一进申凡家,姜澜就察觉出些不对劲儿来。

他家院内有些许碎的木屑,靠墙边还有一只大的铁笼子,在里面稍稍做了分层,却空无一物。

刚才展昭提出来他家,应该就是发现了申凡的异常。

杨恒将三人让到室内,奉上茶道,“我姐夫去酒楼买菜了,大家稍坐一下等等。”之前展昭提出要在申凡家吃饭之后,赵虎就发现展昭认为他有嫌疑。所以刚刚申凡出门时,赵虎怕他逃走便在后面悄悄跟上了。

姜澜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道,“我看外面有个笼子,你姐夫这是养过什么东西?”

杨恒道,“前几年养过鸽子,不过后来也黄了。”

不对,养鸽子哪里用得着这么多的木屑?而且那笼子就随意放着,还没有完全锈住,就证明它近期定然被使用过。

此话一出,展昭便懂了隐含之意。趁姜澜与杨恒寒暄之机,借故出门在申凡家中四处查看起来。

申凡家中不大,除去正屋还有东西两间厢房。

东西厢房的门把手上都落了薄薄一层灰,看来有一段时间没打开过了。展昭刚进东厢房,里面的灰尘就被风吹起来了,他咳嗦着用手挥舞两下,空气中的尘土才落了下来。

这里的确有猫腻。

房中只有一张极旧的木板床,床上堆了几床破棉被,棉被上还散落些饭粒,而且满地都是木屑,几乎没处下脚。稍微往里走走就是各种捕鼠器具,横七竖八的扔在床上、地上。

展昭走着忽然绝处脚下踩到了什么东西,用脚拨开地上的木屑后,定睛一看才发现是只死老鼠。

多亏此时是冬天,才没能传出异味。

如不是亲眼所见,几乎无人发现一墙之隔能有活人居住。?

且不说脏乱差,寻常人家哪会在家里放这些东西,东厢房内的一切,包括院内那只大铁笼,都能说明申凡家曾经发生了什么事。

他们捕捉老鼠,并且饲养繁殖起来。

此前冯苑就曾为家中闹老鼠,而去药铺买了砒|霜,而且根据邻居的证词,那些老鼠极有可能是被有心之人放置的。

正好与申凡家的情况对上。

展昭回去的时候便沉下了脸,见姜澜目光投来,微微颔首。

杨恒见姜澜说到一半突然停下来,正在疑惑之机,就听姜澜问道,“你大姐杨金与父母关系如何?”

杨恒奇怪话题怎么一下转向了大姐,只做平常语道,“与家里关系还好。”

姜澜正色道,“我是在问你案子,莫要说平常推脱之语。”寻常人家为了面子粉饰太平,即使家里闹得天翻地覆,人前也会笑着说家里人关系不错。

杨恒颇为惊讶道,“这是何意?”

姜澜没有回答他,“你直说便是。”

杨恒此时已经领会到话中深意,他沉默了一阵子才道,“我姐姐年轻时调皮,经常挨骂,便觉得家中父母偏袒我和弟弟,时常不愉快。前一阵子我娶妻后更甚,声称冯苑的彩礼比她的假装还多,并不时前来刁难冯苑,每每语出不良就会被我母亲赶出去。”

无论凶手是妻子还是姐姐,心中都不会好受,杨恒又补充道,“但是,大姐后来改了脾气,不再与父母吵架,常来家中吃饭作客,一家团圆。”又举例称,“我家出事以后,便是大姐主动搬过去照顾我兄弟二人。”

姜澜看着杨恒为杨金争辩的模样,心中不免有些酸涩,她后期若不与你们好好相处,便没了下|毒害人之事。计谋连转,少了哪一步都不成。

少时,申凡拎着饭菜推开了院门。见众人都立于房内,奇怪道,“都站着干什么,杨恒过来帮忙。”他意思是叫杨恒帮着把饭菜摆入碟中。

姜澜按住了申凡的手道,“不忙。”

申凡见大家都目光都看向自己,不由瑟缩了一下道,“怎么?”

姜澜道,“今日你为何要跑去偷袭我?”

申凡生怕姜澜是在翻旧账,忙道,“这……刚才不是说清楚了吗?我老婆几天没回家,我以为她被你们平白无故抓走,这才生了气。”他眼睛看向杨恒,并示意杨恒帮他解释。

可惜杨恒偏过了头,似乎并没有接收到申凡的“求救信号”。

姜澜无视他这一行为并道,“她都被抓好几天了,为什么你今日才想起来动怒?”

“这……”申凡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应答。

此时,赵虎刚好走进来道,“因为你去探监时,牢头不许你进,却在暗中告诉你,杨金得罪了衙门捕快,这才被关起来教训一下,你一时动怒就上了手。”

他跟踪申凡之时,正好看到旁边茶摊上牢头在和别人吹牛,说杨金给了他五两银子,只用于她相公递一句话便可。

申凡听到赵虎竟能说出真相,心中十分惊讶。他不愿说出来,只是不想给牢头添事,但如今已经被说了出来,干脆顺势认了,“我听了这话,心里就火了。”所以跑到杨家,想给里面的捕快一点颜色看看,正好就挑中了身材瘦弱的姜澜。

展昭道,“你家中饲养老鼠,可有此事?”

申凡诚实点头道,“有。”并解释原因道,“有一户人家家里人生病,得用活老鼠做药引,我们家干脆就养了一些,这不犯王法吧。”

展昭道,“这可不一定。”他厉色道,“那户要老鼠的人家是谁?”

申凡虽然之前曾做出袭击姜澜之事,但见展昭如此逼问,不免有些气短道,“我也不认得,是我老婆联系的人,只知道他姓李三十多岁。”而且杨金曾经反复叮嘱,为了避免周围邻居抢自家的生意,这事谁都不能告诉。

细细想来,如果是杨金的话,下|毒害人栽赃,她最方便不过。

杨金狱中的悠闲生活要到头了。

众人连午饭都没吃,径直前往狱中

杨金知道在狱中只是体谅家属心情怕出事,故而一切待遇十分周全,她在这儿住的没有丝毫负担。现今见展昭等人过来,也未曾上心,快步走上前来把着牢房栏杆道,“杀我父母的凶手找到了吗?”

姜澜在旁边似笑非笑,“找到了。”

杨金舒了一口气道,“我就知道衙门办事可靠,是谁害了他们,是不是冯苑?”

姜澜看着杨金惺惺作态的样子只觉恶心道,“你先回答我几个问题,我便告诉你,好不好?”

杨金摸不准姜澜是什么意思,犹豫的答了一声好。

姜澜问道,“你卖出活老鼠的那户人家,究竟是谁?”

杨金脸上的笑意顿时僵住了。她直直的看向姜澜道,“姑娘何出此言?”她的眼睛中掺杂着害怕与阴狠,叫人看了不禁感到毛骨悚然。

姜澜纵不说看了多少案件,绝对不会被这一个眼神吓住,平静道,“我说什么你心里明白,只要告诉我便是。”

杨金道,“告诉你可以,只需答应我一个条件。”

赵虎在一边却不吃她这一套,“什么条件不条件,等上了公堂挨上板子,我看你说是不说。”

此话并未对杨金产生丝毫作用,她站在原处,一句话未说,甚至看都没看赵虎一眼。

姜澜直接转身,将展昭与赵虎二人劝了出去,后对杨金说道,“你说吧。”

杨金自知抵赖不过去,只能为自己谋求好处,“你一定要保证我活命。”

姜澜点头道,“当然,我保你。”

以姜澜的名声及武功,此话当然可以办到。杨金见她答应了,放心道,“是李双。他对冯苑早有企图,但冯苑拒不从他,反而嫁给了杨恒,日子过得不错,所以想着从我这儿买老鼠放在杨家吓她,出一口气。”

姜澜曾经见过李双,正是新祥县刘知县身边的小厮。

待姜澜出来时,方与展昭、赵虎说起狱中杨金之话。

赵虎道,“姜姑娘,你莫非真要放过她?”

姜澜轻笑道,“这怎么可能,她明显就没有说实话,我为什么要说了算数。”李双未能得抱佳人,故放老鼠恐吓还算合情理,但李双与冯苑非亲非故,怎么这份活儿就落在了她头上?而且捉弄人的方法多的是,大晚上扔点纸钱也行,用得着费那么大的力气捉活老鼠吗?

李双就住在县衙,要找他十分容易。

姜澜上来就问,“杨金在狱中已经招了,你与她究竟是什么关系?”

李双生怕姜澜乍他,还问道,“她招了什么事?”

姜澜冷笑一声道,“活老鼠的事。”

“活老鼠”三个字一出来,李双已经吓软了腿,跪在地上道,“这不关我的事,全是杨金叫我干的。”

姜澜坐到椅子上,好整以暇道,“说说吧。”

李双与杨金有情。

四个多月前,她曾与李双抱怨称,家里的弟媳妇不把她放在眼里,想好好教训她一番。李双想的简单道,“这才多大点事,我找几个兄弟在街上调戏她一顿,给你出气不就行了”杨金却不依,声称知道怎么对症下药。

杨金道,“冯苑最怕的就是老鼠,我们日日放一堆老鼠到家里去,看她睡觉睡不着、吃饭吃不好,成天担惊受怕,岂不是更好?”

无奈李双住在县衙内,无法存放老鼠。杨金又深知自己的丈夫是个嘴不严的,只好想出了这条计策。

李双假扮为需要活老鼠的病人家,杨金与申凡养了一大批老鼠,到了日子每天一批“卖”给李双,由李双暂存一会儿。到了晚上,杨金再与李双一同将老鼠放进杨家,被冯苑的尖叫逗的发笑。

李双本来只以为这是个捉弄人的法子,没往心里去过。

但他本来就在衙门刘知县身边伺候,县城中出了杨家这么大的事,哪能不知晓?前后一合计,就知道坏了事,可是怕牵连到自己,始终没说出来。

今天姜澜这么一问,自知再也瞒不住,这才说了老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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