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知春用手掌心抹脸,一把下来,手心里没有任何颜色。他纳闷且不死心的又抹了一回,手心里依然没有任何颜色。

“……”

如果化妆品能这样就好了,拍戏的时候就不必总是补妆了。

他放下镜子,装作平静地问:“大哥,请问哪里有水?”

大哥嘴角的细纹抖了抖,下巴抬了抬:“前面的路口左转直行,有一条小河。”

“谢谢。”

玉知春一边走,一边仔细地摸了摸脸,试图分析脸上的妆容到底是什么东西涂上去的。

整张脸摸起来很光滑,像是覆了一层薄膜。他估摸着人|皮|面|具都没有这么光滑。

走了挺久,玉知春来到河边。

小河约莫两丈宽,河水清澈到透明,水底下嬉戏的鱼儿都看得一清二楚。

玉知春掬了一捧水扑在脸上,使劲儿地搓了又搓,手心里依旧没有半点颜色。这防水性,绝了。

他没死心,搓了快五分钟,依旧没见效果,这才悻悻住手。

玉知春索性在河边坐了下来。

他运动了一天,先是游泳游到快断气了,后是走路走到快断腿了,都要赶上以前两周的运动量了。

夕阳沉下来,绮丽的色彩堆了半壁天空,倒映在清澈见底的河水中,成了一幅难以描摹的画卷。

和他从前见过的那些晚霞并没有不同。

风轻轻地刮。隐隐约约中,他嗅到了一丝异味,有点像衣服在水里泡久了的味道,刺鼻得令人作呕。

玉知春起身,循着味道、沿着河岸走着。

半里路外,是一段并不茂密的芦苇丛。细细看去,芦苇之间躺着一个人。这人头在岸上,腿脚在水里,一动不动的,不知是喝醉了卧倒在河边还是被人抛尸了。

闻着味道,怕不是醉卧的。

玉知春壮着胆子往前挪了两步,正打算再往前去,这人忽然动了。

这人垂在两边的胳膊颤了下,安静了。玉知春懵然地等了会儿,这人又缓缓坐起,挺直了后背,而后直挺挺地站了起来。

玉知春觉得,这种站起来的方式,哪怕是舞蹈生都很难做到。

对方没有低头看一眼湿漉漉的裤子,更没有看一眼踩在河水里的双脚,僵硬地转过身,往岸上走。

扭头的刹那,玉知春看到了这人的脸,顿时倒吸一口气。

倒也没有毁容或是血迹斑驳,只是对方的眼睛非常空洞,像是失去了生气,如同传言中的傀儡。

几乎是下意识的,玉知春后退了半步。

这半步非常小,脚步也很轻,是没有任何声音的。但就是这半步,引起了对方的注意。这人缓缓转过脑袋,将没有视线焦点的眼睛对准了玉知春。明明没有目光,却如同在他身上按下了一颗钉子,死死地钉住了他。

夕阳还在往下沉。

玉知春看着对方没有生气、没有表情的脸,深呼吸三次,才将僵硬的身体放松下来。

下一刻,对方直直地冲着他走过来,并伸出双手,仿佛要掐人。

然后,他听见有人在他脑袋瓜里喊了声:“跑!”

几乎是本能地听话,他回过身,拔足狂奔!

这人死没死?

是丧尸?僵尸?

为什么会出现这种状况?

这里究竟是哪里?

还有,刚刚是谁在说话?

在哪里说话?

他的脑子里?

传说中的系统?

无数的疑问出现在玉知春的心头。

一天下来,他累计来的问号,比小朋友的问号多多了,却没有一个问题得到解惑。

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究竟还是不是玉知春。

慌乱地逃跑中,玉知春扭头看过追在身后的不知名的“人”,一边气喘吁吁地开口:“系统吗?”

“你在我的脑袋里?”

“是芯片吗?还只是意识?还是其他什么东西?”

“你叫什么名字?”

一连串的问题问出来,系统并没有回答他。

玉知春没有放弃的意思,仍旧追问着。他气息不平、气喘如牛,惹得系统只好说:“别说话了。”

“是系统吧?”玉知春抓住机会:“你叫什么名字?”

系统被问烦了,沉默片刻,说:“三月。”

“三月?”玉知春一愣。

怎么他印象中的系统都是以数字编号的,果然是艺术与现实的区别吗?

那么问题来了。

“三月,这里是哪里?”

“我为什么会在这儿?”

“我有什么任务要做吗?”

……

玉知春将自己一天的疑问全部倒了出来,把所有的问号都抛给了他的系统三月。

三月这回沉默了更久,说:“不知道。”

这系统不够尽职啊。还是说这是个残次品系统?

玉知春停下来,弯着腰,双手手掌按着膝盖,不断地喘气。晚风吹行云,吹得他身上一阵阵发冷。

歇了会,他回头看,那人不见了。

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的。

问题继续。

“三月,我之前刚刚醒来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说话?你知道我当时在海里憋断气后是怎么上来的吗?”

这回三月没有沉默太久,答道:“考验你,看看你如何随机应变。”

玉知春:“……”

想了想一般系统文的套路,玉知春又问:“需要我完成什么任务?”

三月静默须臾:“目前没有。”

看过许多小说,从来没见过这么不负责任的系统。

玉知春实在没法问下去了,迈着一双酸疼到快断了的腿,朝着李家村的方向走去。

李家村的街中刚才还停着不少小摊,也有不少路人,现在却是一个人影都没有,空荡得仿佛整个村子一夕之间全消失了。先前也有间断的哀乐之声,此刻连丝毫声音都没了。

甚至连鸟雀的声音都没有。

家家户户的大门紧闭,不露一丝缝隙。

瑰丽的夕阳和静谧的村庄形成了一个非常诡异的氛围,玉知春连呼吸都不自觉地放轻了。

咕——

肚子不合时宜地叫了一声。

玉知春毫无尴尬之色,望着整座村庄,道:“酒楼、饭馆没几家就算了,还都关门了。三月,我吃啥?”

“我还没钱……没银子。”

“三月,你说我怎么办呢?”

三月:“……”

三月很烦,没想到玉知春这么能唠叨,说:“去酒楼的厨房偷。”

“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怎么能偷呢?”玉知春又走了一段,走得饥肠辘辘,终于看见了一座酒楼。

他打量着紧锁的门,又看了看四周,然后绕到了酒楼的东北方向,一个助跑跳跃,翻过了酒楼的围墙。

围墙里,北边是院落,可即便是在围墙中,这些屋子也都关闭着,屋里没有丁点声音透出来。南边是两层高的酒楼,后门阖上了,没有落锁。

玉知春推门而入,寻到了厨房。

三月想吐槽,犹豫几许,没开口,怕玉知春蹬鼻子上脸。

厨房里,台案上摆着不少冷盘,还有一碗羹汤和几样水果、点心。

玉知春端起汤碗。羹汤的热度刚刚好,他呼哧呼哧地喝了小半碗,吞咽的声音遮盖了不知哪个角落里的细小的踽踽之声。

一天的疲累在此刻得到了片刻的缓解。

他忍不住靠在台案旁,想歇歇腿脚。

脑海中忽然一声:“快走!”

玉知春被惊得险些砸了手里的汤碗,心跳如擂鼓。他莫名其妙道:“怎么了?被发现了?走什么?”

三月说不出具体缘由,只是有种危险来了的感觉,只能道:“感觉不对。”

玉知春:“……”

玉知春倒是没有固执,也没有追根究底,非常听话的就走了。他想,听系统的总没错……应该。

他转身迈出修长的腿,阔步离开。

地面上与他的脚面相距不到两寸的地方有一条长虫,缓慢的向前爬动着,险些被他踩在脚底下。

前门是走里面锁着的,没有钥匙。

玉知春从后门离开。方走出两步,他就在寂静的院子里听到了清晰的脚步声,且不大像是一个人的。

他本以为是主家要出来了,吓得他□□就要出去,毕竟自己喝了人家的羹汤,却没有钱能给人家。

跃过墙头,玉知春往下跳的动作忽然一顿。

他跨坐在围墙上,远方是渐沉的天色和不甚清晰的明月,眼前是三五个目光没有焦点的人。

或者说,是行尸走肉。

玉知春不知道这些人是不是还活着,但这些人明显没有思维、没有思考能力。他们站在围墙下,抬头望着他,不肯挪动。他想回头,不出去了,转头之后又在墙内看到了两具行尸走肉。

他被这些人给包围了?

玉知春打量着四周。

其实这些人并不是直直地站在他面前,虽与他之间不到一丈之距,可如果他动作足够迅速,还是有逃脱的可能性的。

良久,在心里模拟过无数逃跑方式的玉知春终于动作敏捷地跳下来,并在落到地面的刹那猛地窜出去,跑出了三具傀儡的包围圈,逃了出去。

那三个人随即反应过来,在玉知春的身后追。

谁都不肯先放弃。

再者,傀儡跑路并不费劲,就算他们跑断腿了,自己也没有任何感觉。可玉知春今天走了不少路,精力比不上傀儡,双腿抡起来也不比傀儡的迅速。

渐渐的,玉知春显出了疲态。

天色完全暗了下去,月色染白了枝桠。

树影婆娑。

玉知春满头大汗,一边逃命一边问三月:“这是个玄幻的世界吗?怎么办?我是主角团还是炮灰团,能不能活下去啊?!要是死了能回去吗我!”

三月没有细细琢磨玉知春说的这些话,只道:“跟我说的做。”

他道:“深呼吸三次!气沉丹田,将你的心神集中到你的指尖,想象着你所有的精神力都在你有意识地控制下凝聚在了你的指尖。心中默念或者喊出来:银月为剑,肃清尸邪!”

玉知春听话,并发出灵魂拷问:“什么叫气沉丹田?丹田在哪儿?”

虽是这么问,但随着他的问题、思想等,他体内的气息自动汇聚在了丹田,精神力凝聚到了指尖。

随之,他回过身,对着那三具行尸嘶吼:“银月为剑,肃清尸邪!”

一道红色的光瞬间爆发出来,势如破竹,扫向三具傀儡。

傀儡顿时不动了。

玉知春松了口气。

此刻,明月高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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