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天传媒今年唯一的大制作是一部由编年体史书《大周实录》改编而成的古装电视剧《风月和》,编剧、导演、宣发等全是业内首屈一指的存在,阵容十分强大。多少演员挤破了脑袋想要进组,哪怕是个无名无姓的客串都好。

玉知春凭借自己良好的演技,及跟剧本中反派角色同名的巧合,被导演选中,饰演了戏份较重的最大反派“玉知春”。

三月十六,大吉。

剧组一众主创在横店举行开机仪式,求个心安。玉知春作为主要配角之一,站在主演后面,手里捧着三炷香。

祈祷过后,众人井然有序的将手中的三炷香插进香炉中。

到玉知春,他学着前人的模样,先是拜了拜,而后将三炷香插入香炉中。

香头燃烧着,烟雾缓缓上升,有略显刺鼻的香火味。

玉知春退后一步,莫名觉得自己的大脑里空白了一秒,随后血液忽然变得冰冷起来。他恍惚在缭绕香火中看见了一个身穿藏青色长袍的男人神色肃穆地手舞足蹈,不知在做些什么。

下一秒,他在众目睽睽之下晕了过去。

此刻,阳光灿烂,春风骀荡。

喧嚣尽数湮灭。

记忆有少许断层。

玉知春紧闭的双眼魆地睁开,意识层有些许迟钝。缓了好一会儿才察觉到此处并非横店,也不是医院,更不是他印象中的任何一个地方。

入目是一座宽阔的半圆形冰窟,连他身体底下躺着的床都是冰块做的。冰窟里到处冒着冷气,凉飕飕的。玉知春打了个冷颤,从冰床上坐起来,站到地上。

他哈出一口气,白气很快在冰窟里散去。

脚底下踩着的也是冰,透明得能倒映出玉知春的影子。

他不小心瞥来余光,发现自己身上穿着一套黑色长袍,领口、袖口、衣摆处都有金丝红线绣成的凤凰于飞纹,腰间一条寸把宽的深红色缎带束缚着,低调又张扬。

这是开工了?

什么时候换的衣服?

这里是剧组新造的人工景?诚天传媒这么壕?

摄像头在哪里?

其他人呢?他一个人拍?

还是他在做梦?

无数疑问盘桓在脑袋里,玉知春茫然四顾。

他的左前方有一扇蓝色玻璃门,刻着水纹,仿佛流动的水波。他走过去,满心惊疑,而后试探着伸出手,去触摸、推开那道门。

碰到了,他才惊觉那不是什么蓝色玻璃门,而是真正的水。

这水竟然被隔绝在外?

嗯?还有鱼?

玉知春的手伸出去、收进来,来来回回好几遍,终于确定了。这座冰窟应该是在深水中,或许是湖里,或许是在海里?而他身处冰窟中,不得出去。

慌吗?慌。

好玩吗?有点好玩。

玉知春停止了试探,估算着自己离开冰窟、回到水面的可能性。

概率不大。

他只会游泳,不会深潜,更不会憋气。

可也不能总是呆在冰窟里。

玉知春给自己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而后深呼一口气,一头扎了出去。想象中的深海的压强并没有出现,他在海中往上游,时不时有各色大鱼小鱼游过去,速度比他快多了。

他憋不住气,不小心呛了一口,吓得连忙闭嘴、屏息,继续挣扎着往上。

一条巴掌大的蓝红条纹鱼从他面前游过去,又回头,再游过去,再回头,并冲着他的脸吐出一个小泡泡,小小的黑豆眼睛里充斥着大大的鄙夷。

玉知春险些一口气没提上来。

也不知过去多久了,玉知春感觉自己完全呼吸不过来了。不论他换气还是不换气,都挺不住了。

意识渐渐模糊。

直至完全失去意识。

玉知春的双眼紧紧闭着,眉心微蹙,清瘦的身体缓缓下坠,连方才嘲笑他的鱼都吓跑了。

深海里有无数的生物,它们在玉知春的身旁游过。

偶尔有危险的海底生物,在经过时露出嗜血的目光,却在张口即将撕咬的刹那又远离了去。

再醒来,是在岸上。

玉知春惊诧坐起,懵然地望着四周,脑子里闪过“我居然上来了”、“我怎么上来的”、“这是哪儿”等念头。

短短几分钟……不对,玉知春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他从一个场景换到了另一个场景,每次都断片。剧组不可能这么舍得下本钱,给他们造一个这么逼真的环境。

可不是剧组,那细细琢磨起来,就很令人心慌了。

玉知春拖着一身湿漉漉的衣服站在岸边。

这里是海岸,脚底下是柔软的细沙。海浪时而拍打着岸边,拍出一朵朵小浪花。

他看了会儿,扭头往岸上走。

方圆五里之内都没有住户,一路风景倒是还不错。

沙滩之后是大片树林,枝桠上刚刚冒出一点绿意,乍一看去仍是秃秃的。林中有一条蜿蜒小道,伸展至尽头,小道的两边长着五颜六色的野花。

到处都透着质朴,一点都没有都市的物欲横流,有种返璞归真之感。

玉知春沿着小径走了很久,腿都快断了。

他难免感慨,乡下质朴是质朴,就是没有交通工具,出行太不方便了。

太阳都挪了个地方,玉知春才走到最近的村子。

并不大的村子里建着木屋,稀稀落落地分布着。村子里行走在外的人不多,各个都穿着古装,身着麻衣、布衣的居多,身着绸缎的少之又少。

心里头冒出的猜测被证实了七八分。

再往前走了段路,玉知春看到了立在路边的一块石碑,上头刻着难以辨认的“李家村”三个字。

进了村,玉知春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此地死气沉沉的。路边倒是有不少小摊,可摊主没几个吆喝的,甚至脸色都很差,没什么精神的模样。整个村子有种诡异的安静感。

大约是发现了陌生人,摊主们和偶尔路过的村民们以一种难以言说的目光打量着玉知春,甚至有人面露惊恐。

玉知春被看得像个满头问号的小朋友。

他扯着笑,走到一个卖布鞋的摊前,道:“大哥,这鞋怎么卖的?”

他斟酌着字词,以免露出马脚。

摊主大哥看着有五十多岁了,面容憔悴,还有历经风霜的苍老,玉知春喊他一声大伯都不过分。

大约是玉知春声音亲和又礼貌,摊主忍着怪异的表情,颤着声道:“两文钱一双。”

玉知春身上没有钱。他拿着鞋子对着自己的脚比了比,说:“好像有点小了。”

摊主挽留的念头在目光触及到对方的面容时噎了回去。

玉知春放下鞋子,起身到旁边的摊位看了看。这个小摊上摆着的都是些女性头上的装饰品,还有可以拿在手中的那种铜镜。

这种古色古香的东西难得一见。

他拿在手里观察着,然后看到了铜镜里映出的自己。

一张花脸!

玉知春:?!!

什么鬼?

他拿着铜镜一脸懵逼。

铜镜不像现代的镜子,能清清楚楚、好无色差地倒映一切。玉知春透过略显古黄的镜面,看着里面仿佛涂着颜料的自己的脸。

他的眼睛四周涂着黑色的颜料(?),嘴巴是墨绿色的,其余地方是翠绿色的,还有几条深绿色的不规则竖纹。看颜料……也可能是胭脂涂抹的形状,有点像青蛙。

怪不得村民们用怪异的眼神看着他。?

玉知春瞬间崩溃。

假如这是穿越,不,这就是穿越。但哪怕是穿越,都不如这个鬼画符似的妆容给他的打击深重。

甚至,鬼画符都比这个青蛙妆好看。

这到底是什么鬼玩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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