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出皇宫,冯悫就被豫王拦下。萧如行眼珠子转了转,识趣的先走一步。

豫王倒是不介意:“我儿一事,可查到凶手?”

席间他被人缠着说话,没能跟冯悫问两句。皇帝倒了,他又没找到冯悫,只好在宫门口守株待兔。

“尚未。”

豫王皱眉:“已数日过去!”

冯悫道:“对方是妖。”

“本王不管对方是妖是人,本王只看结果!冯悫,不论皇上怎么说,本王顶多再给你三天时间。倘若你再敷衍本王,本王要你吃不了兜着走!”豫王甩袖而去。

冯悫心平气和。

冯悫穿着占了胭脂味的衣服回家,满心紧张。

推开院门,唯余一间房亮着烛火。冯悫心中发烫,阔步过去,推门而入。

玉知春已经睡了。

睡在他枕边的蛋花很警惕,听见门声便醒了,芝麻大的黑眼睛滴溜溜地盯着冯悫,不高兴地吐了吐蛇信。

冯悫视若无睹,行至床边,替玉知春盖上薄被。刚准备起身,他散落的头发便被人扯住了。他动作一顿,没有起身,单手撑在床外侧。

他听见玉知春道:“皇帝出事了?”

“嗯,中了妖术,陷入昏迷。”冯悫望着眼前的人,用目光描摹着他脸容的每一寸:“你怎么知道?”

玉知春睁眼,望着近在咫尺的男人,嗅了嗅他的长发:“妖的味道。”

冯悫脸色一僵。

玉知春松开了他的青丝,往里侧挪了挪:“他的条件是什么?”

蛋花随着他的动作游到了他的身上,找了个舒适的位置盘成一团。

冯悫愣了一下,于玉知春身旁躺下,摇摇头:“没谈。”

他道:“她说是和皇帝的私怨,我暂且没有询问太多。皇帝欲壑难填,又心狠手辣,恐怕不会轻易妥协。”

也是因此,他不想管。

只要没有牵连无辜,冯家可以不管这种事。

“妖怪都进家门了,估计把握不大。”玉知春话音一转:“但我们晏清心善,肯定会给皇帝一次机会。如果皇帝不肯和解的话,再任妖怪为所欲为吧。”

“嗯。”

冯悫轻声应和,想:明明是自己心怀仁义,偏要夸他是仁善之人。

他道:“听你的。”?

玉知春颔首,打了个哈欠。

盘在他身上的蛋花随之甩了甩尾巴,瞪着纹丝不动的冯悫:我们要睡了,你该回去了。

冯悫犹豫稍许,矜持道:“知春,我可以留宿吗?”

蛋花瞬间昂起脑袋,眼神都凌厉了许多。

玉知春翻了个身,闭着眼从仰躺的姿势变成了面对着冯悫的侧卧之姿:“熄灯。”

冯悫一喜,随手一挥,熄灭了烛火。

越是心悦,越是束缚。

刚认识玉知春的时候,玉知春也是睡在他的身边,虽不比现在的距离,但也足够贴近。彼时,他心如平镜,波澜不惊。如今玉知春近在咫尺,他心如鼓擂,惊涛骇浪。

一切都在渐渐放大。

绵长的呼吸,清淡的体香,滚烫的温度。

他辗转反侧,又不敢动弹。

“数羊吗?”

“嗯?”冯悫莫名。

玉知春摸到他的手,懒散地摩挲着:“睡不着的话,数羊最有用了。”

冯悫放松下来:“不数,睡觉。”

两人相拥而眠。

素来睡在玉知春枕头旁边的蛋花被挤到了最里边,牠生气地朝床拍了拍尾巴。可玉知春压根不理牠,牠只好认清现实,委委屈屈地团在他身边。

一夜好眠。

至天光大亮。

玉知春本是面对着冯悫入睡,醒来时却是背对着冯悫且被冯悫抱在怀中。

这个姿势在清晨有点尴尬。

他动了动胳膊,身后的人喑哑着声道:“醒了?”

“嗯。”

两人若无其事的一道起床。

拉开门,冯悫瞥见了隔壁正在敲门的邵星河。四目相对间,一双眼里尽是满足,一双眼睛里全是嫉妒。

下一瞬,门开了。

三月从屋里出来。他的目光在冯悫和紧跟着出来的玉知春身上看来看去:“你们……”

玉知春嘻嘻一笑:“师父,我昨晚结束了晏清的处|男之身。”

冯悫:“……”若是真的,倒好了。

三月:“……”

邵星河:“……”

“孤男寡男共处一室,擦|枪|走|火在所难免。”玉知春望着三月和邵星河:“你们朝夕相处,难道一点冲动都没有吗?”

三月:“…………”

邵星河:“…………”

冯悫红着耳朵岔开话题:“今日我还需进宫一趟。”

“我送送你?”

冯悫:“……”

他心中是想和玉知春一道进宫的,但玉知春身份不适,且他不想让玉知春卷入其中。他知晓,玉知春考虑的比他周到,但听闻玉知春如此道,还是有些无奈。

他摇头:“难得有时间,你在家好好休息。”

玉知春点头。

冯悫雇了马车。

他先见的是萧如行。

皇帝心狠手辣,又耳目众多。倘若他与虞白薇见面被皇帝知道,定然不会有好结果。是以,他需要一个幌子。

难得见冯悫找上门的萧如行兴冲冲地跑出来:“怪了,有事求我?”

“皇上依旧昏迷,你可进宫探望?”

“进。晏清让我进,我就进。”萧如行身后还跟着尾巴齐鸣山。他摆摆手:“鸣山,你在家等着我。”

马车前行,平平稳稳。

冯悫打量着春风拂面的萧如行,问:“你与齐鸣山如何认识的?”

“他是进京学识的书生,身上没几分银钱。我瞧他可怜,就让他到启蒙书院教书,边教边学。”萧如行三言两语概括了他和齐鸣山的初遇,又追问冯悫:“你和知春呢,怎么认识的?知春这么漂亮,你对他一见钟情了!”

“没有。”

冯悫忆起数月前他和玉知春的初次见面。玉知春脸上画着诡异的妆容,嘴里说着半真半假的话,戒心十足。是以,他那时看不透他。如今,他愿意敞开心扉,才叫他得以感知他的温柔内心。

“知春那么漂亮,你居然没有一见钟情!”萧如行将信将疑,此前他不在京城,未撞见过画着妆容的玉知春,道:“撒谎。”

冯悫沉默须臾,道:“是不是那张脸,都只是他。”

他是在了解玉知春的过程中一点一点地爱上玉知春的,不论玉知春的容貌如何,都不会影响他对玉知春的喜欢。但玉知春头一回展露真容时,他对玉知春的感情确实更深了一层。

萧如行:“…………”

冯悫和玉知春这两人真的是……绝了!

“你要我进宫做什么?”

“拉着我,去后宫,见谁都可以。”

萧如行茫然:“那是皇上的后宫,我怎么好大张旗鼓地去见妃子?”

冯悫道:“你想办法。”

萧如行:“………………”

马车在宫门口停下,萧如行道:“早说我便让我娘来了。”他下了马车,立马大声催促着:“晏清快些!说好了今日陪我,你可不能反悔啊!”

冯悫应声出来,与萧如行一道进宫。

两人走路去了颐和宫。进了门,萧如行便朗声道:“皇后娘娘,外甥来看您了!”

皇后娘娘正坐着休息,她双鬓微白,神色苍老。她闻声睁眼,眉眼间愁云惨淡:“如行来了啊。这是,”她端详着冯悫:“冯老的孙子吧,许久没见到了。”

冯悫行礼:“皇后娘娘。”

“嗯,好孩子。”

“皇后娘娘,您知道我为何与晏清一道来吗?他说皇上之所以会昏迷是因为后宫里有人的八字克到了皇上,但昨晚夜色深沉,他没有看清。我想着就请皇后将宫里的人都聚起来,让晏清看看。”

冯悫:“……”他算是坑了萧如行一回,萧如行则转眼坑他一回。

受皇帝影响,皇后很信重这些。闻言,她颦眉蹙额:“当真?”

冯悫颔首:“当真。”

皇后娘娘即刻命人通知下去,召集了宫里的所有人。

冯悫一一看过。

直到了第三轮,他才见到虞白薇。两人视线一对,虞白薇便知晓这场召集的真正目的。

冯悫目不斜视,随手起了个结界。结界外,他装模作样地端详每一个人。结界内,他正与虞白薇交谈:“什么条件?”

虞白薇道:“第一,皇帝向妖族所有受害者道歉。第二,占了的土地还回来。第三,向我们供奉,直到改朝换代。”

“好。”

结界收回。

冯悫若无其事的又观察了三组,才与皇后借口道:“我怀疑那人是有意为之,昨晚皇上昏迷后便逃走了。”他递出辟邪符:“皇后娘娘,这道符能够辟邪,您可放在身边。”

皇后失望,又感激地收下符箓:“有心了。晏清,你看皇上什么时候能醒呢?”

她与皇帝是少年夫妻,虽然近二十年皇帝鲜少踏足颐和宫,但管理后宫的大权一直在她手中。何况一日夫妻百日恩,她并不想皇帝出事。

“今日。”

冯悫告退,即刻赶去皇帝的寝宫。

彼时,皇帝渐渐苏醒。

群臣喜极而泣,尤其是太医。倘若皇上再醒不过来,国师恐怕就要砍了他们的脑袋了。

真是万幸。

皇帝躺在床上,瞪着眼珠子盯着帐顶:“朕方才做了一个噩梦。梦里许多许多的妖怪,牠们吃朕的肉、喝朕的血,十分骇人。朕想逃,却怎么也逃不了。”

国师安慰:“皇上,噩梦而已,都是假的。您醒来了就好,臣等担心了一天一夜了。”

皇帝摇头。倏地,他脸色大变,惊慌道:“冯悫呢?朕要见他!朕现在就要见他!”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