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酒酒同往常一样,洗漱过后吃了药,便早早地歇下了。她有轻微的精神衰弱,暂时需要药物来稳定睡眠。
床头亮着一盏小夜灯,照出了一方昏暗的天地,桌上未熄灭的iPad界面是最近正热门的盗墓影视剧,此时正定格在第一集的开头。
廖酒酒读中学的时候,便追完了这部剧的前身系列原著。恰逢新剧开播,她兴致冲冲,但还未挺过第一集的前十分钟,药效便开始发作,她只好向睡意妥协,匆匆爬回床上入眠。
然而这一觉却不似往常安稳。梦中,她光着一双脚,在奋力地奔跑,前方是一大片未知的黑暗,身后却是冲天的火光和哭喊。廖酒酒控制不了这具身体,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一次次摔倒,又爬起来继续向前跑,仿佛要使尽全身力气一般。
她伸手抹了一把脸,血和泥土还有眼泪混在一起,糊住了她的视线。身后的烈火带着吞噬一切的热浪,仿佛在追逐着她,将她卷入其中。
不知过了多久,廖酒酒才停了下来。她看着自己伤痕累累的四肢,只是好奇这次的梦境为何如此逼真。
人有时候总能清楚地意识到自己是在做梦,尤其是廖酒酒这种吃了药之后少梦的人。然而还未等她细想,耳边便传来“咣当”一声巨响,这梦境便如同摔碎的玻璃,四分五裂。
廖酒酒猛然惊醒。她闭着眼睛,平复着被巨响刺/激而剧烈跳动的心脏,一时有些难受。
这时,一股比寻常消毒水更加刺鼻的味道钻进了她的鼻腔,呛得她连声咳嗽。廖酒酒猛地坐起,想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然而这一睁眼不仅吓了她自己一跳,更吓了旁边坐着吃苹果的人一大跳。
“妈呀!”那人差点儿丢了手里的苹果,像是反应了半天,便急冲冲地喊着护士大夫出门去了。
廖酒酒惊愕地看着眼前明显是医院的环境,以及身穿病号服的自己,狠狠地敲了一下脑袋。
这一敲,却像是触发了某种开关,有大量的信息喷涌而出,她张着嘴,在原地反应了半天,似乎在消化着这些信息。
没过多久,廖酒酒仿佛从梦中惊醒一般,直奔窗户而去,拉开窗就要往下跳,却被刚才喊医生的人看见,直接冲进病房将她拖了下来。
廖酒酒想的很简单,这一定还在梦里没有出来,只要跳下去结束这个梦就好了。
“病人恢复得还不错,近期就可以出院了,但可能高热刺/激了脑部,家属最近不要离身。”目睹这一切的医生也是心有余悸,他又交代了一些临床须知,末了才离开。
一旁的廖酒酒瘫坐在地上,完全没有听见医生的话,她依旧沉浸在自己巨大的震惊中,久久不能回神。
她居然,穿越到了热播剧的原著里面?!
还是一个听都没听过的角色?!
她捂住脸,心情说不上是复杂还是崩溃。廖酒酒确实喜欢这本书没错,但并不代表着她想参与进来啊,明明她只想安静地做一个吃瓜群众而已!
“兄弟你哪位啊?”沉默了半晌,她放下手,开始打量眼前的人,决定还是先捋清一下人物关系。
“我叫坎肩。”青年坐在床边,认真地削着苹果,“你发着高烧,昏倒在我老板店门口,于是就把你送来医院了,也联系不上你的家人。”
“谢谢啊。”廖酒酒接过对方削好的苹果,狠狠咬了一大口,似乎在发泄着情绪。这具身体的记忆里,原主是收到了吴邪寄来的信件,才动身前往杭州寻他。
“想联系我的家人可能有点儿费劲。”几口吃完了苹果,廖酒酒擦着手道。
谁知坎肩却热情得很:“帮人帮到底,我去帮你联系,你刚退烧,这样还是需要人照顾的。”
“你得从这儿跳下去,运气不好就是半瘫,运气好就能见到他们。”她指了指身后的窗户,打趣道。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早已经习惯了孤身的日子。
“……”坎肩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那你还是跟我去见老板吧,他这阵子应该不忙。”
办理了出院手续,廖酒酒上了坎肩的车,一路向吴山居驶去。
高中毕业时,廖酒酒曾和同学来过杭州旅游,但几年过去,这里也发生了不小的变化。医院离吴山居并不算远,她下了车,深呼吸了几次——说实话,即将见到主角们,其实廖酒酒心里还是有些紧张的。
“老板——”坎肩推开门喊了一声,不一会儿,院子里就匆匆出来一人,看身形却不像是吴邪。
“嘿,别喊了别喊了,让你老板睡会儿。”王胖子系着围裙,手里拎着扫把,看见廖酒酒时还愣了一下,“这谁啊,你小子找女朋友了?”
“您可别开玩笑了胖爷。”坎肩摸摸后脑勺,赶紧撇清关系。
“胖爷好。”廖酒酒乖乖地喊了一声,“前些天我发着烧,昏倒在吴老板的店门口,今天是特意来谢谢他的。”说着,赶紧将刚刚顺路买的礼物递上去,显得万分诚意。
“行,这小丫头,懂事儿。”胖子接过礼物,笑了几声,“先进屋坐着吧,天真估计待会儿就醒了。”
进了会客厅,坎肩倒了水,就去帮胖子收拾厨房了,偌大的房间里只剩下廖酒酒,和一群沉默的古董。
她手指轻轻点着桌面,开始仔细梳理原主的记忆。
廖家并不是一个很庞大的家族,人丁稀薄,但却古老,他们的族人都有发达的嗅觉,因此在古墓和各种地方能敏锐地捕捉到危险,其女眷的血液可以入药作解毒之效。
而这样一个家族,却在十几年前被覆灭,只余原主一人。
“这是什么神仙剧本……”廖酒酒头疼地闭上眼,她并不知道现在这个世界的剧情进行到哪一步了,或者说,她已经很久没有看原著的更新了。
痛失上帝视角,现在当事人就是十分后悔。
等了大约半个小时,廖酒酒才算是见到了打着哈欠的吴邪。她吸了吸鼻子,从吴邪的居家服上,嗅到了一股淡淡的药味儿,还有整具身体散发着的,破败枯朽的味道。
嗅觉其实是一种很神奇的东西,它可以唤起人们诸多的想象。路过邻居家门口,闻到晚餐的饭香,就能在脑海中勾勒出一家人其乐融融吃晚饭的画面;路过医院闻到消毒水的味道,就能看到生与死的界限。廖酒酒虽然没有下过古墓,但却从吴邪身上,闻到了深埋于地下,不见天日的气息。
眼前的男子保持着较好的容貌,虽快到了不惑的年纪,但依旧要显得比同龄人年轻,胖子当年曾经评价吴邪为“清新脱俗小郎君,出水芙蓉弱冠人”,看来也并不是胡说八道、空穴来风。
吴邪显然还记得这个昏倒在他店门口的小丫头,毕竟当时他也是派王盟去查过这人的底细,发现除了身后的家族曾经牛/逼一点,也并没有什么太出众的地方,跟他自己相比还算是个普通人。
“你说我给你寄了一封信?”吴邪接过廖酒酒递来的信件,仔细地阅读了一遍,盯着落款处一笔一划的瘦金体,半晌后才抬头:“但是我并没有寄过,或者说在你昏倒之前,我并不认识你。”
“我说你姑娘家家的,胆子可真大,就凭这么一封信,你就赶千里迢迢跑来找天真,一旦有人把你卖了呢?”胖子收拾完厨房,正好听到了他们的对话,擦着手在吴邪身边坐下。
“她本事可大着呢,就那鼻子,就能闻出你肚子里有多少层脂肪。”吴邪打趣道。“廖家的嗅觉可不是一般的灵敏。”
“狗鼻子?!”胖子突然来了一句,自己发觉不太妥当,又改口道:“我/操,那你上厕所咋办啊,不得熏死过去。”
“……”廖酒酒的脸明显有些黑。她不知道原主上厕所的时候是怎么处理的,但这一路上各种奇怪的气味确实熏得她头皮发麻。
“那既然信不是吴老板寄给我的话,就不叨扰了。”她起身告别,打算先寻个住处。
“等一下,”吴邪叫住了她,“你就不想知道是谁用我的名义给你寄的信吗?”
“不想。”廖酒酒诚实地摇摇头,却给胖子逗乐了:“天真,学着点儿,别那么多好奇心,你看人家小姑娘,就挺好。”
直觉告诉她,跟在吴邪身边,一定有数不清的危险。
自从廖家出事之后,原主便不会在一个地方呆太长时间,这次来到杭州,也是退掉了以前租的房子,打算在杭州寻个落脚点。看着银行卡中为数不多的存款,廖酒酒犯了难,不工作的话,这点儿钱在杭州是根本撑不了多久的。
当务之急,得先找到住处,再寻一份工作。
想到这里,她又折了回去,一脸纠结地开了口:“请问,这附近有没有什么比较便宜的房子在出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