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光飞舞/文

苏冉上到楼顶天台，果然瞧见了霍连，正坐在天台女儿墙上，双腿悬在女儿墙外头。好端端怎么坐那上头去了，苏冉一阵心慌，生怕他掉下去，这小楼虽说只有三层，并不算高，可若是摔下去一样有丧命的危险，她一时没了主意，搞不清霍连是酒没醒透还是心情不好，也不敢叫他，怕把人惊着，犹豫再三，小心翼翼蹑手蹑脚走过去，在距离他一两米开外的女儿墙边站定，探头朝他望去。

这一望顿时出了一身冷汗，这人居然坐在女儿墙上睡着了，双眼紧闭，双手安放于腹部，呼吸均匀，这是梦游还是怎么着？不要命了吗？她急出了一头的汗，连忙走过去将人拦腰抱住。

让人猛然一抱，霍连一个激灵顿时醒了，右臂弯曲朝后就是一肘子，还好苏冉也是练家子，明锐地感觉到危险，凭着超强的反应速度堪堪躲过这一肘子，同时大声叫道：“住手是我！”

霍连原本见一肘不成准备朝后将人压在地上，听见叫声连忙收手，垂头瞧见交握于身前的一双雪白如玉的手顿时有些回不过神，他看了看周围，显然愣住了，再转头看向身后人，沉声道：“松手！”

“不松！”苏冉下意识答道，“有什么想不开的非要跳楼，生命多珍贵，失去就不会再有第二次。”

霍连突然不动了，露出茫然的表情，随即笑道：“谁告诉你我要自杀？”

“你不是要自杀啊？”苏冉松了口气，道，“那我把手松开你得从这上头下来啊，怪吓人了，万一不小心掉下去怎么办？”

“好。”男人答道。

苏冉迟疑着到底慢慢松开了手，却又不放心，拽着他的衣角，想着万一人掉下去她还能拯救拯救。

霍连见状一阵好笑：“若我当真想从这儿跳下去，你便是抓住我的衣角也一样阻止不了我。”

苏冉讪然，尴笑道：“我不是不相信你，我只是怕你不小心掉下去。”苏冉说完猛然反应过来，不对啊，这人怎么又似变了个人，她连忙抬头望向霍连的脸，见他眼神坚毅果敢，完全没有早先的清澈稚嫩和前头的别扭嫌弃，莫非智商又长了？不带这么玩的啊。

霍连从女儿墙上下来，和苏冉拉开距离，露出少见的谦逊笑容，道：“这些日子给你添麻烦了，抱歉。”

“你，你的——”苏冉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连话都说不囫囵了，“好了？”

霍连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自己的头：“也不算完全好，时好时坏，不过这会儿是正常的。”

“果然如此，”苏冉松了口气，“可是，你为何会在女儿墙上坐着，太危险了。”

“醒来后感觉头疼，想到这儿来吹吹风。”霍连解释道。

“哦——”苏冉了然，“这是喝酒后遗症，睡一觉便好了。”

“酒？”霍连想了想，“是前头我在厨房喝的那种辛辣刺激的液体吗？”

“对，”苏冉有些不好意思，“很抱歉，我原本想阻止你，但你——”

“我明白，不必说抱歉，”霍连笑了笑，“我对自己的状况很清楚。”

“是吧，”苏冉松了口气，好奇问道，“网上说你头部受伤和长时间窒息智力出现了问题，思维发生了混乱，并有间歇性失忆，是这样吗？”

“也不全是，至少我并没有失忆，”霍连想了想，道，“用医生的话说，我这是创伤后遗症，但我觉着自己是出现了多重人格。”

“多重人格？”苏冉大惊，“没法治愈吗？”

“治愈？”霍连摇了摇头，“我并不认为这有什么不好，为什么要治愈？”

“啊？”苏冉哑然，好一会儿才道，“难道不会影响你的生活？”

“至今为止并没有影响我，”霍连仔细思索后才道，“他们做的事儿，在我看来，正是此刻的我想做却又不能做的。”

苏冉一愣，将他的话仔细品了品才道：“你的意思是，那两重人格做的事儿你都记得？”

“对，清楚记得，不过我做的事儿他们并不记得，”霍连双手撑着女儿墙，望向远方，“严格说起来，他们就是我，六岁的我，十五岁的我。”

苏冉无言以对，她以为人格分裂的人是不会记得分裂后另一种人格的所作所为，然而霍连记得，并且认同，她并非不能理解，只是觉着有些不可思议，大概没人能接受这样的自己，至少她就接受不了。

“这就是地球？”霍连感叹道，“果然没有来错。”他侧头望向苏冉，“你看，六岁的我选择跟着你来到这颗星球，或许你认为此刻的我并不能接受，但我觉着这里很好，空气清新，景色优美，正适合我这种重伤后遗症的人修养。”

这话说的似乎很对，苏冉不觉颔首：“既然你喜欢就住下吧。”

“谢谢你的慷慨，我去过很多星球，没有哪颗星球能比得上这儿，”霍连是真喜欢这儿，苏冉瞧见他说话时面带微笑，两眼放光。

“是啊，这里是我们人类最早的故乡，当然很美。”苏冉附和道，“我已经从海蓝星移民到地球了，你不办理任何手续在这儿常住没有问题吗？”

“别担心，”霍连解释道，“做为机甲战士，即便是退役人员，也有随便出入任何星球的特权。”

“原来如此，”苏冉了然颔首，“我想你也知道，我现在的工作是经营这家农场，如果你愿意，可以来帮忙。”总不能白吃白喝吧，苏冉暗道。

“农场？”霍连猛然想起他吃过的那些美食，顿时洋溢着灿烂的笑容，“当然，那些美食真是太让人记忆犹新了。”

苏冉不着痕迹地撇了撇嘴，果然还是霍连，什么时候都忘不了吃，可她的星币也不是凭空得来的，这人总不能白吃白喝吧，于是旁敲侧击道：“农田刚播种，现在的吃食全都是我在星际网上购买的食材制作的，虽然人们以营养液为生造成农产品滞销，可这丝毫没影响网上食材的价格。”

霍连一愣，立刻明白苏冉的意思：“以后从网上购买食材的事情交给我吧。”

“这倒不用，咱们AA制。”苏冉并不想占他便宜，毕竟那些东西都价格不菲，这人不过是个住救济房的退伍兵，能有什么钱？

“随你。”霍连点了点头。

伙食费问题解决了，还有一个最为重要的问题，苏冉问霍连：“你的三重人格交替出现有什么规律吗？给我详细说说，让我有个思想准备。”

“没有，”霍连想了想，又道，“似乎，每当我心情不好时就会变幻人格。”

“啊？”苏冉一言难尽了，“也就是说，如果我想让你始终保持现在这种人格，就不能让你不高兴？”

“对，可以这么说，”霍连饶有兴致地问道，“你的话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喜欢我此刻的人格？正好，这是我的主人格。”

苏冉蹙眉，纠正道：“这和喜欢不喜欢无关，我只是觉得你此刻的人格更容易沟通和交流。”

“这样，”霍连认真考虑了苏冉的建议，道，“我会努力保持愉悦的心情，让主人格存在的更久一些。”

“谢谢，”苏冉很有礼貌地说道，“如果非要变幻人格，我希望是六岁的你。”

“怎么？”霍连诧异，“你厌恶我十五岁的人格？”

“谈不上厌恶，”苏冉露出无奈地苦笑，“十五岁的你青春叛逆，一言不合就翻脸，我消受不起。”

呵呵呵——霍连笑道：“我代他像你道歉，他喜欢和人唱反调，这我知道，所以，对付他最好的法子是反着来，不过比起另外两个人格，十五岁的人格总是来去匆匆，所以你不必担心。”

苏冉颔首，随即笑道，“你这样算不算背叛了十五岁的自己？”

“不不，”霍连连忙摇头，“十五岁的我也会长大，会意识到自己的问题。”

“你说的对，谁还没个青春年少，”苏冉表示理解，“下去吧，我给你做奶茶喝。”

“奶茶？”霍连露出喜色，“光听这名字就觉着很不错。”

“你喝了酒，这会儿胃里头一定很不舒服，喝点热乎乎的奶茶能好受些。”苏冉暗暗感叹，果然时间磨砺一切，此刻的霍连谈吐有礼，待人接物都远胜于十五岁的他。

下楼后，霍连跟着苏冉进了厨房，因为十五岁的霍连说他不爱吃甜食，所以苏冉打算给他做咸味的奶茶。

茶叶倒不是网上买来的，而是苏冉头一回上山发现了几株茶树，后来告诉来菜采摘方式和制作工艺，让来菜安排机器人去山里采摘回来并制作成红茶。

奶茶制作简单，往锅里放水和茶，开火烧开后加入鲜奶，这鲜奶是农场奶牛产的奶，苏冉喝不完放进保鲜柜储藏，留着制作美食用。

待奶茶沸腾后，她拿出个大些的汤勺不断扬茶，便于奶和茶充分融合，以提高奶茶顺滑的口感，并使茶香更好的融入牛奶，烘托出牛奶特有的醇厚香味。

奶茶煮好后，关火过滤出茶叶，苏冉并没有往奶茶里加盐，她爱喝甜味的奶茶，所以用杯子盛了两杯奶茶后，一杯中加了些盐巴，而另一杯则加了糖。

待搅拌均匀又放置片刻，奶茶不那么烫后她将添加了盐巴的咸味奶茶递给霍连：“十五岁的你说讨厌吃甜食，所以这杯是咸味奶茶，你尝尝看味道如何。”

霍连接过奶茶缀饮了几口，顿时赞不绝口：“嗯，非常好喝，清爽中带着香醇，入口顺滑，口齿留香。”

“盐巴很好的消解了牛奶的奶腥味，不过比起咸味奶茶我还是更喜欢甜味的。”苏冉一边喝着手中甜味奶茶一边道，“甜味让牛奶特有的醇香更加浓郁，让茶的苦涩荡然无存，让人瞬间荡漾在幸福之中，回味无穷，并且能瞬间消除疲劳，愉悦身心。”

“如此神奇？”霍连将信将疑，看着苏冉手中的奶茶，道，“我能尝尝吗？”

“当然，锅里还有，你把这杯喝完我再给你盛一杯加上糖。”苏冉道。

“好。”霍连快速喝完咸味奶茶，将杯子递给苏冉，苏冉进厨房给他做了一杯甜味地端出了，霍连喝了一口，微微蹙眉：“果然还是咸味的好喝，甜味太腻人。”

“是吗？”苏冉笑了笑，心道果然人再怎么长大口味总是很难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