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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子上的生活对于区云渺来说实在是惬意非常。
每日睡到自然醒,没有地方需要去请安,也不用应付后院女眷们各种口不对心的客套。
吃食虽少了分精致,但庄头家的婆娘烧得一手好土家菜,都是用山里特有的禽畜菌菇烹制,比那些个酒楼宴席还叫人开胃。
连氏遣了几次人来报信,将区卿远表面大度实则妥协的意思带到了,区云渺回那人说自己知道了,不过暂时还不想回去,且并非怄气之故。
她还从报信人和两边跑的橙纱身上得到了不少区府的新消息。
比如区卿远和连氏重归于好,小棠苑几个闭门不出,区承江准备下场考县试等等。
每日早膳后一个时辰,她便跟着吴氏习武。
从最基本的马步扎起,很叫区云渺吃了一番苦头——第一次扎一刻钟,接下来两天那腿都好似不是自个儿的,酸疼得连走路都需要人搀扶。吴氏教起人来十分严格,好在区云渺思想意志上不是真正的十岁小女孩儿,这点苦她完全吃得起。
下午便甩甩鞭子,她将自己倒是保护得很好,从未伤到过,只旁的人,凡是靠近她一丈内,必然会挨那么一两下。
两天后下仆们就对区云渺敬而远之了,且隐隐有“嫡长小姐彪悍”之类的传言在仆役们之间散播。
区云渺表示,她其实真的只想当一个安静的美淑女来着。
如果说还有什么遗憾,就是没有小圆妞的脸捏,也没有泽小包子玩。
啪!
这日区云渺又手痒了,只得通过不断地抽鞭子来排解。
抽的是吴氏挂在树枝上的小木段,供她练准头用的。
将围墙前的一排目标尽数抽下,没了阻碍物,区云渺眼尖地瞟见了一颗还没来得及藏好的毛茸茸的脑袋,还有一双水灵灵的大眼。
大概是隔壁庄子的孩子,这些天她在练鞭子的时候总能瞧见他在墙头,似乎是极为害羞,一被她发现便立刻跳下墙头逃走了。
这次区云渺不准备放过他,高声叫道:“喂!你别走啊,过来一起玩,我不会抽你的!”
半晌没人应,区云渺又唤了几声,以为他又走了,方觉无趣地转身离开。
可还没走出二十步,她感觉到身后有些不对,猛地回过身来,手上的鞭子亦顺势向后甩去,传来的触感和声响告诉她她抽到人了。
那双眼睛的主人就站在她身后一尺处,手里捏着鞭子前端,应是没伤着,满脸好奇地盯着她,倒是将区云渺吓了一跳。
这小孩走路都没声的吗?区云渺暗想,又瞄了眼不远处那堵不是很高、但对孩童来说绝对不矮的围墙,立刻给眼前人打上了身手敏捷的标签。
见他只看着自己不说话,区云渺抿嘴,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对方。
是个男孩,约莫七八岁模样,身高只到她胸口处。身上的衣裳半新不旧,从料子款式上来看应只是普通人家出身。
长得倒是精致得很,脸颊还带着点婴儿肥,桃花眼初见雏形,鼻梁高挺,唇薄有型,十年后长开了必然是会祸害无数少女少妇的美男子。
用她前世夫君的话说,就是个极品小正太。
现在这样的五官正对区云渺摆出“真好奇呀”“好想和你玩”“但是有点小怕怕”之类的表情,只叫她在区淑沅身上养成的捏脸瘾又犯了。
区云渺怕自己表现得太急切把小正太吓跑了,干咳了几声,柔声关心道:“可是抽着你了?疼不疼?以后不要不声不响地跟在别人身后这么近了,很容易误伤的。”
小正太松开鞭子,将掌心摊在她眼前,上面只一道浅浅的红痕,连皮也未破。
他抿嘴笑了笑,脸颊微红,小声道:“你方才是不是说要和我玩儿?你抽我也无妨的,父亲和哥哥总说我皮糙肉厚,尽可随意抽。”
他的声音清脆,若换个观察力不及区云渺的,怕是要以为这是个小姑娘。
区云渺掏出手帕给他小心地擦了擦手,见他越发害羞,笑意更浓,“我为什么要抽你,方才只是不小心。这几天你可是老在墙头看我?”
“嗯、嗯……”小正太脸几乎要烧了,低头不敢看区云渺的眼睛,小声解释道,“我看你都是一个人呢,没人一起玩儿很寂寞的。”
“那你呢?你唤什么,多大了?家住哪里?父母亲呢?”
“我叫渺渺,七岁了,现在就住在旁边的庄子上。”小正太很老实地回答了,伸手指了指他来的方向,又低下头,“我没有母亲,父亲很忙不怎么管我,哥哥也一样不管我了,把我一个人扔下和小白学东西。小白是我的新随从,他一来就把我前头的几个小厮赶走了。”
区云渺仿佛在小正太的脸上看到“空虚寂寞冷”五个大字,又见他无精打采的,心里一软,伸手揉着他的头发,“我也没有母亲,父亲不管我,我连哥哥都没有呢。正巧我们俩都是一个人,往后一块玩儿便是了。”
“真的吗?”小正太抬起头,突然发现一个比自己还要惨的人,也顾不得忧郁了,忙双手握住区云渺,认真道,“你不要太难过,我会陪你玩儿的。”
当下做了决定,小正太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又问道:“那你又唤什么?”
“可巧了,我名中亦有一个‘渺’字,比你大三岁,你可是三点水边的‘渺’?”
小正太歪头想了想,“三水……没错的,就是那个字。”
区云渺笑着,又揉了揉他的头,“我们俩名讳一样了,你姓什么?”
“……宋。”
“我以后便叫你阿宋,你得喊我姐姐。”区云渺终于将魔爪申向了她垂涎已久的嫩脸,轻轻一捏,那触感竟是比区承泽还要好上许多。
阿宋丝毫不觉自己被非礼了,眉开眼笑的,拉住区云渺的手蹭了蹭:“姐姐~姐姐陪我玩儿吧,我不想一个人。”
这娇撒得比区淑沅厉害多了,直击区云渺的心口。
在区府之中,虽与几位弟妹关系大有改善,但因着重生之故,区云渺一见他们便会忍不住去想他们上辈子性情如何、遭遇如何,交往之间总欠了几分单纯。
而上辈子不存在的泽小包子还没长牙呢,目前除了咿呀就是哼唧,虽然又乖又萌,还是满足不了区云渺调/教逗趣的欲望。
于是接下来两个时辰,两个得了新玩伴的人便在那片空地上撒着欢。
有时候阿宋想玩一些幼稚的游戏,区云渺难得心情好也愿意奉陪,竟是感觉找回些久违的童心来。
更多的,则是阿宋陪区云渺耍鞭子练招式,让区云渺确定了这家伙确实有两下子。
不说站在区云渺身边从未被误伤过,哪怕区云渺玩心起想要轻抽他几下,要么被抓住要么被躲过,到最后区云渺感觉这么些日子都白练了,吴氏说她有天赋练得好一定是在骗人。
阿宋又躲过一下,见区云渺似乎有些不高兴,忙凑到她身前道:“姐姐你再抽我吧,我不躲了,别生我气。”
区云渺噗嗤一声笑出来,“干你什么事,我是生自己的气呢。”
“那也不要生。”阿宋严肃着一张小脸,“生自己气很难受的,姐姐还是生我的气好了,嗯……或者还是抽我几下,解气。”
这小孩,怎么这么招人爱呢?区云渺一阵无言。
她熟悉他那种眼神,被最重要的亲人忽视抛弃,所以想抓住身边出现的每一个人。
因为一度她自己也是那样的。
她微曲下膝,让两人的双眼平视,轻声笑道:“虽然是第一次见,但是姐姐很喜欢阿宋呢。”
许是从未听过相识第一天就这么直接的表白,阿宋脸上又飘起了火烧云,撇过头不敢与她对视。
区云渺还想要捏捏他,冷不丁地,阿宋整个人凑上来闭着眼在区云渺脸上胡乱啵了一下,小声嘟囔了一句“我也喜欢姐姐”,推开她跑走了,起先还是普通的小跑,到后来就变成了蹦跶,光从背影也能看出他乐颠颠的,翻/墙的动作一气呵成,飘逸潇洒。
区云渺摸着被蹭到的嘴角发愣,这正太真是有独特的偷袭技巧。
而且,这到底是谁沾了谁的便宜?
“喂!我明天还来练鞭子。”区云渺冲他离开的方向喊了一声。
是夜,区云渺沐浴完,趴在床上享受吴氏的家传按摩手法,心情美丽地哼着小调儿。
吴氏颇有些奇怪道:“这几日姑娘虽心里轻快些,却不曾如此高兴,可是你爹那头又传什么信过来了?”
“只是抓住一只可爱的猫儿罢了。”
“姑娘说的莫不是老在墙头偷看的那只?”吴氏立刻会意,笑道,“也亏得今日将人都支走了,才叫姑娘有所收获。”
“唔,他可比家里那几个有趣多啦!”区云渺舒服地眯起眼睛,“这也是一种‘家花不如野花香’吧。橙纱可曾查出他的来历?”
“已都问清楚了,也是极巧,我们这儿向东一里的庄子,竟是海老夫人家的别庄。那小公子听说是老夫人娘家的一个远房侄子,老家在福建那边,家中似遭了什么变故,带着一个忠仆来投奔。前不久海老夫人走了,他们看上去倒是准备长住的样子。”
区云渺想起,海老夫人娘家确是姓宋,对阿宋的身份不再有疑。
次日未时二刻,区云渺屏退下人,再次拿着鞭子来到庄子东边的空地上,一眼便看见坐在墙头的阿宋。
小正太见着她,立刻跳下来跑到她身边,拉着她的衣角可怜兮兮道:“我等了半个时辰,以为姐姐不回来了。”
“知道你会等我,我又怎会不来呢?”区云渺捏捏他脸,笑道,“往后不必这么早,我等你一会儿也无妨的。”
阿宋摇头,“我愿意等姐姐,也喜欢等姐姐,只要姐姐会来,我等多久都没关系。”
区云渺只觉心都要化了,止不住欢喜。
“你愿等,便一直等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