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有了隔壁家的小正太陪玩陪练武,区云渺顿时觉得腰不酸了、腿不痛了、手不痒了,一口气抽个百八十鞭丝毫不是问题,虽然距离能抽到阿宋的水平依旧还很远。

完成了一天的练习任务,区云渺也不注意什么大家闺秀的形象,裙子一撩就坐在草地上,阿宋连忙跑过来在她身边坐下,生怕慢了一步自己就要被丢掉了。

区云渺知晓他几乎没有任何安全感,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又捏他的脸,捏得红了才放开,阿宋脸上立刻有了羞涩的笑容,双方都很满意。

“你可是越来越灵活了。”区云渺随手扯下一枝干草在手中拧来拧去,漫不经心问道,“与你那‘小白’学的?”

阿宋摇摇头,耷拉着脑袋,“小白教的东西奇奇怪怪的,我一点儿也不喜欢,我想像姐姐一样学武,但是哥哥不让。”

区云渺想了想,这么大的孩子应是开蒙了,烦的多半是读书,“可是让你学那些个四书五经?还有你那个哥哥不是在老家不管你了么?你还这么乖听他的?”

“母亲不在了,我就得听哥哥的,现在哥哥叫我听小白的。”阿宋又摇头,对区云渺笑道,“姐姐不用担心我啦,我给你编个好玩儿的东西。”

他四下看了看,双手随意抓了几下,手中便多了几根两手掌长、一指宽的草叶,十指带着草叶不停交叉穿梭,不一会儿就编出了一只蚱蜢来,看上去和那些街上的手艺人还差很多,应只是初学便拿来卖弄。

阿宋捧着自己的作品对区云渺献宝,“姐姐喜欢吗?听说女孩子都喜欢这些小东西,我才求了小白教的,为了这我昨日多上了一个时辰的课。”

“自然是喜欢的。”区云渺接过这个往日里她一眼也不会瞟的粗糙小玩意儿,奖赏地又捏捏他。

捏完了阿宋不叫她放手,抓着手腕脸贴手掌左蹭蹭右蹭蹭,一边还小声嘟囔着:“姐姐最好了,都不会嫌弃我笨。”

区云渺一向拿这种小孩子撒娇没办法,心里还有些许被需要的满足感。

她也不抽回手,任阿宋抓着,另一手撑着地,微仰头遥望西边即将落下的太阳。

阿宋见她不说话,也顺着区云渺的目光望去。乡野之间视线开阔,一眼望去半边天都被染成了橙红色。

“‘峥嵘赤云西,日脚下平地’,不走出那重重宅门,便无法看见这世上诸多无与伦比的景致,也无法开阔心胸。”

区云渺有感而发,对于现在的自己来说,也只能到这郊外游一游。

一边的阿宋听得满脸迷糊,大概知道区云渺在借诗抒情,那颗落日只叫他想起了早上吃的咸蛋黄。

诚实好孩子十分认真地告诉区云渺自己的感想,又叫区云渺一阵开怀。

“姐姐,我该走啦!”阿宋看了看天色,十分不舍道,“要是小白回来发现我偷跑出来肯定要生气的。”

这些天区云渺听阿宋总是提小白这小白那的,以为他和自己的奶娘吴氏相似,名为下仆,实则是阿宋兄长放在阿宋身边的引导者。

只是她冷眼瞧着,阿宋竟是被辖制住了,主仆颠倒,这怎么成?

心里一时没盘算出个一二三来,区云渺还是安慰了阿宋几句,目送他离开。

是夜,子时。

月黑风高,实在是个适合杀人放火搞偷情的天。

上辈子各种斗争经历的多了,给区云渺留下了个很大的后遗症——浅眠,哪怕是重生一次也没能好多少,随意一点响动就会叫她清醒过来。

静谧的夜将周围的声响又放大了数倍,悉悉索索的声音由远及近,区云渺睁开眼,仔细聆听分辨,确认不是自己的幻觉,放轻呼吸,右手则摸上了最近一直随身携带的鞭子。

她面朝床里,只能通过气息来勉强判断这位不速之客已经来到了她床前。

屏息片刻,区云渺突地将被子高高踢起,借着掩护调整姿势跪坐起来,右手猛地冲那人挥去——

鞭子被来人以一种极为眼熟的敏捷动作给接住了,她微愣,对上一双黑黝黝的眼睛。

“……阿宋?!”区云渺略有些抓狂,这孩子怎么还会学采花贼般行事?难道是她识人不清?

阿宋一用力,便叫区云渺松了手,鞭子被甩到了墙角。

没了防身兵器,眼下又是这么个时间情形,区云渺心中难免紧张。她顿了一顿,小声问道:“阿宋你怎会在这儿?可惊动了旁人没有?”

然后她就被这个自己一直认为纯良无害的小正太给非礼了——阿宋毫无预兆地张开手,抱住了区云渺的腰,力道之大叫区云渺忍不住轻声呼痛。

平日里见不得她不高兴的阿宋却没有放开,足足抱了有十息时间,方才转为轻揽着,又弯腰把头靠在区云渺的腿上。

区云渺没从他身上感受到任何恶意,反而是浓浓的委屈。她放松少许,轻轻地抚摸着他的背脊,“发生什么了,与姐姐说说?”

“姐姐,小白不让我来见你了……”阿宋闷声道,竟有些哽咽,区云渺腿上亦感到一阵湿意,“他不许我再和姐姐一起玩儿。”

区云渺一时无言,她其实不喜太过软弱的人。

“……那你为何还来?”

“我只想告诉姐姐一声,”阿宋抬头看她,果然双眼泛红,“我怕姐姐明日会等我……我可以等姐姐,但不想叫姐姐等我,等人很难过的。”

不知怎的,区云渺发现自己对阿宋总容易心软,大概是他让她寻回些童真的缘故吧。

她轻叹一声道:“那捎个信来也就行了,不必如此。”

区云渺倒不是担心彼此的名声,这小不点儿才七岁大,就怕他一个不慎被发现,让不知他身份的家丁护院们误伤。

“这么重要的事,当然要当面与姐姐说。”阿宋直起身子认真道。

这种细节上的坚持让区云渺觉得又可爱又无奈,只得双手齐出,好一通揉头捏脸,才将心底里那口气出干净了。

门口传来嗒嗒嗒的敲门声,本要与区云渺继续说些什么的阿宋如受了惊的仓鼠般,飞快地窜到了墙角躲好,区云渺对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披上外套去开门。

是值夜的红绡听到这边有响动,不放心过来看看,区云渺两句话打发走了她,又回到房间里把阿宋从角落里捞出来。

“没什么,只是个小丫鬟……你怎么脸红了?”区云渺惊诧道,在夜里能被发现,定是整个人都快烧起来了。

“这个、那个……”阿宋吱吱呜呜的,低头不敢看她,“小白说,女孩子房间不能随便进来,方才我一着急就忘了。”

“然后呢?”区云渺不解。

“姐姐不要投河也不要上吊!”阿宋语出惊人,“我不会说出去的,就算别人知道了的话,我也会负责的。”

区云渺猛咳了几下,拍拍胸口,好笑地问:“你知道负责是什么意思吗?”

阿宋不好意思地摇头,“小白还没教呢。”

“又是小白,”区云渺无力扶额,“你到底在学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不行!她估计还会在庄子上呆一阵,这么乖这么软萌的玩伴可遇不可求,要是阿宋真被关起来她要少掉多少乐趣?

更何况她这么爱小孩的人,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纯洁小正太被一个不知是忠是奸的下仆桎梏玷污?

心下有了主意,区云渺对阿宋道:“你先回去,且放心,明日我不会等你了。路上小心些,别叫人看见。”

“哦。”阿宋想自己大概是又被抛弃了,表情说不出的委屈,但还是乖乖应了一声,耷拉着脑袋往外走。

走两步,回头看看,区云渺不为所动。

走两步,再回头看看,泫然欲泣,区云渺冲他挥挥手。

再走两步,小正太想到就要被关起来学那些奇怪到没朋友的东西,整个人都不好了,眼角已有泪花,再回头看看……

哪还有区云渺的影子?人早就钻回床上准备睡觉去了。

阿宋舍不得责怪相伴多日的姐姐,最后只能埋怨这冷酷无情的世界!

他带着破碎了一地的正太心,猫着身子一蹬一蹿,就从窗户蹦了出去,许是伤心太过连窗也忘了关。

区云渺失笑,走到窗边,还能看见他上蹿下跳的影子,一会儿就不见了身影,驻足等了片刻,未听见外头有什么异常,想来阿宋应该是平安离开了。

如此看来,阿宋兄长和那小白不让他习武似乎也有点道理,都还没怎么练呢就跟猴儿似的乱跳,连夜探香闺这种事都无师自通了,可见阿宋在这方面天赋过人。

若是真遂了他心意,指不定要成为一代高手,一个不注意就以武犯禁,为祸众生。

还是要加强文化课的教育啊!

区云渺这么想着,重新进入梦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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