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在这里住了好几天,尤薇生活上基本没了障碍,听她们说话也能立马做出动作回应,完全看不出之前什么都不懂的样子。
菲娜和老太太啧啧称奇,卡尔却一点都不意外:“姐姐可聪明了。”
但当尤薇跟着他喊出“妈妈”和“奶奶”的时候,两个大人只稍微发愣就欣喜地应了,徒留小孩儿一个人发呆。
“姐姐是能说话的吗?”
“对啊,你们每天都一起玩儿,卡尔不知道吗?”
菲娜逗他,成功的从小脸上看到了郁闷十足的神情。
其实她们也是最近才偶然发现,尤薇在有不明白的时候,偶尔会发出“唔”这样的单音节,因此推测她不说话并不是嗓子的问题。
“姐姐都没说我的名字!”
翻了一肚子醋,小男孩儿开始缠着尤薇不停做自我介绍:“姐姐,我的名字是卡尔·巴特,卡、尔,姐姐能说吗?”
尤薇歪头笑:“姐姐?”
“不是姐姐,是卡尔哦,”小男孩儿一脸认真,发音时嘴巴张得溜圆,“跟我念,卡、尔。”
“跟、我、念。”尤薇也说得一脸认真。
卡尔傻了,求助地看向无动于衷只是开怀大笑的菲娜和老太太。
好气,小孩儿要被气哭了。
带着笑意的声音忽然从背后传来,“卡、尔,我早就会了哟。”
眼泪汪汪地回头,卡尔没有错过尤薇狡黠的表情,这才意识到自己是被耍了,打了个哭嗝,眼泪没包住,哗啦啦流了个痛快。
孩子的脾气就像六月的雷阵雨,来得快去得也快。
刚刚雨转晴的卡尔,又开始跟尤薇聊天侃地,从以前养的蝌蚪说到现在想看的故事书,巴不得把自己喜欢的事情全跟她说一遍。
见尤薇偶尔露出疑惑的表情,他就绞尽脑汁地描述一番,或者画在纸上,跟她科普。后来干脆直接拿出自己以前的启蒙书,教起她认字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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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尔,今天天气很好,要带姐姐出门玩儿吗?”
菲娜在院子里晒被子,想到尤薇都没出过门,便让卡尔带她出去逛逛。
“好!”
有一段时间没见过小伙伴了,卡尔也想要把尤薇介绍给他们认识,于是拉着人就往外跑。
“慢点儿!”老太太招呼,“别跑太远,中午早点回来吃饭啊!”
“知道啦!”
巴特家在亚林村东边,单独占了一个角落,沿着小路走一段,再跨过一道青石桥才看见其他房子。
不远处的田地里有村民在劳作,池塘边有妇人洗衣聊天,房前路边也有小孩儿在树荫下玩耍。
“嘿!小卡尔出来玩儿啦!”
“卡尔,你旁边是谁,没见过啊。”
村子里的大家都相熟,看见两人便出声招呼。卡尔每个都认真回了话,“这是我姐姐尤薇,刚来这里,我就带她出来玩啦。”
村民们笑呵呵地看着俩孩子,热情地往他们手里塞吃的,拉着尤薇仔细看。
“这姑娘可真漂亮!”
“那当然!”卡尔鼻子要翘到天上去了。
尤薇逢人就笑,跟着卡尔伯伯婶婶爷爷奶奶地一个个喊,一圈下来花了不少时间,两人手里的零食水果都要抱不下了。
小孩子们对好看得过分又亲和力十足的人完全没有抵抗力,全都围过来,拉着尤薇的手不放,想让她到自己家住。
“不许抢,姐姐是我们家的!”
在小孩儿堆里被推来挤去的卡尔爆发了,有点后悔出门让别的孩子看到尤薇。
摸摸男孩儿的脑袋,尤薇蹲下和孩子们齐平,开始发零食,并附赠一个满分笑脸,道:“以后还会出来和大家玩的,不要不开心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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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回到家,尤薇去洗早上收到的水果,卡尔趁机小声跟菲娜说话。
“妈妈,我觉得出门玩儿有点累,还是在家学习比较开心。”
“怎么了?”菲娜点点他的额头,“受委屈了?”
春日的阳光逐渐刺眼起来,温度升高,正午太阳底下的一切都耷拉着,有气无力的样子。
卡尔也被晒得垂下头,声音从鼻子里发出来,情绪显而易见地低落。
他问:“姐姐会离开吗?”
菲娜一怔,不知道他为何会突然想到这个问题,但随即就抱起失落的小团子,说道:“姐姐有自己的家,总有一天会离开的。”
“可我不想她走…我们家不能是姐姐的家吗?”
“当然可以啊。但是,没有谁和谁会永远都在一起,就算是卡尔,有一天也会有自己的生活,要离开妈妈的。”
菲娜声音温柔,轻拍他的背,开解道:“所以我们要做的,就是珍惜共同相处的时光,让它能够成为以后的美好回忆,这就够了。”
小孩儿埋头在菲娜的怀里,她能感受到眼泪滴落的热意。
“卡尔很珍惜和爸爸在一起的时光,”稚嫩的声音抽噎道:“可是每次想起来,为什么都会很难过呢?”
菲娜手依旧安稳地拍着小孩儿的背,却不自觉仰起头闭上眼。
良久,她才叹声说:“会让你体验到悲伤的,才能让你感受到幸福啊。”
……
“扣扣扣”
卡尔呆在房间里摆弄他的小玩具,听到声音抬头一看,尤薇正在窗外冲他打手势——快出来。
“姐姐,怎么了?”
手里拿了铲子和桶,她说:“你来就知道了。”
跟着走到墙边的苹果树旁,见她把铲子往地上一插。
“知道为什么苹果树长不好吗?”
卡尔摇头。
“因为有虫子把它的根给咬坏了。”
小孩儿瞪大眼睛:“坏虫子!”一会儿又反应过来,“姐姐怎么知道?”
“小树告诉我的。”
他咬着手指半信半疑。
能感受到树木的情绪,但尤薇很少跟它们作更多的交流,也没想到要帮它们诊断病理。
苹果树非常虚弱,根部的异状十分明显。
“要挖开看看吗?”尤薇问,卡尔显得纠结,不过很快就做好了决定,“要!”
树种得并不深,几铲子下去就见了根,还带出几只往上爬的白蚁。
看见已经被蛀得坑坑洼洼的断根和一窝密密麻麻的白蚁,男孩儿伤心又害怕,眼泪都出来了。
小手揪住尤薇的衣角,怯怯地问:“姐姐,虫子有办法能清理掉吗?”
“我试试看。”
尤薇闭上眼睛,千丝万缕的感知探出,附于周围的植物之上,透过它们土中细密的根系,锁定那一窝四散的白蚁。
蚂蚁们浑然不觉,仍按部就班地成列爬行。
心念一动,目标便瞬间化为湮粉,只剩下空空荡荡布满孔洞的地穴。
“哇!!!”
卡尔满脸都是不可置信,震惊地说:“它们一下子就全都消失了!”
“难道姐姐是魔法师吗?”他用气声问,眼睛瞪得溜圆,尤薇悄声反问:“魔法师是什么?”
“是能用魔法的、很厉害的人哦!可以打魔兽,还能做很多神奇的药水!”
摸摸下巴,尤薇不知道要怎么说,于是转移话题:“要把树换个地方种吗?”
说到这个,卡尔就瞬间将脑子里飘来飘去的魔法抛到角落,点头道:“要换到不会长虫子的地方。”
看清楚了千疮百孔的苹果树,他又难过起来,“但是它被咬伤了,可能长不好。”
“这个简单。”
尤薇把树全部挖出来,它的根部已经基本断完了,只剩两三根细须没被祸害,树干也被蛀空了一段。
手搭在树干上,柔和的力量从掌心输入,树干和树根再生发生在须臾之间,整棵树甚至都粗壮两圈、长高一截,树梢还冒出几片新叶。
大喜大悲过后,卡尔再看见这番奇景,已经快要失去语言能力。
六岁的我承受了太多。
“姐姐好、好厉害…比魔法师还要厉害!”
尤薇食指放在嘴上:“嘘——”
卡尔立马捂住嘴巴,表示收到。
这是我和姐姐之间的秘密!
两人挑了半天,最后决定把树种在门口,那儿向阳,空间也大。
树长大了不少,虽然尤薇自己也能拿得动,但卡尔表示要亲自参与种树的每一步,于是就让他稍微感受了一下重量。
卡尔差点没站住。
没参与搬树,于是在挖坑填土浇水的环节,他表现得十分卖力。移栽完苹果树,累得气喘吁吁,小脸通红。
劳动完的两人坐在屋檐下吹风吃果子,兴奋的小孩儿话格外多。
“姐姐,”卡尔拿了根树枝在地上划出凌乱的线条,用手比了个高度,“我爸爸去了好远的地方,我都从三岁长到这么大了,他还没回来。”
主动提起伤感的话题,他的眼睛鼻子嘴都写上不开心。
“之前有个叔叔来,妈妈偷偷跟他说话不让我听。”树枝打在地上,发出轻响,“可是我都知道。
他们说爸爸受了伤,回不了家。”卡尔看向尤薇,沮丧的小脸上又迸出光彩,“可是小树受了这么严重的伤都能被治好,爸爸肯定也可以!”
尤薇摸摸他的头:“一定可以的。”
“姐姐的爸爸妈妈是什么样子的呀?”
“唔。”
尤薇想起那片参天的古林和断根残茧,“他们应该是——”她也捡了根树枝,在地上画了两棵大树,“这个样子的。”
难道姐姐是被丢在森林里,独自长大的吗?
以为提到了尤薇的伤心事,他懊恼地垂下头,嘴唇抿成了一条向下的弧线,但很快,他又露出明亮的笑。
“要是爸爸快点回来就好了,这样我就可以把他分给姐姐,一家人一起吃饭可开心了!”
太阳滑到了西边,火烧云占据大半天空,红紫的云层像是被染上了过于浓重的颜料,然后晕染开一片橙黄不一的暖色。
她被笼罩在那片温暖里,笑容就像甜蜜的枫糖。
“嗯,一家人。”
*
“大门前的树怎么回事?”
晚饭的时候,菲娜和巴特奶奶从地里回来,注意到了门外的树。就一下午,这俩孩子还搬了这么大棵树回家?
两个小孩儿对视一眼,偷笑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