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走前,他们去见了霍斯和蒙德。虽然之前已经道过一次别了,但这次多了瑟笛,不见见老朋友也说不过去。
一见到瑟笛,蒙德就开始哀怨叹气,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俩之间有点儿故事。
等开春,他就要回布迪朗,看得出来十分迫不及待。王都富饶繁华,条件不知比布迪朗好到哪儿去,还有家人疼爱着,挑不出什么离开的理由。但他就是想,想得抓心挠肺的——想军营,想跑马,想他手下的城防大队。
两天前基诺就离开了,他习惯独来独往,没有告别,也没人知道他往哪里去了。
瑟笛表达了没能与他相识的遗憾,并与霍斯进行了友好的叙旧。
……全程牵着尤薇的手。
大家都哭笑不得。
都不是拖泥带水的人,说要走便当天启程。瑟笛来时,坐的是青翼龙鸟,但回去时多了人,于是国王慷慨借了一只灰腹鹮供他们骑乘。
灰腹鹮算高阶的飞行骑兽了,速度很快,但比起青翼龙鸟还是差得远,将行进速度拉慢了些。
所以当尤薇第五次闲不住往下望的时候,她发现自己竟然不恐高了。
也是,见过了深渊后,谁又会害怕飘散的云烟和绵延的风景呢。
不过是高度而已。
她往瑟笛的怀里缩了缩,稍微用力,攥住了他的衣服。
于是瑟笛收获一个展现男子气概的固定得分点。
不能滥用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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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艾维达纳。
弗勒德心很累。
这已经是本月第十八次遇上这个半精灵了。
对了,今天正好十八号。
自上任以来,几乎每天都能见到他,简直比上班的人还要风雨无阻。
不出所料,还是因为同样的原因——想进王廷。
其实普通精灵进王廷有很多办法,比如成为某位大人物的随侍,又比如通过卫队选拔,等成绩够了,自然有机会被分配到王廷里,甚至可以加入守护生命之树的卫队。
但偏偏他是半精灵。
半精灵数量稀少,因为除了罕见的个例,基本没有精灵会想不开去跟外族通婚。
一是因为生活习性和思想差距,二是因为寿命,在精灵漫长的生命中,只会认定一个伴侣,如果寿命差距太大,实在太痛苦了。
圣艾维达纳包容性强,只要是在某个领域的能人,基本不会被拒之门外。
但王廷不一样,外围住的都是本族的重要人物,内部则是王的住所,最深处是生命之树的所在,可谓精灵一族的命脉,没有外族可以进入。
半精灵也是外族。
虽然弗勒德个人十分同情迪安,也就是这位半精灵先生的遭遇,可规定如此,他绝不可能违反。
“您还是请回吧,这件事只有王才能作主,但我们的报告,是无论如何也传递不到王手中的。”
“我已经得到了十九位长老推荐书,还不行吗。”
“很抱歉,这些长老都已经退休了,而且上面的内容……”完全是不情不愿的战败书好吧!
无数次拒绝一个能虐打长老的人,弗勒德觉得自己也挺厉害的——在赴死的决心这方面。
但幸好,迪安先生是位善良且教养极好的半精灵,虽然每次都失望而归,却从没有做过套他麻袋泄愤的事。
唉,希望善有善报吧。
“嘿,弗勒德,别愣着,那位圣子殿下快到了。快带着你的小队去迎接,千万别在路上被姑娘们把人抢走啦!”
“快小心你的嘴,这话要是传到殿下耳朵里,之后就只能在茅厕相见啦。伙计们,整队!”
弗勒德带着队伍到关卡处的时候,库耶一行人正好刚下骑兽。
“殿下安,我是巡风第二十三分队的队长弗勒德,特此迎接您回王廷。”
“不必多礼。”瑟笛淡声道,轻抬他的手臂示意起身,“这几位是我的朋友,还要麻烦各位通融,取五份叶契来。”
弗勒德受宠若惊,早听闻这位殿下平易近人、温雅可亲,今日见到了,果然名不虚传。
“殿下的朋友,自然是可信的,不过……不是只有四位吗?”两个人族,一个兽人和他的伴生兽。
面前的人都忍不住偷笑起来,他看得一头雾水。
“还有我哦!”
被吓得一颤,弗勒德立刻转头看向声音的来源,然后便感到一阵眩晕。
那是谁,王的私生女吗?
在欣赏美的水平上,精灵是有信心自称一流的,毕竟种族优势摆在那里,眼界都被养得很高。
何况他还是王廷守卫,每天不知道要见多少美人,还曾有幸见过一次王的容颜,那惊鸿一瞥,至今还让他难以忘怀。
或许有粉丝滤镜,但以个人来说,王就是他最高的评价标准。
绿发的少女,耀眼得不真实,看上去有些遥远,但身上又有一种令人格外亲近的气质,矛盾又和谐。
虽然有种背叛王的罪恶感,他还是忍不住将排行榜最上面的位置挪出一点点,再挪出一点点。
咳,这是公平公正的结果,没看到旁边的队友都要激动得晕倒了吗。
不对,她没有尖耳,而且,是什么时候跑到他身后的?!
瑟笛无奈地把人牵到身旁,说:“抱歉,她淘气了些。”
“没事没事。”
弗勒德将手摆出了残影,目光偏低盯着地面,让人赶紧把叶契取来。
所谓叶契,实则是以生命之树的落叶为底,绘以多重法阵,使签订契约的人无法做出对圣艾维达纳不利的举动,任何触线的行为都会被“规则”约束并施以惩戒,平时则不会产生任何影响。
五片一掌有余的绿叶依次摆开,除了颜色好看点,跟普通叶子没什么两样。
虽然是这么想的,但说出来那就是缺心眼了。
“请各位将手置于叶契之上。”
四人一熊照做。
碰触的那一刻,绿叶发出微光,似水般荡起波纹,浸透手掌,顺着脉络蔓延而上,最终在臂膀处形成青绿的线状叶纹。
没有任何不适感,反而像是接受了一场温柔的洗礼,让他们此刻浑身轻畅,连卡斯帕都有一蹦三尺高的冲动。
安德鲁的有点不一样,叶子没在手臂处停留,止在了它的额头,直接染绿了一撮毛。
开始得很快,结束得也很快。
所以当尤薇亮了五分钟,都只绿了一个小指甲壳的时候,大家都惊呆了。
“是不是过期了……”卡斯帕悄悄跟队友吐槽。
可惜,精灵们耳聪目明,这种程度的悄悄话跟在明面上说没有区别,但眼前的情形让弗勒德无法反驳,只能让人重新取了叶契来。
“抱歉,请您再试一次。”
事实证明,再试一次也没有用。
绿光就像被堵在了指甲盖里,一丝都逃不出去。
生命之树是所有精灵的信仰,能够绘制叶契法阵的,全是备受敬仰的大师。
弗勒德发了狠,让尤薇一连用了十张,终于在指甲盖上凝出了精致的叶纹。
美甲似的,还挺好看。
这下搞得尤薇有点不好意思了。叶契是圣艾维达纳独有,外界有高价收购,黑市里的悬赏挂到了八千万金币,比普亚姆林的国库存款都多一倍。十张,八亿金币,一百六十个帝国,给她染了一个小拇指。
要不还是退了提现吧,让梅丽承包每个国家的王都房产。
现在大家都有点赌徒般的心态了,想看看究竟多少张才能成。当弗勒德咬着牙要再申请十张的时候,一道声音突兀响起。
“不必再试。”
流光的金色长发,精简典雅的绿枝王冠,淡漠幽深的碧色长眸,内敛但威严的灰银长袍——精灵王。
哗啦啦跪了一地人,他们低伏着身躯,将额头扣在泥土里,不敢窥视分毫。
“她已成契,不可多言。”
“谨遵您的旨意,王。”
四周的风声安静下来,等弗勒德再抬头时,面前已经空无一人了。
无需再次强调,所有人都明白该如何做。整肃队伍回到王廷门口,弗勒德面上沉静,心中却恍惚。
不是只有三人一熊吗,为什么要了五张叶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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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丽做梦都没想到,自己随口的一句玩笑居然成真了。
此时,他们坐在精灵王华美而空旷的宫殿中,优雅的精灵侍者贴心服务,而主人就在隔壁,跟尤薇和瑟笛谈话。
“这是由戈雅雪山特产的雪莲和冰凌花,搭配多种鲜果制成的饮品和小食,清淡偏甜;浆果蛋糕的奶油是通过植物榨取打发,仿制的动物奶油;安德鲁先生可以品尝这道酥炸素鱼,口感与鱼肉非常相似,但从炸油到鱼刺,都是由素食制成的,不但没有油腻感,还突出了质地和香气。”
简直完美。
色香味俱全,健康又好吃,还有绝佳的风景和赏心悦目的美人服侍,简直让人食欲大开。
已经爱上精灵族了,即便是被拖着,他们也不想挪动哪怕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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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薇蒂娅……很适合你的名字。”精灵王笑着说。
没错,就是笑着。
虽然只是眼角眉梢含了极其细微的一丝,但对于一个常年无甚表情的人来说,已经是非常不容易的了。
他很放松,像是老朋友之间的对谈,以至于周身的气质都有所改变,能察觉出他的和颜悦色。
瑟笛心情略复杂,垂着眼漠然立于一旁。
他从没见过这种状态下的王。
其实不仅是他,即便是许多已经退休的长老,在与精灵王共事时,也未曾有幸见过。
关于精灵王尼诺修曼的传记,帝国的图书馆里能找出上百册,这只是专业学者的分析研究和正史记载,如果算上各种风靡大陆经久不衰的罗曼史小说,估计整个图书馆能填满一半。
毕竟,他已经在位七百余年了。
而在没有过度杜撰的材料中,所有对他的描写都是淡漠冷情、威肃端庄的,如果有人用上了任何跟“笑”沾边的词汇,不管是内容多么翔实的研究,都会被立刻打为“随性之作”,归不入“正式”的范畴。
“谢谢您。”尤薇看向这位无人不知的王者,“刚才您怎么会来?”
指尖轻捻,从精心栽培的盆栽中抚过,尼诺修曼缓声道:“给你用下去,就算是耗空了叶契库存,也不过勉强染指甲罢了,但在别处,它还算值钱。”
“那您不会让我赔吧,我的存款连万分之一都还差得远。”
“既然如此,签个劳契吧,期限暂定一千年,到时大概能偿清。”
谁能想到,堂堂精灵王竟然也有当黑心高利.贷老板的梦想。
尤薇并不当真,看他慢条斯理地折下一枝银枫修剪,从书中得出的形象特点已经碎了大半。
修好枝条,尼诺修曼便踱步至她身旁,撩起她耳边的长发,将银枫轻轻别了上去。
“您这是……”
瑟笛心中一紧,虽然知道王不会伤害尤薇,但还是下意识抬了手。
“放心。”
收回手重新端正站着,瑟笛默默反省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问题,居然从那两个字里听出了戏谑的味道。
银枫别到耳后,便绕过发丝生长,环成了漂亮的银枝冠。
一面澄明的石面镜浮到尤薇面前,清晰映出她的面容。
“我很喜欢,谢谢您。”
尼诺修曼半垂眼帘,微微躬身,说:“…你喜欢就好。”
瑟笛再次怀疑自己的耳朵。
精灵语中的敬称“您”与大陆通用语的“你”略有相似,区别在是否卷舌上。他似乎听到了半个卷舌,险些就误以为,王对尤薇用了敬称。
一片叶子从窗外飞来,落到尼诺修曼手中。
“走吧,他们已经准备好了。”他对尤薇伸出手,“请允许我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儿?”
“我族圣地,生命之树的所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