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嘿，你发什么呆呢？”

荣离回过神，看见盛北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电视剧播放结束，网上对荣离起诉舅舅一家的案子闹得沸沸扬扬，这段时间柴烟索性给他放了假，正好盛北的腿做了手术，他就来医院看看。

他面无表情地继续削苹果，若无其事开口：“你说什么？”

盛北翻了个白眼，“我说了五分钟了。我说你下部戏多久进组？”

“不知道，柴姐还在选剧本，可能是部电影吧。”荣离回答。他一向不操心这些，柴烟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

盛北看了看自己吊着的腿，再看看荣离，想想人家背后的男人，莫名羡慕地咂了咂嘴。“真好啊。”

荣离抬了抬眼，不懂他意思。

盛北想到什么，撑着坐起来，荣离放下苹果去扶他，免得他蹦得像个屁股上安弹簧的残疾猴子。

“你老实说，你刚刚发呆是不是在想闻总？”

荣离手一松，坐回了座位。盛北失了支撑往后一仰。

“欸欸欸，有你这么对病号的吗？”盛北嘟囔。

“病号话太多了。”荣离看他一眼。

盛北嘿嘿笑了两声，又凑上去接着刚才的话题，“我一看就是你刚才那样就是有问题，跟我讲讲呗，我快无聊死了。”

“没问题。”荣离抿了抿嘴，嘴上说这话，脑子里却不自觉闪过了一些画面，令他浑身发紧。

盛北看着荣离脸刷一下红了的样子，笑出了声，“你自己照照镜子再说这话吧。”

荣离下意识用手背贴了贴脸，低着头看苹果。

盛北看着他的样子，说高兴又不像高兴，说不高兴吧，也不像。

他想起闻湛那些传闻，不禁收了笑。“你老实跟哥说，他是不是不想跟你确定关系还占你便宜了？”

荣离本就心不在焉，听话听一半，只有后半句入了脑子。他开口都没过脑子，脱口而出：“是我占他便宜......”

那天晚上事后荣离痛心疾首，觉得自己实在不是个正直的人，他怎么就，怎么就偷看闻湛......

不行，实在是不能再想，那一幕的冲击对他有多大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心里检讨自己，没注意到盛北目瞪口呆的脸。

“你？！”盛北提高声音，看了看门口又压低下来，“你把闻总......那个了？”

他这话问出来第一反应是他竟然觉得还真他妈的有可能，他也不知道为什么。

荣离的事他大概知道，不过他不懂拳击，也不知道荣离那个比赛的含金量有多高，他细细打量荣离，看他略带少年气但也充满男人味的长相，看他宽松T恤下隐约的肌肉轮廓，看他修长有力灵活削着苹果的手指。

别说，还真......还真贤惠啊。

妈的，老男人赚大了。

完整的果皮落进垃圾桶里，荣离皱了皱眉把苹果塞他怀里，“乱想什么，我跟他没什么。”

盛北看他并不像骗他，表情也认真起来，“你到底怎么打算的啊，你要真喜欢就去告诉他啊，要是他一直不知道你心意，等他以后真跟别人在一起了你能好受？”

荣离表情不变，手指下意识蜷了蜷。“不好受。但不会比在一起难受。”

盛北听不懂这话，他没谈过恋爱，只觉得这多简单的事，两个人喜欢就在一起，不喜欢就散，哪有那么多七七八八。“我听不懂，你就告诉我他喜欢你吗？”

荣离没说话，盛北看他的样子懂了，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不是，他也喜欢你你躲什么啊？”

荣离还是没说话。他不知道怎么开口解释，盛北也不知道当初闻湛的事，他也不想让他知道。

盛北看他蔫巴巴的样子也气不起来了。耐心问：“你是觉得配不上他？”

荣离摇摇头。他是觉得自己不够好，而闻湛很好很好，但这永远不会成为他停止追逐他的原因。不够好他就变得足够好，能跟闻湛在一起，吃再多的苦又怎么样？

盛北皱了皱眉，又问：“那你是觉得他不喜欢男人？”

荣离又摇了摇头，闻湛自己也不掩饰这一点，他们都不觉得这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盛北眉头皱得更紧了，他想不到其他理由了。两人都沉默了，他想再说什么，却听荣离主动开了口。

“如果，你喜欢的那个人，跟你在一起了，可能会发生很不好的事情，你还会跟他在一起吗？”荣离仍是平淡的样子，搭在腿上的手却不自觉用力交握在一起。

盛北愣了愣，思考了片刻他这话的意思，“什么很不好的事情？”

荣离张了张嘴，觉得光是说出这几个字他都感到害怕，“身败名裂。”其实远不止这样，十年前闻湛所遭受的，绝不仅仅是这样而已，他当时有多痛苦，荣离光是想到都觉得难以呼吸。

盛北吸了口气，不懂为什么就这么严重了，他感觉到荣离不想多说，现在这些话怕是已经鼓起了很大的勇气才说出口。

他是真的一直把荣离当弟弟，之前遇到那么多次事情，他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这还是他第一次见荣离真正露出难过的样子。

一个从来都坚强地像是没有什么可以伤害他、击垮他的人突然示弱，才更让人心软。

盛北叹了口气，虽然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但可以肯定的是，荣离担心的只是两人在一起之后闻湛会受到伤害。只要不是闻湛喜欢女人，他觉得就不是大问题。

他看着荣离开口：“可是你怎么就觉得你不答应他，就不是对他的伤害呢？”

荣离不说话，看起来有些倔。

盛北挑了挑眉，“你是觉得，他哪怕这辈子都不能跟他在一起，对他来说受到的伤害都比你担心的事情小？”

荣离默认。

盛北很认真地说：“虽然我不知道你担心的到底是什么，但是如果是我，我爱的人这样看轻我对他的感情，我会很难过。”

荣离一愣，脸上满是茫然。

盛北接着说：“如果是我，我希望的是我爱的人能依赖我，信任我，坦诚告诉我他的顾虑，然后我们两个人一起面对。不管是什么，哪怕结果并不尽人意，但至少不会后悔。”

“真的，不会后悔吗？”荣离咬了咬唇。

“你如果觉得他没那么喜欢你，对你的喜欢不够他面对你担心的情况，那我不劝你，因为同性之间的感情已经够不容易的了。但，如果他真的很喜欢你，你这样的想法对他来说是不是就有些自私了呢？你就这样单方面拒绝了他跟你共患难的机会，他会更痛苦。”

荣离还是有些迷茫，他不是不相信人与人之间感情的分量，如果换成是他，他为闻湛付出什么都愿意。但如果是闻湛呢？

可他喜欢闻湛，是因为闻湛值得，因为他足够好。

反过来，他凭什么值得闻湛爱呢？

闻湛不像他喜欢他一样喜欢自己，不是闻湛的问题，而是他不够好。

盛北看着他长久低着头沉默的样子，在心里长长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