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体验太阳晒到屁股的感觉,睡觉时,梅瑰特意没有拉上窗帘。
六点准时睁眼,太阳公公还在山间徘徊,只露了大半个脑袋,完全照不到她家里。
看来早起的鸟儿也不一定有虫吃。
不过,能看着暖融融的阳光迎接新一天到来,对她来说已是件幸事。
卧室自带盥洗室与试衣间。
洗漱完毕,梅瑰换上一身运动装,然后牵着小白前往二楼找棠瑛。
结果刚出门就遇到了傅星樊,他也穿得很休闲。
“你打算和我们一起晨练?”她脱口而出。
傅星樊双手抱臂,微微倾身凑到梅瑰身前,笑盈盈地说道:“怎么?想抛下哥哥?”
梅瑰连忙摆手,脊背往后仰:“没有没有。”
“老妈那个体力,跑半马够呛,到时你一个人怕是应付不来。”傅星樊手呈八字,摩挲着下巴,“再顺便带你认认路。”
梅瑰猛点头。
申城实在太大了,十几个区,每个区都有中心板块,繁华地段全长得差不多。
出了机场,她就分不清哪是哪了,别以后连回家的路都不知道。
“走吧。”傅星樊自然地揽上妹妹的肩膀。
习惯之后,梅瑰不再抗拒,不再拘谨。
她自然地往哥哥怀里靠了靠,打趣道:“你说妈妈会不会还在睡懒觉?”
傅星樊抬腕看了看表,现在是六点二十五分。
确认完毕,他无比肯定地回道:“不会,老妈一向很准时,无论什么事都喜欢提前五分钟。”
“哎呀,一大清早就看到这么和谐的画面,妈妈真是开心啊。”
说曹操曹操到。
见兄妹二人勾肩搭背,感情甚笃,等在二楼走道的棠瑛双眼直冒红心。
“你也想加入吗?”傅星樊饶有兴致地问。
“妈妈来了!”棠瑛展开双臂,屁颠屁颠地奔到梅瑰身边,打算献上自己爱的拥抱。
“不好意思,梅梅是我的。”傅星樊却坏心眼的把梅瑰拉到自己身后,同时命令狗子,“小白,快上!!”
闻言,小白立即原地起跳,两只前爪准确地架在了棠瑛的双肩上,挡在了母女二人之间。
没抱到女儿,倒被狗子扑了个满怀,老母亲不但不生气,反而紧紧搂着毛茸茸的小家伙蹭来蹭去,一脸陶醉:“好软……好舒服……好幸福……”
“幸福!?”这个词有点出乎梅瑰的意料,她轻轻开口,似是自言自语,又似在问谁。
“是啊,你和小白没来之前,家里怪冷清的,现在刚起床就这么热闹,当然幸福了。”棠瑛一边撸狗头,一边挠它的腹部。
小白有点怕痒,扭捏着落了地。
棠瑛从梅瑰手中接过狗绳:“小白,等下妈妈跑不动了,你可要拉我哟。”
“嗷——”狗子低吼一声,拖着棠瑛下楼。
看着一人一狗快乐奔跑的背影,梅瑰忽然觉得鼻头一酸。
原来所谓的“幸福”,并不是单方面的,而是互相给予。
她终于找到了梦寐以求的家和家人,以后每天都能收获快乐与满足。
相反,她和小白的存在却会给对方带去不小的麻烦,搞得她一直耿耿于怀,小心翼翼,放不开手脚。
没想到……
如此一来,她心中那杆失衡的称终于停止下降,甚至有望一点一点回升。
有朝一日,或许还能再次变成一条直线。
加油啊,梅瑰!
加油啊,小白!
他们全心全意对你好,你们也要竭尽所能回报啊。
她在心里不停呐喊,不停给自己打气鼓劲。
“梅梅,走啦。”老妈和狗子跑没了影,妹妹还杵在原地发呆,傅星樊笑着牵起她的手,追了上去。
蹬蹬蹬。
咚咚咚。
下楼的声音和心脏跳动的频率,意外合拍。
富有朝气,节奏感极强,让人内心充满力量和希望。
出了别墅,三人一狗迎着太阳升起的方向而去。
阳光倾洒,万物复苏。
细碎的光线透过树荫投射在大地上与人们的身上。
柏油马路渐渐升温,环卫工开始为街道梳妆打扮,行色匆匆的路人开始为新的一天忙碌。
尘世重归喧嚣,城市重新染上烟火气。
漫步徜徉间,身心与精神都得到了治愈。
“妈妈,那是哪里?”
“哥哥,那又是什么地方?”
“妈妈,公交地铁怎么坐?”
“哥哥,商场医院怎么去?”
“妈妈,本地方言好学吗?”
“哥哥,去学校只说普通话会被歧视吗?”
不用管天气。
不用在意脚下的泥泞。
不用盯着调皮的狗子。
梅瑰可以尽情地欣赏周遭的风景,可以尽情地与身边的人搭话聊天。
陌生的城市在亲人们的介绍下,慢慢变得熟悉起来。
相似的道路在亲人们的科普下,慢慢变得鲜明起来。
难懂的乡音在亲人们的解释下,慢慢变得悦耳起来。
不知是虚荣心作祟,还是受潜意识影响,比起陇川,她似乎更爱这里。
在老家,差不多两个小时能完成一次半马。
到了申城,第一次开跑,愣是花了四个多小时。
虽然中途浪过,但最主要的原因还是老妈掉链子了。
跑到三分之一,棠瑛吃不消了,马上呼来管家。
左佑以最快的速度开着房车赶来,车门开启,上面下来四个女佣。
一个负责把女主人扶上后,一个负责擦汗、送水、递毛巾,另外两个负责照顾少爷和小姐。
当女主人稍微缓过来一些后,她们又开始给她按摩放松。
“哇,服务好周到啊!”梅瑰看傻了眼,这待遇比专业运动员还好,搞得她都想上去享受享受了。
“小姐——”女佣双手捧着一个托盘来到梅瑰身边,“您需要按摩吗?”
托盘上放着一瓶矿泉水和一块折叠整齐的毛巾,瓶盖已拧开,里面还插了根吸管。
毛巾不干不湿,擦汗刚刚合适。
好贴心。
“谢谢。”梅瑰选择先喝水,补充完水分,她拿起湿巾擦了擦脖子和脸,“我得继续跑步,结束之后,如果身体感到任何不适,我再找你们。”
“你们走吧。”话音未落,身旁传来傅星樊的嗓音,抿了几口水,他挥挥手道,“我还要陪梅梅。”
两位女佣乖乖退下,回到车里。
“小左,跟上。”棠瑛翘着二郎腿躺在椅子上,一边喝着饮料一边享受,“啊,记得别关门。”
“你想干什么!?”傅星樊撸了一把脸上的汗,往地上一甩。
“妈妈这不是怕你们出状况嘛,累了渴了,妈妈就给你们递水,车子速度慢,不会有什么危险的。”棠瑛赶紧解释。
傅星樊轻啧一声:“你是在怀疑你儿子的体力吗?”
棠瑛连忙摆手否认:“没有!没有!”
傅星樊不耐烦地偏偏头:“那还不快回去。”
“梅梅……”棠瑛不死心,她眨着眼睛,可怜巴巴地瞅着梅瑰,希望她能站在自己这边。
“以前跑步,教练天天开车跟在我屁股后面,只要速度一下降、节奏一不对,他就会拿着大喇叭提醒,有他监督,效率真的高很多。”梅瑰看似顾左右而言他,实则是在暗示棠瑛。
棠瑛心领神会,将两只手合拢围在嘴边做喇叭状:“从现在开始,妈妈负责监督你们!”
“我的教练喜欢趴在窗户上,左手拿喇叭,右手拿报纸卷,边敲门边喊,跟催命鬼似的,吓得我一点懒不敢偷。”梅瑰不忘提醒道。
棠瑛秒懂,她拍拍车门:“小左,关门,开窗。”
“走,咱们继续。”摆平老母亲,梅瑰牵起小白,向傅星樊使了个眼色。
风险排除,傅星樊也不好说什么。
为了减轻妹妹的负担,他摊开掌心,手指勾勾:“我来吧。”
“谢谢哥哥。”梅瑰感激地把狗绳交到他手里。
短暂休息,再次启程。
小白一马当先跑在最前头,兄妹二人肩并肩,老母亲与车紧随其后。
“梅梅加油!”
“星樊加油!”
听着发动机的噪声,看着趴在窗户上助威呐喊的老母亲,傅星樊郁闷地叹了口气。
这叫什么事啊!
又不是在比赛中,天天这么搞,他可吃不消。
结束晨练回到家,洗完澡、用完午餐,傅星樊迫不及待地带着梅瑰离开了别墅。
车子上路,他以命令的口吻对身边人说:“梅梅,从明天开始,晨练时间改成六点,记得,绝对不要告诉老妈!”
梅瑰侧过脸,一眨不眨地凝着傅星樊。
认真开车的他穿了件白色V领毛衣,同样色调的衬衫领子完全暴露在松垮的毛衣领外,再配上深色的鸭舌帽和墨镜,既有漫画少年的青春气又不失时尚达人的成熟感。
真好看。
瞧着瞧着,竟入了迷。
“对不起,哥哥刚才语气不好。”梅瑰迟迟没有回应,傅星樊立刻慌了,“哥哥也不想改时间,都怪老妈……”
尽管橱柜里挂满了各种国际大牌,梅瑰还是一如既往地选择了卫衣。
她拉起兜帽罩住光秃秃的脑袋。
头发没长出来之前,再淑女再漂亮的衣服,她也穿不出味道来。
不过,同是休闲服,只要单独站在傅星樊身边,她总会莫名地感到自卑。
“现在不用比赛,跑步完全可以当做娱乐,不告诉妈妈,把她一个人留在家里,她肯定觉得很失落、很寂寞。”梅瑰低着头,闷闷地开口。
失落!?
寂寞!?
这些年,傅星樊对这两个词可谓是深有体会。
被戳到死穴,他的心一下子软了下来。
余光轻瞥,梅瑰正垂着脑袋戴上了帽子。
红色的兜帽很大,拉出的阴影几乎将她那张精致的小脸全部覆盖,从他那个角度只能看见她卷翘的睫毛。
一颤一颤,仿若蝴蝶扑闪的羽翼,一碰即碎。
凝视数秒,他的喉头忍不住滚动了一下,此刻的她也正在遭受失落与寂寞的侵蚀吗?
他不知道,也不敢往下想,只好匆匆别过脸将视线投向窗外。
哒哒哒——
他的手指不停在方向盘上敲击,内心无比焦躁。
难道他错了吗?
好像是哦。
仗着有病,任性妄为,只顾自己爽,别人怎样,统统和他无关。
自私鬼!
他在心里如此骂道。
“哥哥……”身边人一言不发,梅瑰抬起头试着喊了一声。
通过微表情,她判断他现在的心情不是很好。
于是便说道:“要不咱们绕着院子跑或转移到室内,训练房设施齐全,还有八角笼,那样妈妈就不用随车监督了。”
前方车况复杂,傅星樊无暇顾忌妹妹的情绪和眼神。
听语气,欢快明朗,丝毫感觉不到颓废之气。
他烦躁的心随即安静下来。
“哥哥跟你开玩笑呢。”傅星樊稳稳地把着方向盘向左一打,“宠物开路,妹妹同行,老妈殿后,多么完美的阵容啊,只要不下雨,哥哥天天陪你们跑。”
“太好了!”梅瑰挥舞双拳庆祝,当拳头触到顶棚时,似想起什么的她忽然扭过身子凑到傅星樊身边,傻傻地问道,“哥哥真的没有勉强自己吗?”
转了个弯,路况有所好转。
傅星樊单手支颐,侧目而视,入眼的是一双漆黑又闪亮的双眸。
他绷直的嘴角情不自禁地往上扬:“你怕哥哥病情发作出车祸吗?”
“才不会呢!”梅瑰倏地缩回去,捂住嘴模糊不清地嚷道,“哥哥安心开车,我不打扰你了。”
妹妹可爱的举动逗得傅星樊哈哈大笑。
梅瑰皱着眉头,戳戳挡风玻璃,让他专心开车。
傅星樊这才敛起笑意,翻开扶手箱,拿出两根棒棒糖。
出来的急,一桌甜点,梅瑰还没吃过瘾。
现在哥哥主动送上糖,正好解解馋。
她撕掉包装袋,双手捏着棒子下端,把糖递给了傅星樊。
妹妹事事以自己为先,傅星樊开心地张张嘴,示意梅瑰喂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