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遇到自己喜欢的人,是一件极其幸福又幸运的事。
当梅瑰意识到自己喜欢上傅星樊的那一刻,她的内心无疑是雀跃的、甜蜜的。
像许多情窦初开的少女一样。
会在课间发呆时亦或是午夜梦回时,憧憬幻想各种冒着粉红泡泡的场景。
然而,她又是不幸的,痴恋的对象竟是自己名义上的哥哥。
虽然他们没有血缘关系,却在同一个户口本上。
自古以来,这种禁忌之恋都是不被世俗和道德所允许的。
那段时间,她曾害怕过、彷徨过、迷茫过、自责过,也曾拼命压抑过心底的那份感情。
可思念与心动往往是不受控的。
日久生情。
朝思暮想。
波涛汹涌的情念如决堤的洪水一般满溢而出,将她冲垮、将她淹没、将她吞噬。
她的灵魂与身体时时刻刻浸泡在滚滚热浪中,浮不上岸,沉不到底,永无解脱之日。
除非腐朽溃烂,除非溺毙而亡。
那一刻,她才真正明白,原来恋爱的味道不单单只有甜。
爱上一个不该爱的人,更多的是苦、是涩、是酸、是痛、是无奈甚至是无望。
好在,青春的萌动总是一阵一阵的。
除了傅星樊,她的世界还有其他色彩。
比如朋友、比如宠物、比如家人、比如校园生活、比如俱乐部日常。
好不容易有了家。
好不容易有了家人。
好不容易在新的地方扎稳根。
好不容易找到愿意为之奋斗献身的运动。
怎能因一己私欲而毁了呢。
托他们的福,她很快就从泥潭沼泽里爬了出来。
并天真地以为未来的日子都将以如此纯粹的方式一直持续下去。
谁承想,仅仅过了不到一年……
她那简单到真挚的愿望却轻而易举地被傅星樊的一句话、一个眼神给打回了原形。
梅瑰很好奇,他究竟是以什么心态说出那句话的。
难道也和她一样?
不!
邪念才起,便被她亲手掐灭。
不能再这样继续胡思乱想了。
梅瑰摇摇头,努力将偏离正常轨道的自己给拉回来。
只是,黎初不在身边,赛季结束又进入了休赛期,还有什么事能分散注意力呢?
啊,有了!
“要不这样,如果期末考试我能考进前三名,那就去。”梅瑰松开傅星樊,竖起三根手指,悄无声息的与他拉开距离。
傅星樊并没有察觉到梅瑰的情绪,反倒主动靠了过去,一把搂住她的肩膀,信心满满地说:“有哥哥在,第一名也不在话下。”
梅瑰调皮地朝前蹦了一步,双手负于身后,面向傅星樊倒退着走:“这次不用哥哥帮忙,我自己能行。”
“好。”傅星樊最喜欢梅瑰身上这股倔强不服输的劲,他温柔地望着她笑道,“如果有不懂的地方,随时问哥哥。”
梅瑰嘴上答应,却在心里暗暗告诫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要去找哥哥麻烦。
自己的事自己解决。
这样对大家都好。
翌日,一行人回到家。
褪去冠军光环的梅瑰重新回归学生身份。
白天去学校上课,晚上则抱着一大摞参考书、试卷、笔记,开启挑灯夜读模式。
由于高一基础打得牢,她连续两个学期都拿了全班第一。
高二上学期赛程安排紧密,耽误了一些课程。
剩下二十天时间,努努力、咬咬牙拼一把应该还有戏。
而家有考生,家长自然不得安生。
乖女儿每晚熬夜学习到凌晨,老母亲那叫一个心疼哟。
所以她想方设法送温暖,一到宵夜时间,各式点心换着花样来,吃饱喝足才好战斗。
是夜。
补充完能量的梅瑰准备再刷一套题,当她返回书房时惊讶地发现傅星樊的工作室还亮着灯。
“奇怪,哥哥没有熬夜的习惯啊。”她心里纳闷的直犯嘀咕。
工作室大门虚掩,梅瑰停下脚步偷偷往里面瞟了一眼,原来傅星樊正卷着袖子,伏案工作。
老爷子生日临近,老母亲给儿子下了道指令,用他的拿手绝活雕一尊寿星拜寿当贺礼。
寿星公,多么艰巨的任务啊,光那把胡须都能把人搞崩溃。
傅星樊却雕得极其认真,认真到忘了时间。
梅瑰欲推门进去提醒,搭在门把手上的手却迟迟不敢发力。
因为全身心投入到工作当中的哥哥,实在太迷人太迷人了,迷人到她不忍打扰。
自打上了高中,她的时间都被学习、训练、比赛给占据了。
家人们为了配合她,天天围着她转。
以至于她在不经意间忽略了许多身边的风景以及身边的人事。
有多长时间,没有好好地看看哥哥呢?
又有多长时间,没有好好地关注过哥哥的作品呢?
路菀发过来的清单,密密麻麻的,写满了一页便签纸。
傅星樊一个不落,在她夺冠时,亲自交到了对方手里。
他说话算话,她倒爽约了。
明明说好要一起帮忙的。
那一堆糖果得做多久啊?
为了按时交货,他是不是也曾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像今天似的一宿一宿地熬?
真是过分啊!
最终获利的是自己,受苦受累的却是哥哥,哪有这样当妹妹的。
“你丫就是个废物,就知道撒谎骗哥哥。”想起自己的混蛋行为,梅瑰用力地握紧门把手,狠狠地在心里把自己骂了一百八十遍。
“梅梅!?”
不知是太过专注,还是太过气恼。
梅瑰的自我吐槽好巧不巧地钻入了傅星樊的耳中,他立即停下手中的活儿,朝门边走去。
糟了,被发现了。
梅瑰犹如炸毛的猫,缩在原地进退两难。
“怎么还不睡?熬太晚,身体会吃不消的。”傅星樊打开门,边伸懒腰边关心。
嘎啦嘎啦,梅瑰清楚地听到了关节响声,心想哥哥一定坐了很久,怎么比自己还玩命。
“明天再学吧。”傅星樊俯身凑到梅瑰跟前,笑着捏了捏她的小脸蛋,“看,都快成国宝了。”
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呼吸间尽是糖果的甜香。
哪怕填饱了肚子,梅瑰还想扑上去咬一口。
“哥哥不是也没睡嘛。”她吸吸鼻子,贪婪地汲取着弥漫在空气中的独属于他的味道。
“你在隔壁埋头苦读,老妈在楼下忙前忙后,我怎么好意思一个人先睡。”傅星樊不掩困意,大大方方地打了个哈欠。
原来是为了陪她。
这可把梅瑰感动坏了:“哥哥,我帮你按摩按摩吧。”
说完,她便拉着傅星樊进房,工作室没有沙发也没有床,她直接把他摁坐在地毯上。
“哥哥不用等我。”梅瑰跪在他身后,先从左肩按起。
连续坐了好几个小时,傅星樊的腰和背的确吃不消了。
妹妹自动献殷勤,他乖乖放松身体享受:“其实不用那么拼命,寿星可以让他们捎去。”
潜台词——考不进前三没关系,不去山城也没关系。
家里人从不给梅瑰任何压力,反倒她过不了自己那关:“从明天开始,我保证十二点前睡。”
力度适中,手法娴熟。
僵硬的身体像被施了魔法似的很快舒展开来,傅星樊惬意地闭上眼睛:“这还差不多。”
左肩换右肩,梅瑰轻声问:“舒服吗?”
傅星樊摇头晃脑,畅快的嗓音从鼻腔幽幽飘出,神情快活似神仙。
梅瑰继续按,指尖沿着肩胛线缓缓游移,掠过展翅欲飞的蝴蝶骨,拂过挺直的脊背,最后准确地落在腰眼穴。
一路向下,她惊奇地发现,他好像瘦了。
这段时间,他肯定累极了。
又要给店铺供货,又要研发新品,还要替她还路菀的人情。
可恶!
她怎么到现在才察觉到。
“哥哥,对不起,我……”
摇摇欲坠的身体忽然向后倾倒,梅瑰本能地展开双臂迎了上去。
温软入怀,她的哥哥居然睡着了。
柔顺的发丝簇在颈窝,有点扎、有点痒。
她却不敢乱动,连呼吸都很小心,生怕吵到他。
低眉垂眼,怀中人呼吸平稳,神态安详,完全没有苏醒的迹象。
秒睡,看来真的累坏了呢。
“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梅瑰轻抚他的后背,“睡吧,好好睡吧……”
呢喃轻语,几不可闻。
却如微风,悄悄地潜入了听者的心底。
闻声而动,傅星樊条件反射般地侧了侧身,双手顺势搂住了梅瑰的腰,脑袋不安分地往她怀里拱了拱。
亲密的动作让两人的身体紧紧相贴,密不可分。
绵长的呼吸声顿时在耳畔放大数倍。
梅瑰的脊背倏地挺得笔直,心里小鹿乱撞。
噗通——噗通——
是把她当成抱枕了吗?
那她能回抱吗?
梅瑰下意识收拢臂弯抱住了他,下巴轻轻蹭了蹭他的头发,比抱枕舒服多了呢。
暖暖的,软软的,香香的,像燃烧的薰炉。
好想就这么一直继续下去啊……
但这种姿势睡得不舒服吧?
她的心脏也会爆掉。
于是,梅瑰一手护住傅星樊的后脑勺,一手托着他的背,小心翼翼地挪动,让他躺到了自己的膝盖上。
——妹妹的膝枕,好治愈,能让心灵得到极致的满足。
他曾这么说过。
侧靠变平躺,滑如绸缎的青丝齐齐向拢向耳侧,精致的睡颜完全暴露出来,梅瑰摊开手掌为他挡住头顶的灯光。
与此同时,她满怀爱慕的目光,一缕一缕透过指缝缱绻倾泻而下。
一遍遍流连于他的眉宇眼梢之间。
一遍遍往返于他的鼻尖唇瓣之上。
不动声色的在心底描摹,情不自禁的在脑海里勾勒,企图将他的容颜刻进骨髓,镌入灵魂。
距离初次膝枕已过去将近一年,此时与彼时的心态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那会儿,她对这种新奇的肢体接触充满了不解与疑惑,只能青涩而机械地任由他摆布。
如今,她却遏制不住内心的渴求与冲动,满心满眼都是他,恨不得日日夜夜沉湎其中。
“睡吧……睡多久都没关系……”梅瑰伸出另一只手,颤抖地攀上他的面庞,肌肤触碰,体温交换,她战栗的灵魂瞬间得到了治愈与安抚。
这一次,她不会叫醒他。
这一次,她想任由自己的私心在只有他们两个人的世界里恣意放纵。
.
.
梅瑰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再度睁眼时,迷迷糊糊的视线中出现了一张放大的俊脸。
熟悉的轮廓一看就知道是她的哥哥——傅星樊。
怎么回事?
他俩居然面对面躺在了一块儿,身上还盖着一张厚厚的毛毯。
梅瑰先是一怔,愣了几秒,又是一惊。
她和哥哥睡了!?
呸呸呸,什么虎狼之词,她怎么会产生如此龌龊的思想。
咔嚓咔嚓。
疑惑之际,头顶忽然响起一阵快门声。
有人拍照!
谁??
梅瑰倏地弹坐而起,迎面对上一双笑眯眯的月牙眼。
这吃瓜看戏不嫌事大一脸磕到的表情,除了老母亲还能有谁呢。
“昨晚妈妈上来时,你们就是这种姿势。”棠瑛蹲在二人身边,愉快地把玩着手中的单反,“妈妈不忍心打扰,只能替你们盖上被子,以免着凉。”
……这种姿势!?
老母亲的用词颇为暧昧,梅瑰瞅瞅傅星樊,再瞅瞅自己,说好的膝枕呢,怎么就……
她双手掩面,懊恼地揉了揉太阳穴,脑子一团浆糊,根本想不起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梅梅,快看……”棠瑛急不可耐地向梅瑰展示自己的杰作,“两兄妹相亲相爱,相拥而眠,这画面实在太有爱了!”
梅瑰哪里敢看,她必须赶紧离开,趁傅星樊尚未醒来之前。
“妈妈,我要迟到了。”她以上学为借口,灰溜溜地逃走了,但步子迈得太急,一只拖鞋咻的飞出去老远,害她只能一瘸一拐跑过去捡。
弯腰穿鞋,简简单单的动作,却让血液倒流,弄得她面红耳赤,小脸烫得可以煮鸡蛋。
“别着急,还有时间呢。”棠瑛追上来,与梅瑰并肩而行,“妈妈已经做好了早餐。”
梅瑰低着头,加快脚步:“别叫哥哥,让他多睡一会儿,吃完早餐,我自己上学。”
“一个人上学多孤单,妈妈送你。”
“不用了,妈妈这么辛苦,也该歇歇了。”
“妈妈怎么会辛苦?妈妈开心还来不及呢。”棠瑛搂住梅瑰的肩膀,饶有兴致地开口,“啊对了,梅梅,抱着星樊睡觉,是不是特别舒服?”
这话题转得让人猝不及防,梅瑰当场石化,脑袋像即将烧开的水壶,呜呜作响。
棠瑛舌尖舔舔牙齿,得意地炫耀:“又软又暖,身上还有一股特别的香味,就像抱了个大薰炉,连空调和电热毯都省了。”
英雄所见略同,梅瑰带着痛苦面具,暗自咬了咬牙。
“哎呀,梅梅,你千万别误会。”听到磨牙声,棠瑛吓得连忙解释,“妈妈说的是小时候,小时候啦。”
梅瑰:“……”
“四五岁的奶娃娃,粉粉嫩嫩,跟个面团似的,一眨眼,竟长这么大了。”回味着回味着,棠瑛不禁感叹起来,“啊啊啊,说的妈妈都有点羡慕你了。”
“我也很羡慕妈妈。”梅瑰尴尬地扯扯嘴角,如果是儿时的傅星樊,她大概不会如此纠结。
“每次看见星樊的睡颜,妈妈都觉得超级超级治愈。”棠瑛越说越上头。
梅瑰举双手双脚赞同。
虽说当时又窘又惊,转过头回味,面对美颜暴击,急需充电的身体登时信号满格,活力无限,比打鸡血还管用。
——我累了,想抱着你充电。
影视剧里常出现的梗,她终于get到了。
满血复活之后,梅瑰读起书来自当事半功倍。
交完卷子,走出考场,她自信地断定,前三名肯定稳了。
结果,成绩出来,她以一分的优势挤掉第四名,坐上了榜眼的位置。
目标达成,傅星樊终于改变了主意,答应一家四口整整齐齐地前往山城贺寿。
得知此消息,傅立承决定提前几日出发。
一年难得见上一面,他想敬敬孝心,多陪陪他老人家。
这也就意味着,兄妹二人今年无法在家过生日。
临走前,傅星樊亲自下厨给梅瑰做了一个华丽而又不失可爱的生日蛋糕,弥补去年的遗憾。
“哥哥,生日快乐。”梅瑰把水果最多的那一块切给了傅星樊。
傅星樊接过盘子,心满意足地笑道:“哥哥终于等到你这句话了。”
梅瑰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我本来去年想亲口对哥哥说的,可哥哥居然用发微信的方式,那我只能回消息了。”
“是哥哥的错,哥哥自罚三口。”傅星樊挥起勺子,吧唧吧唧连吞几口,吃的满嘴都是奶油。
“我也有错,就自罚五口吧。”梅瑰有样学样,狼吞虎咽,连鼻尖都未能幸免。
“哈哈哈……”
“哈哈哈……”
彼此狼狈的模样悉数映入对方的瞳孔之中,二人心有灵犀,相视而笑。
“汪汪汪——”
在一旁看戏的小白可急坏了。
它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用力摇尾巴,疯狂明示主人别忘了它。
“当然少不了你的!”傅星樊也为小□□心准备了一份无糖鸡肉蛋糕。
美食当前,小白顾不得形象,大剌剌地趴在地上,风卷云残,那拼命努力的模样似乎在叫嚣——嘿嘿,今天的干饭王非我莫属。
“我们去山城,小白怎么办?”狗子吃得欢,梅瑰看着开心,心里却忍不住担忧,“又要当留守儿童吗?好可怜。”
傅星樊蹲在狗子身边,一手罩着梅瑰的脑袋,一手撸着狗头:“不,小白也一起去。”
梅瑰原本也这么打算,但一想到大白的下场,她就犹豫了:“可是……”
“放心!”傅星樊轻轻揉了揉梅瑰的头发,一字一顿道,“这次,哥哥一定会保护好你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