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未有如此默契,同时出声又同时归于沉默。

半晌,是陆明生先开口:“师姐,你先说。”

他眉眼如玉,声音如泉水溅石。

率先做出姿态,好似并未感到任何不满。

语气谦让,倒让人无法适从。

黄瑶思来想去一路,多少摸出些头绪。

或因刚才专注,没在意对方感受。既然是个误会,解释清楚就好。

她轻咳两声,却仍抿唇道:“我刚才在看台阶。”转眸,吐槽了句,“那弟子打扫的,也太不专心。”

念叨完,觉得心里畅快了些。

她肩膀放松,看向对方:“那你呢,是不是在生闷气?”

陆明生极善长掩藏,平常表情如一,鲜少被看出情绪。

黄瑶悄摸着观察数次,总算摸出些规律。

他生气时愈加沉默,额角紧绷,步履加快。但若被叫住,回首间依旧是副和煦模样。

就如今日这般,便算准他有事相瞒。

黄瑶抱起手,静候陆明生回答。

她不愿与对方隔阂,希望尽快接触误会。

偏偏又是沉默,她眸色紧张,不由得默念数字。

一。

二...

三!

夜幕初降,月光钻出云层。

陆明生抿唇笑,唇角泛起酒窝。

他双眸赛过星辰,鼻梁高挺,嘴唇浅薄,骨节分明的手微垂于身侧。

笑声低沉落在耳畔,惊得心间一颤。

他开口,回答得十分坦荡:“嗯,我在生气。”

黄瑶一怔,突然不知该如何回答。

晚风拂过,却听见门派处换来哨音。

是以术法驱动,声音直穿入耳。

陆明生敛眉,向她伸出手去:“走罢,应当是要出发。”

胡倩当真了解季南铭,将这人的行为处事摸得透彻。

没有提前通知,算是说走就走地‘旅行’。

到达山门外,季南铭已在此等候。

另外还有几人面生,应当是往届比武大会胜者。

他们身背长剑,瞄向陆明生时眼神多有皆备。

胡倩正清点名册,闻声招手道:“诶,你们来啦。”

黄瑶想起台阶所见,扬唇,调侃着问:“师姐,我都瞧见了。”

她一怔:“什么?”

黄瑶凑前,压低声音道:“你在和季前辈拉小手。”

胡倩指尖微颤,读漏两行:“不对,我都没遇见你...”转头,眯眼问,“快说,是不是用了小术法?”

她边说边挠痒痒,逗得黄瑶话音断续:“没,没有。哎呀,别,别弄,痒。”

两位欢声笑语,冲散别离气氛。

季南铭缓步上期,眸间神色难测:“明生,此行或遇险阻,凡事得与师兄商量。”

他说得关切,周遭弟子却面冷如冰,掌心握剑,好似随时都会出手相向。

陆明生瞥去一眼,颔首答好,磨搓指尖,思考当前状况。

在场诸位除却黄瑶与他,同行者皆修剑诀。腰间佩剑颇具灵气,必是高阶武器。

青明山剑术双修,术法方面定有人才。怎个出山救援,选择具为剑修。

总觉得古怪,一时难说清缘由。

季南铭见他不语,稍扬眉问:“怎么又出神,可是在为魔教忧心?”

“魔教”二字轻巧,声音却含糊。

陆明生侧目,眸色隐晦:“既与我无关,不必为此费心。”垂眸,语调更低,“门派传言四起,诸多没有依据。”

季南铭看不出什么,只得莞尔了句:“你胸襟宽广,我甚是欣慰。既出山门,务必注意安全。”

陆明生连声答应,做派十分乖巧。

良辰已到,是该分别。。

黄瑶冲胡倩挥挥手,转而询问道:“平遥路远,是否租辆马车?”

大家初次见面,总得好声相处,即使谈不及交友,也不能多个敌人。

她庆幸带有银两,客气招呼,“这样的话,多少能减些脚程。”

花钱就花钱,只要不走路,什么都行。

话落,竟无人回应。

黄瑶耸肩,便不再搭腔。

待走至山下,她将陆明生拉到旁边,低声说:“让那些傻子走路去,咱们租辆车。”

说完,又拍拍胸脯,“放心,我带足钱。”

陆明生颔首答好,一切听她意见。

黄瑶轻咳两声,转身与同行者告别。

她腰杆挺直,背手于身后,微微抬头:“诸位师兄,我们...”

话未说完,悄然停住。

青袍弟子抽出佩剑,二指并拢施念剑诀。

青锋闪过光晕,震鸣着悬浮于空。

几人衣袂飘飘好不潇洒,皆拂袖提步踏上青锋,口中一番默念,径直扬长而去。

万里无云,剑影飘荡至远。

黄瑶沉默片刻,转而问:“你会御剑术吗?”

陆明生:“略微会些。”

她更加郁闷:“行罢,那我自己去租车。”

黄瑶垂首往前走,尽力不去想尴尬。

她小曲哼得不成调,足尖在地面轻蹭,许久才迈开半步。

真要自己去嘛,万一又接取任务怎么办。系统无良,肯定不会放过机会。

还是收回之前的话,说什么也得同陆明生一起。

她释然,深吸口气准备开口,

话音留于齿间,身后传来脚步声。

黄瑶悄然扬起唇角,随之停下小调。

陆明生敛眉,状似随意道:“师姐...你可愿与我同行?”声音略紧,像不习惯主动邀请。

顿时安静,耳畔能听见树影晃动声响。

她恰时转身,眉宇间浸有月光:“好啊,自然愿意。”

石阶尽头无人,陆明生凝神唤出术法。

似见红焰微闪,面前多了只鹏鸟,以木料雕刻,关节布有机关。

头顶赤冠,目若珍珠,甚至连每根羽毛都细致入微。

若说御剑之术潇洒,那此坐骑便更加气派。天光乍泄时,坐鹏鸟穿梭如云,光是想想都兴奋不已。

黄瑶围着木雕转绕三回,忍不住用指尖轻触而上。

木质打磨光滑,更像鲜活一般。

她眸色赛过星辰:“太厉害,这该怎么用?”是双脚踩着,还是跨坐脊背。

少女发丝随风拂动,似带有草木清香。

这味道温暖,正如阳光洒过田间。

她眼睛亮闪闪,难掩神色好奇,嘟囔了句:“拿来赶路真是可惜,应当畅快云间才算自在。”

陆明生垂眸,提步踏上傀儡。

身形浸入夜幕,颇有几分王者之姿。

他单手背于身后,右臂朝前探去:“黄瑶,过来。”

月色之中,莫名藏起温柔。

黄瑶几乎不开视线,像入魔一般伸出手去。

温柔触碰冰冷,激得指尖轻颤。

她眸色恍然,再回过神时,已经站立于鹏鸟。

陆明生二指轻拂,控制术法。

傀儡俨然升空,煽动起翅膀朝南方去,木翼震颤,好似鲜活。

他负手而立,神色清冷,仍不忘侧目叮嘱:“抓紧,千万小心。”

双脚仿佛踩入云端,周遭皆是水汽。

黄瑶捞了把云朵,复匆忙拽住对方长袍。

晚风穿过发丝,冷香带着莫名的寒,像细线包裹心间。

她吞吞吐沫,指尖愈发用力:“...我们离开罢。”

陆明生一怔。

黄瑶望向他背影,声音宛若喃语:“去哪都好,不回青明山也可以。只要有你...”话语愈发得低,最终落入尘间。

她才忽地反应过来,下意识地松开指尖:“只是随便说说,你不要在意。”

半晌,只剩机关运转的声音。

响声细微,好似链条走在心上。

咔哒,咔哒,莫名烦躁。

陆明生没有说话,身形却略微僵硬。

手背在身后,指尖攥紧。虽看不见表情,仍能感到陷入情绪。

黄瑶顿感慌乱,匆忙以笑做掩:“赶紧走罢,还得去救殷遥月。”心跳得极快,抿唇等待对方回应。

脚下鹏鸟微晃,很快又恢复平静。

陆明生喉头轻动,声音喑哑,好似藏起苦涩一般:“好,你抓紧些。”

两人一路无话,傀儡落在城外。

天色愈晚,暮霭染红半边天。百姓来往,更显得平遥热闹。

黄瑶眺目寻找,却未见青袍弟子身影。那几位不知去往哪里,或是还未到达。

陆明生拂袖收起术法,上前道:“进城?”

她稍作等待,才道:“进城。”

说来也巧,前脚走入平遥,后脚就听见呼喊。

青袍弟子报剑而来:“二位,要往哪里去?”声音阴沉,实为不喜。

陆明生眸色愈冷,回头并未理会。

黄瑶保持‘以和为贵’之理念,慢悠悠地开口:“没等到师兄,我们便想先入城露宿。”

笑容谦和,心态平稳,毫不他们找茬余地。

弟子对视一眼,只能作罢。

平遥城乃贸易之城,平日信息交流极为密切。

其北临青明山,南往魔教总坛,算是对立交融之所。

殷遥月的最后一封信,就是从平遥寄出。

现在不知晓位置,只能暂居城中再做打算。

有小二在吆喝:“客官辛苦,打尖还是住店?”

青袍弟子冷面未回,径直朝内走去。

黄瑶与陆明生对视一眼,只得紧随其后。

接近饭点,客栈内多有食客。

店家堆起笑脸:“客官,几间房?”

青袍弟子掏出银两:“五间。”

在场分明有六位,店家向后看去,正想提问:“可这...”

那人皱眉,侧身随意指,道:“那边两个,共用一间。”

黄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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