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头尸体野狗啃咬,血肉暴露在外,引得苍蝇飞舞。
恰临正午,加剧腐化,是一股浓烈腥臭味。
黄瑶看向周平,忽然明白陆明生为何阻拦。
他脸色苍白如纸,眸间尽为恨意,死死瞪着,像在发泄怒意。
话落,他再次垂眼,像陷在噩梦中,未曾有过清醒。
风吹过帆旗,放出沉闷声响。
黄瑶一颤,这才回过神。
她想走到陆明生身边,脚下却乱了步子,踉跄间,只能扒着门扉喘息。
蒋越屏斜眸看她,语气多有调侃:“早说了,这是人家自己选的路。”
话落,少年冷眸而视。他摊摊手,只得收住话头。
黄瑶指甲泛白,喘息许久,才勉强缓和。
可苍蝇嗡鸣不断,扰人心烦。
她再次抬眸看去,又飞快别开眼神,五指蜷起,仍觉得难受。
陆明生站于她身侧,喉结滑动,半晌开口:“没事,他自会想通。”
话音变扭,应当是鲜少安慰。
恰时,有人匆忙跑来。
路过周平旁边,脚步一顿。他似左右观察了番,却冷笑一声:“哟,这不是周师弟?”
那人未答,垂在身侧的手却攥拳。
蒋越屏蹙眉:“还有心调侃,消息探到了?”
青袍弟子越过周平,抱手回禀:“往南过小桥,便至凤栖楼。”
有件事却奇怪,被问者说话遮掩,似乎另有隐情。
但就蒋师兄的脾气...
还是不告知为好。
弟子思此,又颔首道:“师兄,趁天未黑,可早做前行。”
蒋越屏嗯了声,转而呼喊:“黄师妹,可还能撑得住?”音调很高,难掩调侃。
陆明生眸色愈暗,正想施展术法。
黄瑶却站直,扬声回了句:“不劳师兄费心,还算可以。”瘪嘴,又嘟囔,“让他多嘴,黄鼠狼给鸡拜年。”
愤然吐槽,一副小女儿姿态。
陆明生藏手于袖中,闻言勾起唇角。
她仍在生气,难免殃及池鱼:“说错吗,有什么好笑的。”
陆明生掩唇轻咳,赶忙摆正脸色:“没有,师姐都对。”一副乖巧模样。
黄瑶瞪了他眼,片刻,却憋不住笑:“懒得计较,竟会讲好话。”
这一来去,少年笑意更甚。
他想抿唇压抑,尝试几次仍是失败,索性由心,颊畔泛起酒窝。
黄瑶微怔,忽而跟着笑。
方才无意瞥见的阴郁,应当只是错觉。
蒋越屏命青袍弟子带路,自己背手走在身后。
那人瞄向周平,迟疑着问:“师兄,他...”
蒋越屏蹙眉,眉宇间尽是嫌弃:“拖走换身衣服,别败坏青明山门风。”
弟子捂鼻上前,抬腿踢了他脚:“起来,自己滚回去!”
周平垂首,未给予回答。
那人说不动,只得自己伸手去拽,连声低骂:“猪似得,白吃那么些饭。”语气声调,多于蒋越屏相似。
周平没有挣扎,任由对方动作,两人一前一后,逐渐淡出视线。
蒋越屏摇头啧嘴,挥手道:“走,去凤栖楼。”
平遥寂静,天色尚好难见人影。
黄瑶一路看去,忍不住启唇:“怎么越走越阴森?”
陆明生回答:“许因空荡,才会如此。”
她蹙眉,绕开话题:“我留下银钱,摆在铺中柜台。就当,讨琴弦的报酬。”
陆明生轻嗯了声:“师姐好心。”
少女走前只取四根弦,却给一代银钱。
在青明山难有收入,她攒了好久,有些还是胡倩相赠。
她不算好心,只是觉得孩童哭声太过刺耳。
黄瑶攥紧细弦,眸子却一怔。
树影婆娑,隐有声音传来,系流水潺潺。
她环顾寻找,喃喃道:“不对,你有没有听见...”
陆明生抬眸看去,神色隐晦:“嗯,是琴声。”
周围尽数荒芜,根本见不得人烟。
这琴曲回荡,既显突兀有带有诡异。
弟子驻足,回首做礼:“师兄,到了。”
黄瑶抬头上看,方见得‘凤栖楼’几个大字。
此建筑许年头久远,招牌外柱都有塌落,红白相间,甚为斑驳。
偏偏热闹,门前有女载歌载舞,甚至看见他们,还抬步相迎:“各位公子,神色俊朗。”
女子的唇角像被向上拉扯,固定在相同弧度。
她眯眼笑得诡异,两瓣嘴唇分开,又道:“可否是来,观看舞曲?”
绯红长裙遮掩,全身没无一处外露,裹得严实,似感觉不到热。
黄瑶凝眸看,总觉得有些熟悉。
她细思,忽想起一人:陆甫。
男子亦身着长袍,没有半处透风。
哪怕天气酷热,晒得脸颊泛红,他仍固执地坚持形象。
只不过与这些女子相比,陆甫更像真人。
黄瑶环顾周围,没有作声。
这凤栖楼居多古怪,还是不要妄加揣测的好。
陆明生指尖磨搓,眼底似浮笑意。
他勾唇,像在期待好戏登场。
蒋越屏眯眸,冷笑道:“呵,这是找到魔教老巢。”
话落,青袍人神色谨慎,纷纷拔剑而向。
女子仍笑,发出‘咯咯’声响:“初来乍到,太不礼貌。”
话落,看见怀中琴,又讶然,“原为旧客,是我误会。”
三人同时出声,却只用一个“我”字。
好似背后另有操控者。
蒋越屏手攥长剑,眉宇间尽为不屑:“谁是旧客,我等从不与魔物为伍。”
话落,他拔剑,湛蓝顿起,直直向女子而去。
只听轰的声,斩落门前告示。
尘灰浮动,不再有人弹琴舞曲。
凤栖楼前空荡一片,好似方才只是梦境。
二楼阁廊,却听见笑声:“咯咯,咯咯咯。”似木料发出震鸣。
他蹙眉,猛然抬头。
之前“女子”正趴在栏杆,笑容僵硬,声音似藏恼怒:“年纪轻轻,好大火气。”
说完,又扬手指,“带琴上来,饶你不死。”
这该死的魔物...!
蒋越屏咬牙,并欲挥第二下,却听见身后人道:“师兄,进楼罢。”
他回头,正看见周平。
周平已更换长袍,眼底尽是冷漠,回答去恭恭敬敬。
他好似已忘掉方才所有,又像突然学会服从。
黄瑶心头一跳,再忆起猩红眼眸,匆忙别开视线。
她起初对他没有印象,只以为又是蒋越屏之流,便鲜少理会。
现在想来,周平确实话少,没有存在感,一向除却答‘是’就在说‘好’。
所以他现主动提议,才会有更显奇怪。
蒋越屏哪肯理会,依旧凝眸于上。
“女子”笑容僵持,眼神空洞,眉宇间尽散死气。
他默念剑诀,青锋斩长空,呼啸而去。
“咯咯咯,咯咯咯!”
周围诸多嘈杂,笑声却异常清楚。
灰尘散去,凤栖楼仍安稳立着,‘女子’俯身,冲他招手:“听小哥的,快进楼来。”
他不信,偏要再试。
弟子紧随其后,挥动青锋,施展剑阵。
剑芒汇聚成蓝刃,似要穿破云霄。可无论费多少心思,仍起不了丝毫作用。
在场六人,另外三位毫无动静。
黄瑶因为实在帮不上忙,周平怀中抱琴,像待命傀儡一般。
陆明生则垂手在旁,勾唇,静观其变。
又是声巨响,湛蓝剑芒消散。
蒋越屏啐了口,连声骂娘。
另外三位快要力竭,抬手拭汗道:“此魔物太过强劲。要不我们...”话语顿住,似在隐藏。
蒋越屏难得压住火气,哑声说:“闭嘴,莫要再提。”
黄瑶蹙眉,身后却传来声:“师兄,进楼罢。”
声音似是如常,她细细分辨,觉得语调阴冷几分。
她回眸,周平依依旧表情呆板。
青袍弟子相视一眼,皆看见猜疑。
蒋越屏收剑,冷眸看向‘女子’:“上楼。”
三人讶然:“师兄,如此太过冒险。”
他嗤鼻,自语道:“我倒要看能玩出什么花样。”这才抬步,啐了口,“走,上楼!”
话落,且见楼门开启。
似有风刮过,烛火大亮,晕染两旁女子。
她们穿相同服饰,甚至连面部表情都一样,双目瞪圆,唇角似裂到耳根。
队伍停住,蒋越屏暗骂了声:“真他妈邪门。”
黄瑶打个寒颤,想说些俏皮话缓和氛围。
她还未启唇,便猛然后退:“陆,陆明生?”声线颤抖,后颈汗毛直立。
烛火摇曳,傀儡齐齐转头,脖颈歪斜,同时开口:“欢迎贵客,来凤栖楼。”
声音像指甲划砂纸,刺耳却阴森。
黄瑶吞吞吐沫,慌乱间握住身旁人:“快说句话。”
肌肤相触时,掌心像燃起火,恰巧驱散寒意。
话落,对方却松开手。
她眸子微怔,恐惧攀升,启唇,多分询问:“师弟你..”
一下秒,却是五指交握。
属于男性的手指穿过指缝,继而向内收拢,掌心相贴。
他攥得很紧,热度从指尖向上,一路点燃心脏。
似传来轰的声响,理智骤然散去。
黄瑶耳尖通红,听他说了句:“得这样握才对。”
陆明生声音低沉,落于耳畔恰泛起涟漪。
温度无法忽视,好似比烈焰滚烫。
黄瑶抿唇,嘟囔一句:“我哪知道...”说得很轻,像在害羞。
恰时,又听见低笑。
不同于傀儡,沉稳且让人安心。
她羞恼,弱弱拽了下他:“再笑,再笑生气了啊。”
说得果断,效果却不大好。
陆明生勾唇,声音含糊且长:“师姐,我道歉。”
一本正经的模样,却难掩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