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糕!
青明弟子怎来得如此快?
黄瑶心惊,下意识看向陆明生。
后者则仰首,随意道:“别担心,他们进不来。”
话落,又听见弟子高呼。
“奇怪,路怎么被封住,难道是有术法庇护?”
“这定是魔教余孽所设障碍,来人,速请长老上山。”
黄瑶怕被对方察觉,不敢以灵火试探。
她只偷瞄了眼,果真见弟子被拦在门口,任由青锋砍过,依旧进不了门。
她这才安心,身体稍有松懈。
陆明生笑,指尖与她相互磨搓:“不要怕,有我。”
他经常说这句话,像在无意间予以承诺。
黄瑶点头莞尔,五指内收,反握住他的手。
桃花树下,那两人仍在倾诉衷肠。
陆甫并未感受异常,依旧满面带笑,轻声说:“好,我等娘子琴音,以等待好些年。”
他说着便执起女子的手,缓步走向亭中,“娘子的琴,我以差人寻来。你看,是不是同当年一般?”
石案沾染尘灰,其中古琴却干净。
每根琴弦都擦拭妥当,边角刻字十分清晰。
琴,秦,这是她与自己取的姓。
女子眸现喜色,指尖颤抖地拂过琴面,指腹在‘秦’字上稍作停留。
她启唇,声音满怀怅然:“当真,是好久未见。”
小小亭中,似有树影拂动。
可周遭尽为枯枝烂叶,废弃不见任何生机。
陆明生凝眸向前,轻声道:“当日,你不是说想听她弹琴。”
黄瑶微怔,复想起来:“嗯,本以为此生再难听闻,没料到会有这奇缘。”
她以‘奇缘’相称,难免心中诸多感慨。
陆明生蹙眉,安慰了句:“过去多年,仍能被人惦记,亦是桩幸事。”
黄瑶点头,复攥紧他的手,仰头笑:“放心,我也不会忘记你。”
他一瞬出神,继而调侃:“谅你也不敢。”
话落,有琴声传来。
时而如流水,时而像细雨,好似春风拂过堂前,花树枯萎生出新枝芽。
殷遥月俯首弹琴,发丝顺耳畔垂落。
恍惚间,她与秦依依身形重叠,都是高挑身材,手指细长。
耳垂所戴配饰,依稀是那对白玉挂坠。
琴音转换,她恰时抬眸。
那双眼温润,眸间难掩坚毅,仿佛可再次弹琴,亦可上阵破地。
话本所言太过贫瘠,任何文字都难以赞美她长相。
如此才貌双全的女子,当真配得上流传千古。
乐声阵阵,曲调似点缀之笔,为这荒芜村落增添色彩。
他们彼此相依,好似过往中的每个日月。
唐方阳背手而站,缓步上前:“看来书中描述没错,果真是天籁之音。”
他满目赞赏,全然像位无关者,仿佛这一切不由他操控。
黄瑶转眸看他,未做理会。
庭院外,众弟子亦听见琴曲。
几人交头接耳,言语诸多猜测。
“这荒郊野岭的,哪里来的琴声。”
“听说此处为平遥琴女故居,你们说,会不会是闹鬼了?”
“呸,肯定是魔教作祟。那女子早已死去,根本没有重生之说。更何况...”
“何况什么?”
“此旧事为长老了结,万不会出错。”
话落,脚步声传来。
三人相互对视,复飞快站正身姿,随身边人高呼:“弟子恭迎杜长老。”
青袍者言语尊敬,俯首做礼,甚至不敢抬头看。
杜雷扶剑前行,脚步迈得很稳,多有种王者风采。
纵百人迎接,他仍面冷如霜,并未投以眼神。
蒋越屏跟随其后,却觉得心中大为畅快。
他头仰得更高,气势昂扬地走在路上,几乎万分享受着不属于他的注视。
了解此事后,定会赢得长老表扬。
届时,不仅可以洗刷污名,还能一举高升,成为首席弟子。
未来前途,只会愈加光明。。
迟早又一天,他也能赢得这些目光,成为众人眼中的天之骄子。
而这些,原本就应该属于他。
蒋越屏如此想,心中傲气更甚。
他深吸口气,双眼目视前方,坚定地,大步地向前走。
桃花院落已不似旧模样,各处皆为残破房屋。
杜雷身形挺拔,眸色深沉如海。
他单手背后,右掌摊开抵在屏障处,稍稍用力,便听见破碎声。
弟子大惊,纷纷心中称奇。
不愧为杜长老,魔教屏障如此坚固都能单手摧毁。
入门所听传闻皆为现实,杜长老身影早已如同神明。
他们行为愈加恭敬,恨不得立即跪地叩拜。
牵一发而动全身,原本细小的裂纹瞬间蔓延。
只听琴音轻颤,殷遥月似有苏醒之势。
唐方阳不藏,坦然道:“得快些喽,杜雷要来了。”
他说话时目不斜视,像无意间的自我感慨。
黄瑶正是疑惑,抬眸却是微怔。
殷遥月忽地坐直身体,十手动作飞快,似在琴面留下幻影。
她双眸空洞,显然是被控制而为之。
陆甫只顾怀念故人幻影,根本未曾有所关心。
黄瑶察觉异常,喊道:“唐方阳,你住手。”
她担忧伤人性命,声音急促,语调高扬,“再这样下去,殷遥月撑不住。”
唐方阳轻啧,以指尖按揉耳朵。
他没理会劝解,依旧凝神施展术法。
殷遥月脸色愈白,身体已有脱力之势。
曲调混乱,琴音随之失去章法。
陆甫表情一滞,喃喃道:“娘子...”
“当—!”的声,琴弦断裂。
黄瑶脑袋嗡鸣,忽听见电子音起。
[系统:恭喜宿主,任务完成。]
她还未来得及反应,便看见女子转眸。
殷遥月湿发贴额,启唇,俨然是另一个人口吻:“陆郎,我弹得可好。”
陆甫回过神,莞尔道:“好听。”
他言语真切,没有半点搪塞之意。
女子垂眸,长睫遮掩眼中失落:“陆郎,我多想与你...”
话音未数完,却戛然而止。
殷遥月侧身倒下。
陆甫上前,匆忙呼唤:“依依,娘子!你怎么了?”
纵使他声音如泣血,仍得不到回应。
唐方阳叹气,抱手道:“那人已经过来,彻底没辙了。”
陆明生神色阴郁,凝眸不语。
他似真的没有关心,又像在克制愤怒。
黄瑶拉他衣袖,小声问:“是谁,杜...长老吗?”
他未回答,只点了点头。
恰时,身后穿来急切脚步。
青袍弟子悉数而上,手握长剑,眸间顿现杀意。
队伍后,有人背手前来。
他下巴微昂,眉宇冷如寒霜,像腊月最强劲的风。
此人,正是杜雷。
蒋越屏从其身后站出,高举青锋道:“陆甫等魔教余孽,还不快速出来受死?!”
他眼底通红,整个人浸染恨意,目光径直越过黄瑶,如利箭般射向陆明生。
过往所有不堪,他都要尽数讨回。
陆明生只瞥了他眼,复勾唇,神情隐有不屑。
蒋越屏愈加恼怒,恨不得将银牙咬碎。
他长剑指天,喊声愈大:“陆甫,青明山长老在此,你已难逃一死。”
半晌,仍无动静。
他愤怒难耐,正欲招弟子搜寻。
话未出口,却遭旁人抢先。
杜雷背手而立,眯眸道:“唐掌使,可是忙人啊。”言辞自然,像与故友交谈。
蒋越屏只得闭嘴,默默站在旁边。
杜长老怎会与他相识...
黄瑶微怔,不觉朝旁看去。
唐方阳却笑,摊手道:“为人卖命,讨份辛苦钱而已。”
他撇嘴看向杜雷,神情并无恐惧,“杜长老此行定劳累许多,脸色可看着不好。”
话落,有青袍者愤慨:“你是什么东西,胆敢于长老如此说话?”
他虽言辞振振,下一刻却飞身数米,脑袋撞上山石,脖颈歪斜,瞬间死去。
周遭哗然,旁余弟子更不敢言。
蒋越屏双瞳震颤,冷汗浸湿衣襟。
他压抑着喘息,依旧无法缓解恐惧。
杜雷却莞尔,轻飘飘地说:“弟子欠缺管教,让唐掌使见笑。”
这哪里是惩戒弟子,分明是杀鸡给猴看。
他既在出手威胁,又皆证明青明山教徒有方,还真是一举双得。
陆明生抿唇,眸间藏起笑意。
他现站于阴影处,四周皆为枯木,故意借此遮蔽身形。
除却蒋越屏,在场无人会关注到他。
日头愈高,夏蝉攀附于枯枝,发出聒噪声响。
唐方阳鼓掌,笑容灿烂:“嘿,是我眼拙。”
他虽扬唇,眼底却并无笑意:“杜长老这功法,可比当年出兵平遥郊外时更强劲几分。”
杜雷冷哼了声,口吻却依旧客气:“唐掌使今日走错了路,莫要去找旁人哭诉。”
他背手上前,声音低沉压抑,“若将陆甫交出,青明山尚可予你全尸。”
话落,弟子拔剑相向。
气氛顿然紧张,四处隐藏杀机。
黄瑶站于庭院中,连呼吸都变得谨慎。
她向后偷瞄,见陆甫仍伏在案旁,双肩耸动,似在哭泣。
她蹙眉,心跳愈快。
唐方阳摊摊手,随意答:“莫要着急,待我传完话。这副身体,任由长老处置。”
他眯眼笑,唇角似裂至耳后,全然是副傀儡模样。
奇怪...
他们始终呆在一起,到底是何时被更换。
黄瑶悄然蹙眉,忙以灵火相探,果真没见任何气息。
眼前这位,只是与唐方阳面容相同的傀儡。
青袍弟子面面相觑,眉宇间难掩震惊。
杜雷背手于身后,却挑唇道:“哦?不如请你,详谈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