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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路上,皆为沉默。

陆明生为避猜疑,自然没以木雕充当坐骑。

他御剑飞行,耳畔长发飘动,神情难辨清晰。

黄瑶与殷遥月坐在轿中,跟在杜雷身后。

她挑开布帘朝下望,平遥郊外大火连绵不绝。

桃花树被火侵蚀,想必再过几年春天,仍难开出花来。

这里的一切,已随那人消失而消失,不会在江湖话本中留下任何痕迹。

只可惜,再难见落花飞羽之景。

黄瑶正看得入神,却听见有人道:“师妹,莫再观望。”

她微怔,连应几声才收手。

轿内,好不安静。

殷遥月靠在窗边昏睡,掌心紧攥着剑穗。

这是陆甫离开前特意交还的。

当时控制解除,他许是看见亡妻身影,动作才会那般温柔。

黄瑶垂眸,为殷遥月盖好薄被。

自回城路上,她便难以安心,各种想法交织袭来,像黑暗之手紧攥心脏。

她太了解蒋越屏性格,那人既能跟随杜雷下山,肯定编织谎言为自己辩驳。

尚在桃花陨落,他就曾狠戾看向陆明生。

眼神中杀气,根本难以遮挡。

他定在杜雷面前大说猜测,无论有无根据,多半对陆明生不利。

黄瑶虽不了解杜长老,当凭借其作为,也能判断他是位多疑之人。

可既听见风声,却不施加试探,到底是为什么...

临出发前,杜雷态度温和。

这善意来得突然,似之前杀蒋越屏与陆甫的,并不是他。

杜雷稍作点评,便命令弟子返回。

他有意无意地看向陆明生,却并未多言,倒是到黄瑶身边,询问了句:“小姑娘,你可会御剑飞行?”

杜雷身上血气未散,浑身带着戾气。

黄瑶打个寒颤,勉强撑住理智:“我才疏学浅,尚不精湛。”

他没有责怪,摆出和蔼模样:“无事,你且坐轿,照顾殷遥月罢。”

黄瑶本想拒绝,却陆明生摇头示意。

她抿唇,只得回答声好。

杜雷这姿态,总让人想起鸡窝前的黄鼠狼。

他带着笑,又深藏诡计。

正在想,却听见‘轰’的声。

然后,便是轿子震荡。

黄瑶忙护住殷遥月,还没等出言询问,轿门已被打开。

青袍弟子冷面,语调单一:“师妹,到了。”

她微怔,匆忙应答声好,抬眸便看见青明山前的白玉牌匾。

近半月未见,再次看来多有熟悉。

黄瑶搀扶殷遥月出轿,将她交给医者,才稍微安心。

她眺目看见陆明生,想也没想便奔赴而去,飞快握住他的手。

许因御剑而行,骨节分明的手指带着凉。

她与他十指相扣,声音低而温柔:“没事了,我会保护你。”

话落,掌心似感到轻颤。

黄瑶抬眸,正对上双眷恋眼眸。

陆明生勾唇笑,眉宇间满是柔和:“好。”

他话落至此,却又像道尽万语千言,暗红瞳仁渐沉,莫名唤人安心。

黄瑶随之莞尔,将手攥得更紧。

掌心相贴,似永远不会分离。

在迎接队伍中,两人身影不算明显。

可杜雷视线,偏偏径直落于双手紧握之处。

他眯眼,眸中神色隐晦。

半晌,季南铭前来。

他身穿青袍。眉宇间更为成熟:“杜长老辛苦,请与我来。”

杜雷轻嗯了声,这才收回视线,背手离开。

嘈杂中,似仅有此处安静。

黄瑶感受着掌心凉意,一颗心逐渐平定下来。

她扬唇想说句玩笑,但尝试数次依旧未果。

她叹气,只得随心而问:“陆明生,你...是不是很难过。”

故友相别,肯定会伤心罢。

她自觉说了个蠢问题,继而敛眸无言。

陆明生却摇头,声音难辨悲喜:“既然是他选择,只无愧于心便好。”

他语气淡然,眼底未见笑意,像位见惯沧桑的老者,“反正人生路漫,被丢下乃常有之事。”

黄瑶心惊,将手攥得更紧。

她倾身,语气急切:“不是的,我陪着你。”蹙眉,紧盯对方,“陆明生,我绝不会舍弃你。”

话落,引来寂静。

陆明生侧目,长睫遮掩眸色。

他继而笑,语气如低哄:“好,我相信瑶瑶。”

他虽这般说,神情淡漠依旧。

仿佛只口头承诺,照例会在某日转身离开。

黄瑶愈加心慌,踮脚凑近对方脸庞。

她吞吞吐沫,神情紧张,启唇正想再做保证。

话未出口,却听见身后一声:“黄瑶?”

陆明生莞尔,轻拍她的手:“来人了。”

黄瑶吸吸鼻子,勉强压住情绪。

她转眸看,正见胡倩跑来。

胡倩比分开前瘦了些,神情亦显憔悴。

她似有话要说,但看见陆明生却稍显迟疑,终究只客套了句:“你回来啦。”

黄瑶点头,勉强扯出笑容:“师姐,好久不见。”

她轻嗯了声,多次向旁偷瞄,眼神难掩探究。

陆明生状似没看见,只将身形再撤离些。

黄瑶瞧出奇怪,忙问:“师姐有话要说?”

胡倩一怔,继而匆忙摇头,笑未走心:“没有。路上辛苦,快回去休息。”

黄瑶还想问,她却再转话题,“你离开这些时日,门派可变化许多。走罢,我们路上说。”

路上,胡倩总与黄瑶说话。

她念叨些家常八卦,似与往常相同,但偏不与陆明生交流。

她像是紧张,语速极快,表情转化多自然。

黄瑶听着,偶尔附和几句。

青明山比离开前,皆备愈加森严。

随处可见弟子带剑而行,表情神色都身份紧张。

临到宿舍前,胡倩停下脚步。

她侧身,声音低哑:“陆...师弟。你该离开。”

黄瑶微怔,正想启唇挽留,手却被攥紧。

她讶然,低声道:“胡师姐?!”

胡倩抬眸看去,眼底满是皆备:“师弟,你得离开。”

她语气坚决,正是命令。

手臂随之探后,恰是在摸寻武器。

陆明生仍站立不动,径直看向少女。

他表情温和,眸间神色隐晦,似等待对方示意。

黄瑶心尖一痛,对胡倩道:“若有误会说开便好。师姐,为何如此?”

后者仍无言,依旧紧盯向少年。

她蹙眉,再次争辩,“诸多传言都为虚假,你怎么能—”

话音未落,便被截断。

陆明生莞尔,嗓音低若喃语:“瑶瑶,没关系。”

他勾唇,坦然接受对待,“我晚些来找你。”

说罢,便转身离去。

黄瑶呼吸一滞,下意识想抬步跟随。

可手被攥紧,根本无法动弹。

她回眸,恨声道:“胡倩,放手!”

话落,胡倩身影僵住。

她却没松手,垂首说了句:“你,跟我走。”

黄瑶挣扎,手腕被磨出红晕。

胡倩硬拖着她,脚步如飞,一路绕小道而行。

青明山警戒森严,四处可听见盘查声。

弟子相互猜忌,甚至大打出手,原本山间逍遥自在,现在却变得人心惶惶。

至走到山洞,胡倩才松掌。

青草依依,鲜少有弟子来往此处。

黄瑶胸口大幅度地起伏,五指攥拳,眼眶泛红。

她想询问却说不出话,只能愤愤看着。

胡倩叹气,眉宇间似有心疼:“青明山...出大事了。”

惨象难以追溯,鼻尖又浮现血腥。

她抬头,叹息了句,“你知道陆明生是什么人吗?”

黄瑶指尖掐入掌心,一字一顿地说:“他曾与我们朝夕相处,是朋友与伙伴。”

胡倩忍耐许久,忽而大吼:“可他为魔教眼线!”

她怔住,表情一瞬空白。

胡倩阖眸,尽力平息心中怒火。

半晌,她才莞尔:“我知事出突然,你无法接受。且歇息几日,莫要再与他见面。”

黄瑶凝神看她,轻声道:“为何如此定论?”

胡倩蹙眉,喃喃说:“师门兄弟...皆这般说。”

“可这只是流言。”黄瑶急切道,“既然没有证据,便不能确切说。”

话落,却是安静。

胡倩拂袖而坐,双手环抱膝盖。

她仰头望天,神情似在追忆:“你们离开不久,众傀儡攻破山门。”

“杜长老尚在闭关,只剩弟子拼死反抗。季前辈被刀器砍中,抢救彻夜才捡条性命。”

她指尖蹭过眼角,吸吸鼻子,又道,“魔教之徒对门派布阵极为熟悉,我们奋战三日仍未敌过。最后还靠长老出关,才重现青明山安宁。”

胡倩笑,眉宇尽藏苦楚:“若没有眼线,他们不可能这般顺利。于是大家开始相互怀疑,揣测谁才是背叛之人。”

她看向黄瑶,转而道,“不过我倒是发现个好东西,你想不想知道是什么?”

黄瑶怔住,手指愈发冰凉:“什么?”

胡倩从怀中掏出物件,递上前去:“左边为傀儡残肢,右边是陆明生所做木雕。”

她眸间清冷,却莞尔道,“这两件木料,纹路,气味,全然一样。”

黄瑶仔细比对,指尖抚过木雕头尾,心却愈加沉落。

她下意识想反驳,想大声与对方争论。

但事实就摆在眼前,不容她否认。

胡倩起身,掸掉长袍草屑:“我倍感困惑,便带它去山脚询问。结果,你猜怎么样?”

黄瑶红唇紧抿,不予回答。

她又笑,浅声道:“这种木料非常难寻,唯昆仑北部独有。”

“而魔教,就处在极寒之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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