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子虽用‘请’字,行为间隐有威胁之意。
他侧眸看去,生怕对方逃跑。
黄瑶不予理会,径直抬步而入。
堂内仅有四角点灯,中央甚是漆黑。
杜雷背手而站,身形挺拔,面上表情难辨清晰。
莫名的,气氛很是压抑。
黄瑶有些紧张,指尖相互磨搓,低声道:“杜长老,弟子...黄瑶来见。”
话落,先是安静。
杜雷并未转身,嗓音低沉:“我昨日说过,有要事托付给你。”
他微微侧目,又问,“你可知是什么事?”
黄瑶没好心情,只敷衍了句:“弟子愚钝,还请长老指教。”
杜雷笑,眼神冰冷:“非也,我倒觉得你聪明。”
他似在夸赞,言语间偏藏讽刺。
黄瑶蹙眉,心中隐有不悦。
他掩唇轻咳,又说了句:“你对魔教卧底,可有猜想?”
这明显是在试探,摆明要揣测起底细。
黄瑶转眸,沉思着说:“弟子才归于门派,不敢对师门兄长妄加猜测。”
她抿唇,做礼道,“流言皆有耳闻,弟子实在难辨真假。”
“难辨...真假?”
杜雷转过身,眸间神色隐晦。
烛光洒向侧脸,阴影却遮挡容颜。
他鼻梁高挺,薄唇紧抿,像从深渊攀爬而来的厉鬼。
烛光摇曳,黄瑶似重回梦魇的村落。
烈火疯狂吞噬,浓烟四起。
杜雷亦如此,身穿青明长袍,手握三尺青峰,从烈火中迎面走来。
他启唇,声音冰冷如蛇蝎:“生而为魔,该杀。”
阳光洒进屋来,今日是个艳阳天。
黄瑶却打个寒颤,脖颈后汗毛直立。
她攥紧长袖,垂眸无言。
杜雷冷哼了声,俨然不同于昨夜模样。
他昂起下巴,面冷如霜:“黄瑶,你想隐瞒于我?”
声音狠戾,难藏威胁之意。
此人脾性多变,简直比蒋越屏更难对付。
黄瑶躬身,态度谦卑:“弟子不敢,只是如实相告。”
她并未抬眸,将腰弯得更厉害些。
杜雷睨了她眼,却道:“那好,为师尚能安心。”
他转换足尖,缓步朝前,“陆明生此人,你可有了解?”
话落,顿时安静。
黄瑶心头狂跳,勉强维持镇定:“他是我师弟,我们仅为师门情谊。”
她没有多说,生怕对方听出端倪。
杜雷轻嗯了声,继而道:“替我看好他,此人绝不能留。”
恰时,电子音响起。
[系统:任务跟进:监管门派叛徒。]
杜雷听不见声音,又顾自说了句:“黄瑶,你可莫让为师失望。”
他语重心长,真像位慈眉善目的老师。
前有威胁后又恳求,双管齐下,分明是在逼迫。
黄瑶掐着掌心,尽量保持语调平稳:“是,弟子知晓。”
她吞吞吐沫,身形紧绷似弓。
殿内安静,仅有烛芯炸裂的细微声响。
黄瑶双唇紧抿,呼吸都放得很轻。
她已明白杜雷心思,必须赶紧回去通知陆明生。
现如今,只得早做打算才行。
杜雷却笑,似心怀慰藉:“如此甚好,你且出去罢。”
他转身,复长长叹道,“铲除魔教之行,真是任重而道远。”
言语诸多感慨,竟显得背影沧桑。
黄瑶默然,终究还是一言未发地退出门去。
她掩好门扉,沉木相扣,发出‘啪’的声响。
烛火摇曳,殿内重归寂静。
杜雷偏过身,顾自倒了杯茶,再小口饮尽。
他腰杆挺得笔直。复改善瓷盖,勾唇,轻笑了声。
推开门,弟子正在外守着。
见人出来,忙起身相迎:“师妹,怎么样?”语气小心,难掩试探。
黄瑶轻咳两声,勉强扯出笑容:“些许谈了些,没有大碍。”
弟子点头,提起眼角观察,仍想再做询问。
她却匆忙朝前走,摆手道:“时候不早,还是改日再说。”
黄瑶心乱如麻,只想快些离开。
弟子蹙眉,倒显平静:“黄师妹,你走不得。”扬唇,似在邀请,“今日有搜查会,你作为长老爱徒,必须要参与。”
她愣在原地,喃喃问道:“什么搜查会...”
弟子站得更直,言语间难掩骄傲:“捉到几位魔教眼线,长老说要亲自过问。”
魔教眼线...
黄瑶心间一颤,恍惚间,电子音都听不清晰。
系统布置完任务,自悄然退去。
她攥紧衣袖,缓慢点头道:“好。”
弟子因她妥协而高兴,交代时间地点,又叮嘱几句才离开。
长廊间,只留下黄瑶一人。
她忽然觉得疲惫,拂袖在案前休息。
有风吹过,引树影婆娑。
黄瑶抬眸望,眉宇间神色低沉。
她应赶紧回去,将杜雷所言尽数告诉陆明生。
可弟子的那番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是诚信邀请,还是在故意提点。
魔教眼线闹得人心惶惶,她可否会因关心则乱,而引爆陆明生身份。
酷暑已过,山间泛起秋意。
蝉鸣逐渐退去,更显此处宁静。
黄瑶越想越苦恼,终究唤为一声叹息。
现如今,必须得沉下心,莫因慌张而破坏大事。
她伏案趴下,既哪里可去,哪里亦去不得。
半晌,却有脚步传来。
那人顾自落座,继而倒了杯水。
黄瑶抿唇,侧目唤了句:“殷师姐。”
身边坐着这位,真是才苏醒不久的殷遥月。
她身体欠佳,眉宇间难掩疲惫,启唇却调侃:“两日未见,你倒成为门派红人。”
黄瑶苦笑,神情变得轻松:“都这时候,师姐莫要再嘲笑我。”
她内心苦闷不得解,倾述道,“师姐,你说...杜长老到底是何用意?”
话落,只闻鸟啼。
黄瑶微怔,自知说错话:“我知错。不该在议论师长。”
她偷瞄向旁边,言语捏着小心,“还望师姐,莫要怪罪。”
殷遥月却笑,随口道:“难见你如此乖巧,怎么,这是害怕了?”
她褪去往日刻薄,平和得像换了个人。
黄瑶凝眸看去,难掩迟疑:“殷师姐你...”
殷遥月抬杯,抿口水喝:“我沉睡时做过一个梦。起起伏伏地,所见场景皆不清晰。”
她将视线投于杯面,声音愈加低沉:“我依稀听见琴声,想必是回到凤栖楼。”
黄瑶专心倾听,未有出言打岔。
殷遥月抿唇,接着说:“所有事情,我都已想起。在楼阁弹琴,驱逐蒋越屏,还有...”
她顿住,转而看向身边人,“那日我指尖假甲,是你藏的吧。”言语和善,并无怒气。
石案落于亭中,与书房有些距离。
即使杜雷修为上乘,也无法听见此处消息。
黄瑶安下心,颔首道:“嗯,依蒋越屏的个性,我担心会闹麻烦。”
此人处理魔教之事,向来手段狠辣。
若被他发现殷遥月受魔教所控,肯定会大张旗鼓地宣扬。
届时,或成为第二个周平。
黄瑶出此考虑,才选择冒险帮助。
幸亏蒋越屏没有发现,才得以逃出此劫。
殷遥月抿唇,摊手笑得泰然:“如此说来,你可是我救命恩人。”
黄瑶一怔:“殷师姐...”
殷遥月摆手,难掩尴尬:“我殷遥月向来知恩图报,以前的事一笔勾销。再往后,我们便是朋友。”
她性子风风火火,做事亦干净利落。
黄瑶垂眸笑,不觉调侃了句:“我术法不精,还望师姐莫要责怪。”
殷遥月听出话音,耸肩道:“只要没弄丢青明山脸面,我才懒得管你。”
两人相谈甚欢,气氛逐渐缓和。
可此事却越想越古怪。
黄瑶心存好奇,又问:“都说往事难追忆,师姐怎会突然想起来?”
更何况唐方阳尚不在此,应无人施展控制之术。
殷遥月放下瓷杯,沉思道:“有些奇怪。我苏醒时,房间点有熏香。”
她磨搓杯壁,嗓音缓而长,“但我向来不用熏香。询问旁人,他们皆未知晓。”
“我休息几日,却觉得思绪愈加清明。”她轻啧了声,猜测道,“多半是这熏香作用。”
黄瑶沉眸,仍专注推测。
殷遥月站起身,大喇喇地伸个懒腰:“在房间苦闷两日,总算能来透透气。”
她轻抚黄瑶肩膀,慰藉道,“你无需担心。杜长老所做,皆为门派着想。”
“可搜查会也是吗?”黄瑶蹙眉,语气急促,“引导弟子相互猜忌,又能有什么好?”
她着急又担忧,根本难掩情绪。
青明弟子愈加激愤,对魔教恨意与日剧增。
如此下去,他们定会成为旁人刀柄,在愤怒中失去理智。
杜雷非但不劝,还搞什么搜查会。
无意加重各方猜疑,借此渲染魔教恶毒。
殷遥月叹息,长睫遮掩眸色。
许久,她才轻声道:“无论如何,我们先去看看。”
黄瑶紧攥衣袖,只蹙眉回应:“好。”
两人到修炼场时,前后已围满人。
弟子看见殷遥月与黄瑶,忙侧身让开位置。
她们没走几步,便站于队伍前。
修炼场上,烈火焚烧。
有一人以黑布蒙面,双膝跪地于台前。
原本的习武之地,如今却成为讨伐的道场。
黄瑶听着系统倒计时,根本无从躲避。
片刻,有人高呼:“请杜长老。”
底下顿时沸腾,众弟子目光尊敬却疯狂。
‘哗’,黑布被解开。
黄瑶不觉瞪大双眸,嘴唇惨白无比。
压于台上的那位,竟然是周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