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层压得很低,却止不住人群欢呼。

弟子纷纷举手呐喊,嚷嚷着要惩戒背叛之人。

黄瑶嘴唇轻颤,半晌才说出话来:“这,这怎么是周平...”

殷遥月面色凝重,却以玩笑口吻道:“所以我才说,要好生感谢你。”

她未回答,只将眉头紧皱,凝神朝台上看去。

周平双目无神,脸色惨白留有血痕,身穿长袍更是破旧不堪。

他任由发丝散落在旁,浅浅遮挡住视线。

如此惨状,更唤起弟子怒意。

他们捡起石子,竟扬手朝台上砸,嘴里大骂着:“门派叛徒,魔教异类!”

“杀之,杀之,杀之!”

人声鼎沸,弟子攒起滔天怒火,将曾经失败尽数发泄在他身上。

铁桶窜起浓烟,更为此处更添萧索。

周平全然像死去般,脑袋低垂,一直未曾开口。

他眼神空洞,衣领大开,露出脖颈鲜红痕迹。

半晌,有人出面。

他两手下压,示意立即安静。

弟子会意,逐渐收住话音。

那人轻咳两声,又躬身做礼,恭敬道:“请杜长老上台。”

话落,众弟子鼓掌。

杜雷已然换了副装扮,背手而来。

他昂起下巴,眼神睥睨:“今日邀诸位来此,实有大事相商。”

黄瑶深吸口气,却攥紧衣袖。

殷遥月瞥了眼她,终究是垂眸无言。

杜雷指向周平,却并未朝他看去,只道:“此人乃魔教眼线,诸位认为该如何论处?”

弟子讶然,面面相觑,多有惊讶。

杜长老做事专断,从未询问旁人意见。

他今日让众人参与,倒更显得青明山团结。

不分阶级,一直对外。

半晌,终有胆大者出言:“杀之,以儆效尤!”

话音刚落,便引得众人附和。

小小间练武场,竟会引得戾气横生。

气氛压抑,浓烟仿佛浸染天际。

黄瑶紧咬下唇,举手道:“弟子认为,此举太过冒然。”

殷遥月蹙眉,小声劝:“你这是做什么,快放下。”

她不肯,偏偏紧盯向杜雷。

后者莞尔,却笑不及眼:“黄瑶,你倒有何高见?”

话落,众弟子纷纷向她看去。

目光如炬,眼神难藏疑惑。

黄瑶深吸口气,继而道:“周平同为青明弟子,该受到同等对待。”

她攥紧掌心,语气愈加坚定,“更何况举报尚未核实,不应如此论处。”

她嗓音清凉,似利箭穿过黑烟。

周平睫毛轻颤,终于缓缓抬起头。

他眸光些许流转,却无法知晓在思考什么。

周围寂静,弟子眼中难掩愤怒。

胡倩站在角落,闻言也蹙起眉头。

她将身形藏在人群中,面上神色隐晦不明。

殷遥月亦察觉情况不对,忙厉声制止:“黄瑶,还不认错。”

她观察弟子眼色,复加重语气,“这等严肃情况,哪容得着你来插嘴!”

话落,她欲躬身道歉。

杜雷却抬手制止,声音喑哑:“她为我爱徒,理应有发言权利。”

他掩唇咳,似深感难过,“但黄瑶啊,你尚未领悟门派教义。”

杜雷语气沉痛,倒真像位替徒弟担忧的老师。

如此状态,再次引得弟子愤慨。

他们又瞪向黄瑶,用眼神指责其荒唐行径。

在青明山中,除魔就是正道。

但凡惨遭怀疑,便再无求生转机。

黄瑶抿唇,任由汗水沾染衣襟。

指甲将刺入掌心,她却坚决不肯低头。

弟子难以接受,人群已有埋怨之声。

杜雷却表现得温和,只拂袖道:“我定不了此事,还得听在坐意见。”

他背手而站,便不再言语。

话落,倒像成为信号。

弟子嚷嚷呼唤,纷纷振臂说:“宁可错杀,亦无法放过!”

他们呐喊,更有甚至指责黄瑶,“你作为长老爱徒,则能连这个道理也不懂?!”

吵闹声鼎沸,场面乱得不可开交。

周平垂首,一切仿佛与他无关。

他安静地跪在中央,静候旁人来定夺生死。

弟子意见相同,皆大呼要夺其首级。

半晌,杜雷才缓步朝前。

他径直看向少女,似在劝解:“黄瑶,莫要骄傲。你还得想师兄,多多学习才对。”

他复背手,拂袖道:“既然诸位意见相同,便杀之,以儆效尤。”

话落,掌声如雷。

弟子神采飞扬,眸间难掩炫耀。

他们得到长老肯定,便在此争执中赢得上风。

爱徒又如何,还不是失败?

如此想,叫好声愈烈。

“杀了他,已正青明之威!”

行刑者上台,手握三尺青锋,口念剑诀,便忽见狂风大作。

杜雷站于旁侧,冷言观摩这一切。

剑阵乍起,湛蓝包裹剑刃,尽数心向周平而去。

那人来不及呼痛,已被万千尖锐刺入。

身体大幅度地拉扯,弯曲成不可思议地弧度。

周平嘴唇开合,发出‘啊啊啊’地吼叫,声音像指甲划拉木板。

黄瑶不忍在看,匆忙别开眼去。

她手臂微微发抖,却将衣袖攥得死紧。

周围却欢呼声一片,弟子怒骂着,叫好着,肆意挥洒怒意。

杜雷背手而立,面如寒冰,眼神冷漠。

他并未因此高兴,像在操控眼前的一切。

剑阵如雷,周平很快支撑不住。

他双目猩红,脖颈处竟有血迹留下,暗红沾染衣襟,黑纹却攀爬而上。

他开始疯狂挣扎起来,青锋随之发出震鸣。

行刑者浓眉竖起,两只下压,剑诀愈念愈快。

湛蓝大震,如长鞭劈落,裹束身形。

周平求生不得,眸光逐渐暗淡,黑纹如巨手般,瞬间笼罩他大半边脸。

只听见‘轰隆’一声,身形炸开,臭气扑鼻。

木质残肢四处飞散,仅剩头颅歪斜倒下,眼底似噙水汽。

恰时,欢呼更甚。

“看吧,就说他是魔教眼线。”

“真痛快。披着人皮的魔物,活该如此下场。”

黄瑶脸色惨白,喉间血气上涌。

她攥紧衣襟,指尖泛青,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惩戒完毕,搜查会自此结束。

杜雷以处理事务为由,率先停步离开。

他一走,弟子更成为脱缰野马,纷纷上台,侮辱周平尸身。

黄瑶呆不住,正想缓步离去。

身形刚动,前路却被挡住。

她脸色灰白,难以提起力气:“师兄,你做什么?”

弟子瞥了眼她,言语似有嘲讽:“黄瑶师妹,善心泛滥可不是好事。”

他竖起拇指朝后努,嗤鼻道,“像此等魔教异类,就该这般对待。”挑眉,嚷嚷了句,“黄师妹既得长老信赖,可要做好表率。”

他说完,却躬身做礼:“黄师妹,请上台罢。”

他语调上扬,摆明是来挑衅。

黄瑶额角紧绷,手臂用力到颤抖。

杜雷昨日的点名,彻底将她与众弟子分离。

青明弟子擅妒,向来只听从强者。

而她却资质浅薄,偏偏被高位者‘看重’,更会引人妒忌。

她现在的所作所为,全被放大。

与其说受重视,不如说被变相监管。

黄瑶瞧弟子嚣张模样,不觉咬紧牙关。

那人斜眸看,正要再做邀请。

殷遥月快步上前,蹙眉道:“若没事做,就去抄摘录。”

她将黄瑶挡在身后,似在驱赶,“师门兄弟,情同手足。你这是想违背门规?”

话落,顿时安静。

弟子喉结滑动,薄唇紧抿。

片刻,他才道歉离开,临走前,瞪了眼黄瑶。

他眼神狠戾,毫不掩饰其间愤慨。

风吹起,鼻尖腥臭未散。

黄瑶跌撞退后,神色依旧恍然。

殷遥月将她扶住,轻叹道:“住哪里,我送你回去。”

她点头,勉强扯出笑容:“多谢师姐。”

树影婆娑,两人一路无话。

天色逐渐暗淡,街道旁点起烛灯。

青明弟子来来往往,仍在侧目交谈周平之事。

黄瑶步伐缓慢,眸间忧愁未解。

殷遥月侧目看她,终究劝慰了句:“莫要多想,回去好生休息。”

她轻嗯了声,依旧无言。

殷遥月却停住脚步,正色道:“黄瑶。”

她这才抬眸,轻声问:“师姐,怎么了?”

灯光昏黄,更显她脸色苍白。

细软发丝垂落,浅浅勾在下颚。

她身形削瘦,青袍本该合身,此时却无比宽大。

她眸间星辰黯淡,难掩憔悴。

殷遥月垂眸叹息,继而道:“你听我句劝,莫要再与陆明生来往。”

黄瑶微怔,随机转过身。

她蹙眉,缓声推测:“杜长老此举必有深意。如我猜测不假,他应想借你之手,试探陆明生。”

此处鲜少有人来,尤为安静。

黄瑶松开衣袖,声音低如喃语:“殷师姐...为何这般说?”

殷遥月凝眸,追忆道:“比武之时,你曾落于劣势。即使再做努力,也难继续攻击。”

她磨搓下巴,嗓音缓而长,“但你仍能反击。术法比之前更甚。”

黄瑶抿唇,迟疑道:“师姐的意思,是有人帮我?”

殷遥月点头,接着说:“那术法诡异强劲,绝非青明山修为。我下台时,似见陆明生垂手。”

年纪轻轻却有如此修为,在魔教内亦少之又少。

陆明生看似简单,但其决定另有身份。

黄瑶垂眸,神色隐晦。

殷遥月如此想,声音愈急,“此人绝非善类。你听我句劝,必须远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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