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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亲当日,十里红妆,萧禄亲自到陈府迎娶侧妃陈氏,如此隆重的盛况,在后来每每被人提及时,都会引得一片的羡慕与赞叹声。

萧禄作为太子,未来的储君,本不用亲自上门迎亲的,而且娶的还不是正妃,只是个侧妃而已,他却放下了身份,亲自上门迎娶,一路的围观人群都在小声嘀咕,应是这位太子殿下对侍郎府的小姐极是看重的罢。

萧禄确实很高兴,平时严肃不显露情绪的一张脸上满是笑意,在回到太子府,牵着新嫁娘入府时,更是小心翼翼,唯恐盖着红盖头的新娘有什么闪失。

更甚至,萧禄依了民间的俗礼,安排了拜天地的仪式,明明是娶个侧妃,却像民间娶正妻般。

此等规模,比之先前两年娶侧妃曹氏时不知隆重奢华了几许。

一直到夫妻对拜时,萧禄从红盖头下露出的隐约轮廓中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女子,一双眼内满满都是爱慕与心想事成的亮光,衬着一身大红色喜服,整个人都是发着光般的意气风发与少年得志。

坐在堂间观礼的沈翰声却有些忧虑,自从得知陈怡芝才是他们那日在灵安寺内遇见的女子,而萧禄却搞错了,已经先一步与陈怡芳定了亲事后,他一直在左右为难着。

要不要告诉萧禄是一个极难的选择。

若是告诉了萧禄,以这位太子殿下的心性以及他对陈怡芝的心仪程度,怕是做得出悔婚再迎娶陈怡芝的事情的。

可这,是他不愿看到的结果。

他也早已对陈怡芝心生爱慕,而陈怡芝也首肯了嫁与他为妻,他们可算是两情相悦的,他是一万个不愿意有任何横生枝节的事情发生的。

可若是不告诉萧禄,他会发现这桩搞错了的乌龙事件吗?

若是他不知晓,将来他与陈怡芳之间倒是能如他自己所承诺的那般,夫妻间琴瑟和谐相敬如宾。

可若是他知晓了呢?他又会如何做?

沈翰声一直犹豫不决,自小读的圣贤书,翰林院里的辩学才能,甚至是父亲左相大人亲授的为官之道,都不能在这件事上给予他一分的参考与解惑。

这,或许就是情之一字吧。

在沈翰声的不知如何是好中,这件事一直拖到了现如今,看着在堂前拜天地拜高堂,又夫妻对拜的两人,沈翰声只能低叹一声。

此事,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礼成后的宴席,萧禄并没有多喝也没有多滞留,一心只想着早点回房见见他的那位新嫁娘。

他的太子身份摆在那里,众人也不好多劝酒,在各自的心知肚明中,早早的放了他回去洞房。

萧禄是个极聪明心思也是极慎密之人,否则也不可能在众多位皇子中坐稳太子之位,回到洞房,挑落喜帕后,他就察觉出了不对劲儿。

面前穿着艳丽喜服的女子端的是明艳大方,脸型也像极了那日在灵安寺里让他一见倾心的女子,可现下这么近的距离毫无阻隔的再看,他可以确定,她不是“她”。

面前的女子只是极肖似“她”的另一个人而已,却没有“她”身上的神韵与让他心动的冲动。

他要娶的明明是“她”,现在这人又是谁?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难道是……陈家使的偷龙转凤之计?

想到此,萧禄的脸色倏地冷了下来,脸上也再不见喜色,淡漠的问面前的新嫁娘,“你是何人?”

陈怡芳虽不甘不愿的上了喜轿,不甘不愿的嫁给了面前的这位太子爷,但闺中女子的礼仪还是懂的,见新婚夫君这样问,虽是不解,还是低声回答了,“奴家陈氏怡芳。”

“你真的是陈怡芳?”萧禄明显不信,她是陈怡芳的话,“她”又是谁?

陈怡芳点了点头,也是极敷衍的了。

萧禄皱起了眉,直觉有什么是被他疏忽的地方,想了一瞬,又问,“几月前,你可见过本王?”

陈怡芳闻言抬头看向面前的陌生男子,她如今的夫君,一眼后,摇头,“奴家先前从未见过殿下。”

萧禄又掏出那方绣有“怡”字的丝帕,冷声道,“那你为何说这方丝帕是你所有之物?”

陈怡芳看向他手上的丝帕,“这确实是奴家之物。”

芝芝绣给她的,可不就是她所有之物么?

“撒谎。”萧禄冷哼,这明明是“她”的东西。

陈怡芳不知这太子殿下在洞房之夜为何要问她这些奇奇怪怪的问题,但也不好驳了去,只能再道,“这是奴家的远房堂妹所绣,送与奴家的,自然是奴家之物了,还请殿下明鉴。”

远房……堂妹?会是“她”吗?

“她芳名是什么?”不知为何,萧禄有些心慌,有些差错仿佛呼之欲出,他不由焦急的又问。

“陈怡芝,”陈怡芳说完,有了些疑心,“殿下这是怎么了?”

萧禄却没有回答她,听到她口中吐出的那个名字,眉心突地猛跳,脸色难看下来,低头看向自己手中的丝帕,有越来越清晰的思绪在翻飞。

他弄错了人?

他娶错了人?

那么现如今“她”在何处?

萧禄心头各种念头冒出,脚下步伐一转,不顾身后陈怡芳的叫唤,不顾门外仆妇的劝说,在新婚之夜,离开了新房,独留新嫁娘一个人独守空闺。

被留下的陈怡芳脸色也难看下来,这就是一意孤行要娶她为侧妃的太子殿下?这就是拆散了她与封哥哥姻缘的太子殿下?这就是让父亲母亲逼迫她嫁的太子殿下?

结果呢,他就是这样对她的?

在新婚之夜给了她这样的难堪?

陈怡芳拽紧了手下的明亮喜服,眼中是满溢的怨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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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暗卫几日的调查,萧禄终于等到了有关陈怡芝的所有资料与画像,看着画像中的女子,萧禄终于不得不意识到,他搞错了人,他娶错了人,面前画像中的女子才是“她”。

然而暗卫的调查结果中还有一个信息,此女子已经与沈相府结亲,成亲之日就在秋日。

萧禄暗暗攥紧了手心,脸色低沉的仿佛下一刻就会滴出墨汁般,冷哼。

原来那日沈翰声也动了心思的么?

那他是否早就知道了他搞错了人?

他是否就趁此机会接近了“她”,然后先一步名正言顺的拥有了“她”?

哼,以为这样他就会善罢甘休了么?

萧禄脸上露出了张狂的志在必得的神色,他堂堂太子殿下,未来的储君,有何女子是他想要而得不到的?

沈翰声又算个什么?

几日后,萧禄寻了个陈怡芝跟着母亲出门采买成亲物什的机会,特地等在了她们必经之路上,着人支使开了其他闲杂人等,自己走向陈怡芝。

陈怡芝此时已然知晓了面前的男子是何人,因着她堂姐出阁那日,这位太子殿下可是亲自前来陈府迎亲的,她有幸远远得见过一面。

“太子殿下。”陈怡芝谨守着礼仪,微微福了福身。

萧禄看着面前的女子,百分之百确定了她就是他心心念念要找的人,只是看着她这样恬淡的容颜,他一时什么话都说不出,又好似什么话都不用话,能这么看着她,就已是极好的了。

陈怡芝看他不出声,只当是寻常的偶遇,又道,“太子殿下若无事,奴家先告退了。”

说着就打算从他身边走过,可还没走出两步,手臂被一只大掌所钳住,脚步被迫停了下来。

握在手心的女子手臂如同那日在灵安寺时一样,纤细柔软,带着隐隐的暗香,让他留恋,萧禄紧紧的握着,一时不想放手。

陈怡芝自小恪守礼仪闺范,见他又像那日般拉住她,挣了挣,没挣脱,不由红着脸皱眉提醒,“太子殿下!”

萧禄回过神,轻轻放开了她,低咳了声,漫声道,“当日在灵安寺,你匆匆离去,之后本王就一直在寻你,你可知?后来因着丝帕上绣的字与画像的缘故,本王搞错了人,娶错了人,如今才知晓真相。”

“本王一心想娶的人是你,你可愿与本王一道?”

陈怡芝不妨他如此说,羞红了脸,可还是轻声道,“殿下厚爱奴家万不敢当,奴家已许配给了沈家,自是不能再与他人一道的。”

萧禄有些急切,“若是本王能让沈家取消婚约呢?你可愿意?”

陈怡芝看着他,虽羞赧怯懦却丝毫不惧,语气坚定道,“奴家不愿,奴家是自愿嫁入沈府的。”

“为什么?如若不是本王寻错了方向,你现在已是本王的人了,”萧禄有些激动,双手握着她的肩,着急道,“嫁与本王,本王会对你很好很好的,将来,将来本王登基,你就是本王的皇后。”

陈怡芝被他握着两肩有些难受,不由提了提声音,“太子殿下,请自重!”

萧禄被她虽细弱却严肃的声音一震,虽放开了手,却还是不甘的道,“为什么?”

陈怡芝略想了想,想到那个人,虽是害羞,倒也诚实,“那日在灵安寺,奴家早已对沈郎有了好感,再见时,又多了份心悦,奴家心里的人自来都是沈郎,而非殿下,望殿下万不要做多余之事。”

说罢,陈怡芝不再逗留浪费时间,错身离开了,独留了彷徨失措的萧禄在原地暗自神伤。

两人谁也没有注意到,转角的暗处,有一抹颀长的身影在默默的注视着两人的对话,目光温柔的,爱恋的注视着女子,直到她离开。

也没有人注意到,正对着的一家商铺里,同样有一个人把两人的对话一字不落的听入了耳,却满目震惊,满眼愤恨,头上的珠钗都被晃得铃铃作响,犹自不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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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日午时,萧禄一个人在酒楼买醉,顾不上其他皇子各方势力的盯梢,只想一醉方休。

可就连醉了,他的脑海里还是盘旋着那人的话,虽轻言细语,却字字诛心。

“奴家不愿。”

“奴家是自愿嫁入沈府的。”

“太子殿下,请自重!”

“奴家早已对沈郎有了好感。”

“奴家心里的人自来都是沈郎。”

……

“呵呵,呵呵呵。”萧禄自斟自饮,最后仿佛是醉了般,一个人低笑出声,可就连这笑声都满是自嘲与伤心。

夜深时,萧禄早已醉趴在了酒桌上,暗卫无法,只能把人强行带回了太子府。

府中的下人不知情,看几日前这位太子殿下迎娶侧妃时的欢喜劲儿,直接把人送回了侧妃陈氏的院子。

陈怡芳看着榻上烂醉如泥的人,上午的那一段对话又不期然的跃入了她耳中,让她觉得荒诞与憎恨。

如若不是他的误认与强势,她又何至于此?

可能是她怨恨的目光太过灼烈,榻上的人幽幽转醒过来,人虽还醉着,倒也认出了眼前人。

许是醉酒的关系,看着面前相似的容貌,萧禄几日来的怨气仿佛找到了发泄口,一边蹒跚站起,一边不管不顾的讽刺道,“你以为本王想娶的人是你?你的存在就是提醒着本王,本王错过了什么。”

说着,他人已走出了内室,一步不停留的离开了她的院子。

当晚,太子萧禄临幸了府里的一名侍妾。

第二日,萧禄抬了此名侍妾为姨娘。

陈怡芳得知后,攥紧双拳,满目恨意,不置一言。

他竟然如此羞辱她,在洞房之夜舍她而去,却在几日后临幸了她人,置她于不顾。

他怎能如此?

她又何其无辜?怎就落得如此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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