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现在他们工坊有着最详细的类渐开线齿轮几何关系论文，齿轮系的生意单子已经不需要曹闺次次亲力亲为，耐不住有些人就是来要一个“曹闺”的名号，目的纯粹是为了行业竞争，其实齿轮是不是曹闺亲自做的，他们一点都不在乎。

买卖上门，没有推拒的道理，曹闺见到人后，打消了和江桥一样的怀疑：“您好？”

找她的人地道的农民扮相，她眼熟，因为这人是上曹家的曹有雷，和他爹是一个辈分的。曹有雷看见他便露出一排牙的憨厚笑容：“曹闺丫头，听说你们给官府打造的凿井工具特别好用，我想买一件回去找一个蓄水池，趁着扇缘江的水彻底干掉之前，续上一池水备用。虽然我们村子边上有一个水库，这不是官府还不开么，你说他要是不给用……唉。”

看得出来他是慌了，想让过惯了苦日子、被贪官污吏压迫多年的农民，忽然开始信任官府，也不是一件很顺利的事情，他们或多或少还是会有些怀疑，没准那水库就不是给他们农民用的。

“我们工坊凿井锉子和镐子有很多种。”不同的材料以及不同的处理方式，会导致这些产品的价格也不同，曹闺问他，“你清楚你家果树地下都是什么样子石头吗？工坊有规定，一旦售出，概不退货。”

曹有雷双眼迷茫，微张着嘴，有些不知所措：“我，我还没了解过，果树都在山上，我用家里的锄头挖了一半，结果发现土下面都是石头，我的锄头挖不动，村上的人告诉我，你们这里的工具可以召开很硬的石头，我就来了。”

“这是有多硬的石头？”曹闺还想让他带块石头来看看，又转念一想，他都没有能够开采这些石头的工具。

江桥介入他们两人的对话，提议道：“要不我们带着这些工具跟你走一趟？工坊经常会遇到这中问题的，提供的选择多了，大家也不知道该买哪一种比较好，我们工坊就会派人跟他们走一趟，实地试用过之后再继续做买卖。”

商品种类多，也有种类多的困扰，当然，这种困扰不是寻常工坊可以拥有的。

站在曹有雷家种果树的那座山脚，虽说是山脚，但地势也要比田地高出一大截，朝县城里望去，还能看到远处显眼的陨石坑。

“就是这里了。”曹有雷站在果园边，在种果园的地方都是土，果树种的也不是很整齐，尤其靠近山脚的地方。

山脚处已经裸露出了许多石块，江桥和曹闺两人上手试验，最后参考曹有雷的需求，挑了一套四等的开采工具，在三法工坊的定义中，数字越高，强度越大，性能越好。

“感谢感谢，”曹有雷脸颊通红，他直接从腰间拿出一串铜钱，“我以为直接买最硬的那把就好了，差点就多花了冤枉钱。”

“应该的，该节省的还是要节省。”江桥趁着休息，叉着腰俯视曹有雷的果园，“你这种的是石榴吗？今年收成怎么样？”

说到自己的果园，曹有雷更是好了：“今年夏天没有被淹，我还以为今年又要死一批树的，没想到结的果子还不错，这不是怕冬天没有水，赶紧在枯水期到来之前，把蓄水池挖好。”

“果子多了也有果子多的麻烦，”曹有雷说起他难得的幸福的烦恼，“现在那些水果商可挑呢，让我们把小果子挑出来，压低价钱卖给他们，而且还得在期限的时间内完成，完不成又给我们家降价，不答应的话，就只能留着自己过年吃了。”

“奸商，天天想着钱。”江桥突然有了同感，咬牙切齿，又对这一群追名逐利的商人无可奈何，“跟他们做生意，一定要留出十二个心眼，说不准哪句话你就栽到他的话头里，被坑了，还帮人数钱呢。”

没错，说的就是你——五谷磨坊的张老板，曹闺在心里暗暗骂道。

“没办法呀，果子总得卖啊，我们一家五口人天天都在家里挑果子，我老娘的腰都挑痛了。”说起这个，曹有雷的眉头又开始皱得紧紧的，“你说这是什么世道？以前被狗官占了地，想种地还得给他们交钱；好不容易有了地，不是洪水就是干旱，长什么什么不结；现在，侯大人把地还给了我们，现在不用交钱了，还修了水库，挡住了洪水，今年家家收成大好，得了许多的果子，又开始担心卖不出去……”

听完曹有雷苦涩的言语，曹闺的眼角都跟着耷拉了下来：“我可以去你家看看石榴吗？”

“不用了，曹闺，你们工坊已经帮我很多了。”曹有雷有种感谢他们，“还帮我省了不少钱。”

“带我去看看吧，虽然不一定能帮上忙，但万一呢？我不收你的钱。”曹闺担心他是因为钱的问题，强调了自己是义务帮忙的，又劝他说，“在人力条件有限的情况下，可以试试机关人能不能出一份力，好不容易有了那么好的收成，为了家人能够过一个好年也要试一试啊。”

江桥一听就知道，他这小师妹怕是又有主意了，也跟着劝道：“试试吧，我师妹的带式输送机，一天就能卸任两天的货呢，没准她真的能帮你造出挑选石榴的工具。我们不收你的钱，我们不缺你们这点钱，只是希望你早点把果子卖了，过个好年。”

曹闺毕竟还是小孩子，由江桥来劝，曹有雷能听进去更多，他犹豫后还是点了头：“行吧，那就试试吧。”

曹有雷的家是土坯房，一排大房，一个厨房，还有一个厢房，一前一后有两个院子，前院种着两厢菜地，边上堆着许多杂物，后院就是堆放果子的半露天型仓库，用猪圈、茅房和化粪池将后院圈住，防偷防盗。

曹闺和江桥两人被曹有雷带到后院时，他家的男女老少整整齐齐的坐在小凳子上，一边是大小不一的果堆，一边是放在箩筐里，分拣好的石榴。

“你怎么带人回来了？”曹有雷的妻子是个膀大腰圆的宽脸女人，她的嗓门很大，站起来说话的时候，江桥和曹闺都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一步，“我们自己分拣就好了，少睡一点，顶多再分几天，怎么还要花冤枉钱雇人手？这个钱我是不会出的，你休想从我这里拿出一分钱去雇人。”

这话说的又绝又狠，一听就知道，到底谁才是掌管家里财政大权的人。可是大家看着那一堆还在待挑选的果堆，再看看家中的老老小小，老人有腰痛，小孩两只手都握不稳石榴，曹友雷的果园里还有一口蓄水池要挖，怎么不吃不喝也得要十来天。

曹有雷差点被妻子的这套一动作打懵，连忙站出来说明江桥和曹闺的来意：“人家是来帮我们的。”

“不收钱，我们工坊今年已经赚到钱了。”曹闺又立刻强调他们家最担心的主要问题，“我们是三法工坊的，不是第一次帮人了，你们可以在村里打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