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出,言歌不由一惊。
能在他们眼皮底下搞这些动作,实非常人所能办到。
究竟是何方神圣?
江景止明白她在想什么,当下摇了摇头否定。
“世间能做到如此不留痕迹的人不多,若是那些人来也不会如此畏手畏脚。”
这话倒是言歌不懂了,好在江景止这次终于没有揶揄她的意思,见她不懂又补了一句。
“能不留痕迹的除了太强,还有另一种可能。”
言歌眼前一亮,立刻明白。
“主人是说是个普通人搞的鬼?”
江景止颔首。
这便说得通了,普通人没有灵力波动,二人自然不会发现蛛丝马迹。
言歌眯了眯眼,倘若对主人有所了解,那想到他们来这儿之后会选择最大的客栈也不难,只是他如何确定他们所在的房间并加以布置?
她想了想,二人来客栈之后,给他们推荐房间的是……
“店小二?”
她倒是跟江景止想到了一处,今早江景止下楼已经稍加打探过,“老板说昨日是那个小二最后一天当值,今日已经收拾东西回老家了。”
这是早就准备好跑路了。
言歌一拍桌子,起身就要追,江景止点了点桌子示意她稍安勿躁。
“别急,我已托了人去追。”
言歌这才放下心来,但心里还有些别扭,那个店小二平日看着和和气气,没想到背地里做这些偷鸡摸狗的勾当。
“但他是怎么做到的?”
这倒不难查,二人叫了掌柜上来,掌柜一听贵客丢了东西,当下冷汗直流。
“贵人明察啊!我是看那王桥可怜才收留他在这儿做工,实在没想到他如此胆大包天啊!”
掌柜不想惹事,嘟嘟囔囔半天这事与他无关,言歌心下不耐,仍是一副乖巧的模样。
她拍拍掌柜的肩,又往他手里塞了些碎银,笑笑说道:“掌柜大可不必惊慌,我与主人并无责怪你的意思,也无意声张,只是丢失的东西于我们实在重要,还要劳烦掌柜帮忙指个去处。”
银子到手,掌柜也擦擦汗肉眼可见地冷静下来,他转了转眼,谄媚一笑:“二位贵人太客气了,在下一定知无不言。”
从他口中,言歌很快明白了真相。
原来店小二原本是跟着戏班子卖杂耍的,只是他的卖点实属上不得台面——他是操纵老鼠的。
掌柜所言,他那个老鼠灵性的很,好像真能听懂人言一般,王桥说什么那畜生便做什么,后来班主嫌他赚不来多少钱,便把他赶了出来,掌柜看他是个会来事的,就留了他在这儿。
只不过跟着他的那个灰鼠却再没见过。
言歌眼珠一转,继续问:“那他近日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或是见了什么人?”
掌柜想了想,有些为难:“没什么不对……实话跟您说,我跟他也不过是掌柜和伙计,真有什么他也不会跟我说啊。”
言歌一琢磨也确实是这个道理,便不再言语了。
事情很简单,匕首鞘定是被那老鼠偷去了,倘若他们一开始发现了老鼠,也只会觉得这家店不干净,不会往别的地方想。
两个惊才绝绝的人就这么被一只灰鼠戏耍了。
言歌又好气又好笑,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江景止也忍不住勾了勾嘴角,这么些年还是第一次在这儿栽跟头。
他清了清嗓子,调整下神态,叫掌柜领着他们去小二的房里看看。
掌柜不敢怠慢,连忙引着二人过去。
这掌柜对待伙计倒不小气,王桥没有自己的家,掌柜给他在杂物间旁空了间房出来。
“唉,都是平头老百姓,大家出来都不容易,想着能帮衬就帮一把,左右杂物旁就没几个客人愿意住,不如空出来让王桥有个落脚的地方了。”
言歌了然,难怪不论他们何时回来都看得到那店小二,原是本就住在这儿。
推开王桥那间房门,看得出他早有准备,里面的干干净净,能带的都带走了。
江景止进内走了一圈,靠墙处有个桌子,桌子上有个方方正正的痕迹,好像曾有什么方形的东西长年累月放在这儿。
他探手摸了摸,又比量了一下痕迹大小,转头问掌柜:“他可曾供奉什么东西?”
那痕迹刚好可以放个贡台。
掌柜皱眉回想一下,随后连忙点头。
“有的有的,他好像是拜个什么神仙……我见过一次,但我也确实孤陋寡闻,具体供奉的是什么还真不知道。”
江景止垂了垂眼,继续问:“你可知他是哪里人?”
这个问题掌柜还是能回答的:“具体哪里我倒不记得了,只知道是个北方来的。”
江景止点点头,心里有数。
言歌见问不出什么,打发了掌柜后就跟着江景止回了房间。
“主人可是有什么头绪?”
“嗯。”他应了一声,“北方有狐黄白柳灰的说法,那店小二约摸着是供奉了保家仙。”
言歌恍然大悟。
保家仙多少沾了仙字,他们在它手上吃个亏还不算丢脸。
想到这儿言歌又有些想笑,主人怕是调查店小二是假,为自己找台阶是真。
江景止斜了她一眼,“笑什么。”
言歌忙轻咳两声。
“没什么,主人果然见多识广。”
她想了想,有些好奇:“主人托何人去追?”
她怎么不知道他在这边还有相熟的人?
江景止勾了个懒洋洋的笑;“我们平民百姓的,丢了东西自然是要请知府大人主持公道的。”
言歌:“……”
哑口无言,只能再一次对江景止投去赞叹的目光。
也不知这地知府是个什么样雷厉风行的人,当天下午衙门就派了人过来,说店小二被抓住了。
言歌再一次对江景止产生了敬畏。
江景止与官差交涉片刻,又给了些银钱,衙门也不愿大费周章,于是同意了私了的要求。
不消片刻,店小二就被带了回来。
两人带着他回了房,江景止于主座坐下,不急不缓地喝上了茶,言歌就在一旁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才离开客栈半天的店小二面如土色,一室静谧,气氛更显压抑,终于他受不了这股氛围,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贵人饶命!小的也是受人胁迫,绝没有贪您钱财的意思!”
“哦?”
江景止挑挑眉,茶盏放在桌上发出咔哒一声脆响。
店小二做贼心虚,跟着这声音抖了一下。
他也不知为何,面对这二人竟比方才面对衙门中人更怕上几分。
他不敢抬头,低垂着脑袋道出实情。
“是有人知道我供奉保家仙,威胁我若不帮他办事,就要找道士来收了仙家!”
这倒不奇怪,真正能称得上仙的保家仙极少,且大多能化人形,店小二供奉的说白了也只是些开了灵智的妖物,有多管闲事的道人要收他们也实属正常。
这也是为何保家仙鲜少出现在城中的原因。
“何人威胁你?”江景止又问。
店小二有些犹豫,他也不知道那人姓名。
“长相嘛……普普通通的脸,没什么特点,又不像您二人谪仙似的,小人实在形容不出啊……”
这番话没什么信息,却又信息量极大。
主仆二人不由地想起了一个人。
逐青当日也是这样形容梁文修的,加上这被偷的匕首鞘,世上总不会有这样的巧合。
以防万一,言歌还是问了一句;“可是那日与那老人同来的青年?”
她说的是付起与逐青,店小二若不是犯了这样的错应当是个极好的伙计,他只回想了一下,立刻明白言歌说的是谁。
他摇头,十分笃定:“不是那人。”
言歌不动声色与江景止对视一眼,果真有梁文修这个人。
其他消息店小二知道的还不如他们多,线索到这里竟是断了。
店小二本想避避风头,等二人走了再回来做工,没曾想不过半日便被抓了回来,现下可好,掌柜说什么也不肯再用他,他也只能寻他处谋生。
只不过临走前被言歌笑眯眯地拦住:“那个人当真只是威逼,没有利诱?”
于是白银三千就进了言歌的腰包,店小二是真的人财两空。
等到无人时,言歌这才愁眉苦脸地往桌上一趴。
“怎么办啊主人,追查不到线索。”
江景止不知从哪儿寻了个话本,正在一旁翻得津津有味,闻言连眼神都没给一个,只敷衍地“哦”了一声。
言歌抽了抽嘴角。
“哦?就哦一声就完了?”
江景止这才把视线转过来,带了点疑惑地看向她,无声反问。
对啊,不然呢?
“可是!”言歌直起身子,皱着眉头指责。“我们都还不知道付起身上究竟发生什么,也不知道逐青为何会死,还有那个梁文修!不知接下来还会有什么动作!”
他翻过一篇书页,继续道:“急什么,他若是可着我们算计,定会自己送上门来。”
“可,”言歌犹豫一下。“他万一趁着这个机会兴风作浪?”
江景止打了个哈欠:“天塌下来自有高个子顶着,何况他闹出事端,也更方便我们去寻他。”
言歌恍然。
这一路的奔波叫她习惯了去追查,差点把这当成自己的责任了。
想通了之后也就释然了,甚至隐隐有些期待梁文修搅出些什么风浪来。
江景止想到什么。
“不过还真有个事是我们现在要去做的。”
他放下话本,从包袱里掏了个东西出来。
拘灵符。
言歌的眼睛亮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