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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迟将这段记忆掐头去尾地说出来,言歌颇为遗憾地摇摇头。
“你想复活将军,便用将军最为珍爱的长-枪当作媒介,在这儿夺了三年气运,想来该是今天,这阵法便成了吧。”
王迟点点头。
“可惜啊……”
言歌叹了口气。
“人自私本是没错,只是你因一己私利要断了整个村子的命数,难为他们对你一腔赤诚,王迟,你可真是比我想的要心狠。”
听到这儿王迟面色变了变。
“我只是夺这山里的气运,没有要害他们……”
“蠢货。”
话没说完便被言歌打断。
“这些人坐山吃山,你当此处没了气运,他们会好过?”
王迟的面色一阵青白。
言歌了然。
他不是不懂,只是选择自欺欺人,骗自己他并未人性泯灭,三年过后他已离开此地,就能一直骗自己村里人还在这儿安安稳稳地活着。
这么想,她也的确这么说了,又引来王迟一阵面红耳赤。
言歌没什么别的爱好,为数不多的恶趣味便是看别人因为她的寥寥数语处境难堪,这时看着王迟的面容不由觉得心情大好。
她心情一好,更加变本加厉。
“我初次找你时就察觉到不对了,但我偏要等到现在,知道为什么吗?”
言歌快乐又炫耀地站起身,蹦蹦跳跳凑到了王迟面前。
“因为只有你成功了,你的将军才会成为恶鬼,我才能明目张胆地吃了它呀。”
话音刚落,王迟面容大变,而他身后劲风突起。
阵法已成。
风势太大,王迟只能贴紧地面稳住身子,狂风中他听到言歌咯咯的笑声。
“你当那条鱼是什么好东西?不过是想借你的手养出个恶鬼伤我主人罢了,哼,就凭他……”
王迟心头一片茫然。
恶鬼?不是将军吗?
如若他费尽心思,甚至可以说是以命换命得来的是这么个结果,那他这辈子当真是个笑话。
他不愿再思考,眯着眼瞧准了言歌的位置,一个猛蹿就要用身体桎梏住她。
“哎呀!”
小姑娘娇气地跺了跺脚,身子一拧就躲开了。
“你臭死啦,离我远一点哦。”
王迟一击不成也不气馁,转了转方向又是莽莽撞撞地撞了过去。
言歌看了看劲风的源头,包裹着长-枪的枯木已褪了个七七八八,贡台前黑雾差不多凝成了人形。
她心知时机已成,对王迟这个碍事的蝼蚁便多了些不耐烦,故而这次并没有躲开,而是轻飘飘的一掌打在了王迟身上。
这一掌看似没用什么力气,王迟却直接被击飞出去,撞到山壁落了下来,甚至口中吐出了鲜血。
而言歌这边却也并不好过。
她本就没把王迟放在眼里,虽然知道他身上的是公鸡血却也没放在心上,寻常的公鸡哪能伤的了她呢?却不想……
她看着手上被灼出的伤痕面目阴沉。
方才蹭过鸡血的地方仿佛被烧过了一样,更为可怕的是烧伤没有止住的意思,向着整个手掌蔓延,眼看她这只手就要废了。
言歌真正动怒了。
“怪不得我觉得这味道格外臭,是那条臭鱼给了你什么臭东西养出了这么个臭玩意儿吧。”
王迟犹在咳血,无法回话,他是实打实的肉-体凡胎,哪里经得住这一掌,他艰难抬眼,心下大骇。
盛怒的言歌面上竟有恶鬼之相。
贡台前的人形成了。
言歌这下不敢托大,那条鱼能把公鸡养变异了,谁知道这恶鬼有什么猫腻。
当下她拔下发间步摇,一个起势的功夫,那步摇竟变成了一把碧玉做的剑,剑身雕着的异兽清晰可见,栩栩如生,仿佛下一秒就要摆脱这剑身冲着天地发出一声长啸。
玉本温润易碎,她这把却锋芒毕露,多看一秒都要被剑气刺伤了眼。
就在此时,黑影口中发出一声戾啸,长-枪猛然从案台飞起落入他的手中,刚成型的黑影并无意识,只凭借本能向前方挥出一枪。
言歌轻松一侧,借力一蹬腾空而起,在空中腰身一拧,双脚直击黑影门面,饶是黑影看起来有言歌的两倍大,也被这一脚踹得踉跄后退。
言歌乘胜追击,毫不懈怠,手起剑落劈向黑影。
秀气的玉石剑,被她大开大合这么一打,倒有些摧枯拉朽的气势。
黑影虽无意识,却也知道厉害,这一击若中他必然消散于天地,慌乱中他手中抓了个什么,怒吼一声挡在自己身前,剑光一过果然自己安然无恙,只是浑噩中他听到了一声哀嚎,他灵台清明片刻,转眼又被暴虐的情绪覆盖。
言歌一击不中有些可惜,看着死去的王迟难免目露怜悯。
方才黑影刚好退到他旁边,这家伙死之前还在叫将军。
不知死亡降临的那刻是个什么心情,为将军而死,也算求仁得仁。
怜悯也只是瞬间,在她眼里王迟连个可怜人都算不上,只是个给人添乱的烦人精罢了。
伤的是右手,言歌意识到,若不快些制服黑影,这剑她怕是要拿不住了。
黑影过了混沌期,显然已有了意识。他又是一声听不出内容的怒吼,猛然冲言歌掷出长-枪。
这枪是她主人看中的,本就不是凡品,又几经奇遇,若不避其锋芒怕是不死也残,言歌无法,只得慌忙避开,而那黑影得了空袭抓住机会向山洞外逃出。
这瞬间言歌思考许多。
主人只是要把枪带回去,贪嘴的是自己,要不那恶鬼跑了就跑了吧?枪交到主人手上,饶是那条臭鱼也做不了什么文章,只是手上这伤现下只能算在那头鬼的头上,若是这么放跑了……
况且,山下那几个孩子好歹教了自己打水漂,自己还吃了李婶好几顿饭,这个情总得还回去。
她咬了咬牙,姑且放着长-枪不管,忍着疼握紧了剑柄飞身而出。
月光下,山中显得幽深寂静,丝毫不见恶鬼行踪。
跑的倒是快。
言歌恶狠狠地盯着虚空,半晌气呼呼地举起玉石剑,往完好的左手滑了一剑,鲜红的血从伤口滴落,迅速渗入土中消失不见,言歌闭上眼,感应山里的一切。
“扯平了扯平了,这下绝对扯平了。”
言歌念叨着,心里又觉得不舒服。
村里没人受伤,她可是往自己手上划了一剑!
黑影虽刚出生,戾气却不容小觑,放任不管的话,假以时日定为祸一方。
很快,言歌感受到了黑影的气息,果不其然正朝着村落进发。
言歌把气全撒在了黑影上。
我血都流了,要是还叫你跑了,那姑奶奶的名字倒过来送你好了!
话分两头。
黑影只与言歌过了两招,便知道自己是侥幸逃脱,他前尘尽忘,只余恶鬼思维,当下最好的选择自然是去人烟处进食。
等他积攒够了力量……
他露出狞笑,仿佛已经看到言歌被拆筋剥骨的凄惨模样。
“兄台急匆匆的这是要去哪儿啊。”
黑影猛地停下脚步。
树后缓缓走出个男人,紫色长衣,贵气逼人,若黑影尚存人类意识,也要夸赞一句风度翩翩。
只是这人好似没什么精神,一双桃花眼极为漂亮,却半张不张地瞧着人。
黑影仔细打量,确认这是个普通人。
说不定还是个身子孱弱的普通人。
他当下大喜,直接扑了上去。
肚子饿的时候能吃一个是一个。
那人抬起手,半眯的眼中光华流转。
下一秒,黑影没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就尸身分离,彻底消散于天地,被他困于体内的气运如流萤一般四散飞去。
明灭的萤光中,更衬得此人眉目如玉,如镜中月水中花,好似下一秒便要羽化登仙了。
言歌赶到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个光景。
饶是这张脸看了百年,现下也要感叹一句当真是公子世无双。
她毕恭毕敬地挪了过去,规规矩矩行了礼,老老实实开口。
“主人这装模作样的本事比从前更加精进了呢。”
江景止不接茬,伸手把那玉石剑接了过来,说来也怪,原本难掩锋芒的剑到了他的手里竟异常听话,乖得仿佛一把雕成长剑模样的装饰品。
言歌没敢吭声,任凭他打量剑柄的血迹。
江景止一双桃花眼移了过来,言歌露出个灿烂的笑容把爪子翻了过来,巴巴地凑到他面前。
江景止端详这狰狞的伤口,灼伤已经蔓延到了手腕,很难想象之前它比黄豆大不到哪儿去。
“长本事了。”
这话说的语气微凉,言歌一听便知不妙,连忙狗腿道,“是您教得好。”
江景止冷哼一声,抬手的功夫,那剑又变成了熟悉的步摇,他熟练地把步摇插到言歌发间,而言歌动也不敢动,任江景止行动。
江景止观察了一下,对自己的挽发技艺颇是满意,也不管言歌,举步就要走。
言歌一看,连忙追上去。
“主人主人!手疼!”
说着还委委屈屈地挤眉弄眼,可惜她的双眼天生清明,用尽了力气也没挤出两滴鳄鱼泪。
江景止看也不看,绕过就走。
言歌急了,眼睛一转,站在原地学着市井妇人一跺脚一掐腰。
“好你个江景止!我就说怎么也不知会一声就突然过来,肯定是外面有了别的婢女了吧!正好让我疼死了给人家腾地方是吧!我到底是看错你了!”
“闭嘴。”
江景止颇为忍耐地闭了闭眼,想不通怎么一百年过去了这丫头还是毫无长进。
言歌老老实实闭嘴了,颠颠跑过来再次举起了手。
江景止不语。
主仆俩倒是极为相似,不说不笑的时候眼中的冷色直教人脊背生寒。
言歌自然是不怕的,仍高高地举着手。
江景止冷着一双桃花眼瞧了半天,到底拿她无法,细长的指尖一勾,一张止血符便贴在了她手上,不过片刻那双手已恢复如初。
言歌欢天喜地地恭维。
“就知道主人最厉害啦!”
江景止到底没忍住手痒,扯着她的脸蛋质问。
“还贪吃?没见那鬼将军吸饱了公鸡血?”
言歌被扯地差点站不稳,口齿不清地狡辩。
“我这不是想着有您在呢嘛!”
江景止又是一声冷笑,他放开了她的脸蛋,转而提着她后颈,三两步间周围景色飞快移动,竟就回到了山洞中。
他放开言歌,言歌自知理亏,缩着脖子不敢搭话。
江景止指指地上仍不瞑目的公鸡尸体。
“那条肥鱼磨了定阳珠给这畜生日日服用,它的血自然也是至阳之物,你这次是撞了大运,若是一个不小心被那长-枪划破一点皮肉,我倒要看看你这小小鬼魂能不能撑得住。”
言歌咽了咽口水,终于开始后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