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珠子是泉漓所赠,天下间有水的地方都阻不了二人的脚步。
女鬼自然不是吃素的,见这二人不把她放在眼里,黑发一起便向二人攻击而来。
言歌也不是好相与的,玉石剑一出,与那女鬼斗起法来。
江景止被言歌护得滴水不漏,本该紧张的时刻,不知怎么的,他却忍不住勾了个笑意出来。
随即他敛了笑意,鲛珠祭出,言出法随,平静的水面仿佛被什么大力分开一般,逐渐出了条裂缝。
这裂缝明明是在水上,那女鬼却凄厉地叫起来。
她这一叫把言歌吓了一跳,忙转头看向江景止,见江景止好端端地站在那儿才舒了口气。
她皱着眉:“叫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被分尸了。”
这话倒也不假,这女鬼不知被这水池困成了何种模样,早就融为一体,现下江景止将满池春水分开,可不就相当于将她五马分尸。
只是言歌当然是没考虑这样多的,见了江景止无事,她也就放下心继续缠斗。
那边有言歌拖着,江景止便将注意力都转向了水中。
照无妄所说,这女鬼或许是皇后,这水中定有她依附的媒介。
水浪渐渐掀开,这一看,纵然是江景止也不禁愕然。
池塘底部渐渐显现在江景止眼中,方才看不真切,江景止只以为下面是些白色西沙,现下看清了才发现,那白色的哪是沙子,分明是层层叠得数不清的白骨。
江景止回过头,看向这一院怨灵。
先前他还疑惑,为何会有这样多的怨灵出现在此,这些皑皑白骨便给了他答案。
埋骨之地在此,她们自然不会离开。
江景止抛开其他心思,专注于池底。
女鬼显然也被激怒,攻势越发猛烈,言歌战斗惊艳不足,鲜于这样的对手交战,此刻女鬼招式一变,她一慌乱,顿时出现了破绽。
女鬼岂会放过这个机会,头发一甩就要攻来,言歌见躲闪不急,正准备咬牙接下这一击,却见玉石剑猛地一变势,恰好为她接下了致命一击。
言歌余光瞟到江景止正放下手,心知这是主人的手笔。
她无暇分心,继续同这女鬼缠斗起来。
那边无妄的超度也接近尾声,院中的怨灵肉眼可见地少了,芷夭也松了口气,若是再多一些,她不知还能不能撑得住。
接下来全看江景止何时找到媒介了。
江景止也知这事拖不得,他垂眸思索片刻,手中灵力蓦地加大,鲛珠在空中飞速转动,随着鲛珠的转动,水面波涛更甚,片刻间,所有池水被分于两面,池底之物一览无余。
女鬼也被这变故乱了手脚。
没了水面的遮掩,她整个鬼落入湖底,匍匐在地动弹不得。
言歌仔细一瞧,这女鬼居然没有下半身。
这样说也不对,言歌一时看不清,只看到她的下半身似乎被埋在个圆圆的物件里。
原来她是借着水面的推力才得以移动,怪不得水面一消失,她整只鬼都败下阵来。
江景止祭出符咒,那符咒飞落到女鬼身上,江景止默念了两句口诀,她便被符咒带了甩上了岸边。
没了女鬼助阵,满园怨鬼都不足为惧,很快,无妄便将这一院的冤魂超度干净。
无妄与芷夭都凑了过来,几人看着这女鬼,不发一言。
言歌率先问无妄:“这位是皇后娘娘吗?”
这一问道叫无妄迟疑。
他看着女鬼的脸,犹豫道:“像,又不像……”
皇后的脸言歌也见过,然而只有一面,她也不能确定,现下看无妄犹豫,她这才肯定。
这女鬼同皇后很像,却又微妙地不像。
至少皇后娘娘的面容远不及这女鬼美艳。
这女鬼听了皇后二字,又激动起来。
“皇后……对,我是皇后……”
然而岸上没有水,她再激动也只能像失了水的鱼无用地扑腾。
她对皇后二字的反应这样大,倒是应证了猜测。
江景止与无妄对视一眼,无妄也不用多说,当下祭出佛珠,诵起了佛经。
女鬼肉眼可见地平复下来。
数百冤魂被超度,院中的阴冷气息散去了不少,然而还是比旁处阴森。
言歌看了这怪模怪样的女鬼一眼,拿不准要不要将她带回。
无妄为他们做了决定,就地为其超度起来。
言歌也想听听这女鬼的身份,干脆坐在一旁等着,她从怀里掏出个手帕,仔仔细细铺在了地上,这才叫上江景止。
“主人,坐。”
江景止虽对席地而坐极为嫌弃,眼下也只能将就坐下。
鲛珠已被他收回,这一遭若不是无妄先将舍利给了他,怕是这时他已经倒下了。
无妄的佛珠似有名堂,女鬼明明一副怨气难消的样子,在佛珠映衬下却逐渐恢复了神志。
言歌对他刮目相看。
芷夭却还是一副神游天际心不在焉的模样,言歌迟疑一下,戳了戳她。
言歌以眼神示意,可是出了什么事?
芷夭愣了愣,笑着摇摇头。
言歌只能作罢。
这边江景止却观察起女鬼下半身的东西来。
他仔仔细细看了半晌,问言歌:“你看那东西,像不像面鼓?”
言歌一听立马去看,这么一说还真是,女鬼竟被人塞进了鼓里!
不过什么样的鼓能有这么大的怨气?
江景止看了看给出答案:“人皮鼓。”
言歌一阵恶寒。
不过人皮?他们近日可不是就接触到那么一件同人皮有关的事情。
江景止显然也想到:“算算日子,若是一步不停地从蚌洲赶至京城,也差不多是两月之前。”
言歌愣住。
所以兜兜转转,竟还是梁文修?
他从槐树下取出人皮,原是制成了人皮鼓,用来困住皇后。
言歌皱起眉:“这个梁文修,近日是不是出现太频繁了些?”
江景止也是这样觉得。
事出反常必有妖,这个梁文修定是在谋算些什么。
那边无妄却并不轻松。
唤醒皇后的神志本不困难,她本不是恶鬼,不过是受怨气催化才是这么副样子,然而无妄却险些斗不过她体内的怨气。
问题还是出在人皮鼓上。
江景止也发现了不妥,当下起身拍了拍无妄。
无妄似有担忧,但知他本事,也只能老老实实让了位置。
江景止将方才垫着的手帕拿着,隔着帕子触了下人皮鼓。
即便隔了一层,阴冷的阴气也冲得江景止一个寒战。
梁文修别的本事没有,养这些阴邪的东西却是熟练。
江景止从怀中掏了个空白的符咒,左右看了看,没什么趁手的利器,只能皱着眉不太情缘地用牙尖将手指咬了个破口。
有他的血为引,再凶的东西也能封上。
一张符咒拍下,无妄再诵经时果然轻松不少。
片刻功夫,这女鬼便恢复了清明。
她一见无妄,立刻就要起身行礼,这一动却发现了端倪。
她竟察觉不到自己的双脚。
她向下一瞧,便看见了自己如今的模样,整个人一愣。
言歌本以为她会崩溃或是如何,没想到她只是愣了一瞬,便移开了视线,对着无妄点头行礼。
“无妄大师,费心了。”
见她认识无妄,几人这才确定,这人确是皇后无疑。
无妄施了个佛礼:“皇后娘娘。”
言歌没什么心思寒暄,介绍了身份便直接问:“皇后娘娘,你可认得梁文修?”
梁文修三个字一出来,皇后的神情明显恍惚。
言歌心里有底,静等着她回答。
“自是认得的。”
她低低接了一句:“他本是我的丈夫。”
几人愕然。
见着这反应,皇后才发觉自己的话引人误会,忙解释道:“自然不是这一世……记不得是多久之前了,那时我们确实是对恩爱夫妻。”
几人对视一眼,没想到今日还有些意外收获,竟能得知梁文修的些许过去。
无妄这才想起,方才女鬼低语时,说自己叫茗语,这似乎并不是皇后闺名。
皇后……姑且称她为茗语,她继续道:“我本是烟花女子,后来识得了梁文修,他不嫌弃我的出身,东拼西凑地凑够了我赎身的钱,我也乐于同他走。”
原是段才子佳人的佳话。
茗语回忆,也露出了一丝虚无缥缈的笑容。
梁文修是个穷小子,茗语也不嫌日子苦,两人男耕女织倒也滋润。
后来梁文修说要去京城学些手艺,总不能叫她这般仙女似的人物一直过这般穷苦日子,茗语听了心里高兴,也随他入了京。
恰好那时有个名动天下的铸剑师要收弟子,他便抱着试试的心去了,他做惯了农活,手上也有力气,没想到真被铸剑大家手下了。
听到这儿言歌一抬头,望向江景止。
江景止果然沉着脸盯住茗语。
“那个铸剑师,是不是名为容漳?”
茗语一愣,也没想到此时会有人记得那位铸剑大家的名讳,她点头:“确实是这个名字,你为何……?”
江景止没理会她的疑虑。
若梁文修是容漳的弟子,那他能仿造出玉石剑模样的匕首便有迹可循了。
江景止的面色阴沉的不像话。
梁文修这是彻底踩在了江景止的底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