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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歌没江景止那般讲究,这会儿老人家邀请了,便提步迈了进去。

屋子不小,却井井有条,显然不是个独居盲人能做到的。

外头两个乞丐也跟了进来,坡脚那位给言歌和芷夭到了粗茶,小哑巴则乖巧地去搬了凳子过来,又扶着老人坐下。

老人坐下后非常欣慰地拍了拍小哑巴的手,普通的画面硬是叫言歌看出一股子亲情的味道。

言歌接了茶却没喝,静静等着老人开口、

老人没急着说张举的事,只是问道:“不知姑娘探听我那不孝子是有何意啊?”

先前言歌已经从坡脚乞丐那儿听了张举的故事,对于老人称他为子夜不觉奇怪,言歌拿出先前的说辞:“张举似乎与我……我家主人的故人有关,好容易打探到这儿,又听闻他对我的好友不敬,唉,说来也是唏嘘。”

她本想说张举与自己有故,想想他被这善人捡来时才那么一丁点,这故也定然深不到哪儿去。

就叫他当一回江景止的故人之子吧,只是委屈了她家主人,要与那个人皇论叔侄。

善人一听,略略思考了片刻,大概也是觉得一个破乞丐没什么可图的,这才缓缓道出了张举的生平。

前面的言歌已经粗略知道,这会儿不好打断却也没什么心思细听,不过听到善人的双眼是因着张举的离世哭瞎的,言歌还是怔住。

纵然是人皇那般为人,这世上竟还有人真心待他。

言歌转了转眼睛,决定给这张举编个厉害的身世。

她做了严肃状:“实不相瞒,张举之所以身有残缺,实在是因为有大仇家。”

她装模作样地叹口气:“他的父亲……我不便多说,只是前些日我们接到消息,那仇家也追了过来,眼下这清醒,极有可能是他们动手了。”

言歌焦急道:“张举此前可有什么不同寻常的举止?”

她一番话不曾思考,仿佛事实便是如此,芷夭坐在她旁边插不上话,有些目瞪口呆。

等言歌说完,芷夭默默合上了嘴,同时心想,人说漂亮的女人会骗人,想不到竟是真的。

她微不可见地点点头,言歌果然不是常人。

她心里的暗涌言歌自然是不知道,就算知道了也只会哭笑不得摇摇头,这会儿言歌正认真等着这善人回话。

果不其然,不论是善人还是这两个乞丐,平生所见最大的事端恐怕就是街头闹事,这会儿一听什么仇家,完全就没了主意,一度被言歌牵着鼻子走。

善人重重地叹气:“若说有不同寻常的……也的确有。”

在他死前,也就是纠缠楼婉的前几日,原本不爱出门的他突然疯了一样往街上跑,善人只以为这孩子自身体坏了后脑子也坏了,直到那天,张举在街上见到了楼婉,像个疯子一样扑了上去。

那时赵善人双目尚且清明,分明见到人家小姑娘的神情就像见到了条癞皮狗,也不知他这傻儿子哪里来的执念,偏偏要往人家那儿凑。

那日回来赵善人对他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平日安静听话的张举却像变了个人一样,对于赵善人的打骂无动于衷。

直到有一天,他的一意孤行终究酿成大祸。

赵善人说着沉默一瞬,似乎在缓和情绪。

言歌分明见到他浑浊的眼中似有泪光闪烁。

赵善人道:“那日有位公子找来,我离得远,也不知他同那傻子说了什么,只隐隐听到什么楼婉的,没多久这傻子就出门了,我以为他还是去找楼姑娘了,我想着……想着他挨了打,挨了骂,总会放弃的,便没去管他。”

他说着,难掩哽咽:“我怎么就没去管他呢。”

言歌与芷夭对视一眼,明白这位公子便是事情的关键。

言歌问道:“那日出门后张举便没再回来?”

赵善人拭着泪,点了点头。

言歌又问:“你为何说这是他一意孤行招来的灾祸?”

赵善人苦笑一声:“老儿虽眼盲,心里却明镜,那位公子显然是来为楼姑娘鸣不平的。”

“你是说他杀了张举?”

言歌循循善诱,指望着这老人说出更多消息。

赵善人道:“多半是了,不然那傻子平日没什么仇家,怎会……”

言歌思索片刻,觉得寻常人这时似乎应该安慰一下这位失去爱子的老人。

“节哀。”

不过说了这二字之后她又不知该如何了,索性继续问道:“那公子是何模样你可记得?万一是故人仇家,我也好为他报仇。”

后头这话显然是欲盖弥彰,老人却也没追究,大概是人死如灯灭,现在问什么于他而言都毫无意义了。

赵善人道:“模样……形容不出来,只是老朽活大半辈子,没见过那样俊美的公子。”

就算隔着杀子之仇,赵善人也要称一声俊美,想来是那条臭鱼无疑了。

纵然不想承认,但那条臭鱼确实配得上这形容。

不过言歌又有些好奇:“你就不恨那位公子吗?”

赵善人摇摇头:“小老儿活到这个寿数,我儿惹人家姑娘在先,有报应在后,一切都是因果,没什么可恨的。”

他倒是看得开,言歌对这人又高看一眼。

接下来的话有些难以开口,饶是言歌也踌躇片刻才问道:“不知令公子葬于何处?我与主人总要去上柱香。”

不管人皇此世为人如何,这赵善人看来是个值得敬佩之人,言歌的语气不由带了些尊敬。

言歌本以为赵善人会有所怀疑,不料他听后未多犹豫,转头叫了那哑巴带二人前往。

赵善人道:“恕小老儿招待不周,不便行动,便不带二位前去了。”

临行前言歌又回头看了一眼,赵善人虽看不见,却依旧向着他们离开的方向摆了摆手。

言歌想想他方才说的一切皆有因果,这时再看他,便多了些旁的意味。

这赵善人,说不定比看上去更要聪慧些。

芷夭见言歌神色有异,不动声色凑了过来:“怎么了?”

言歌摇头,没多做解释。

虽说言歌心里有数,即便赵善人教导再好,乞丐也终归是乞丐,然而当言歌真到了所谓墓地时还是吃了一惊。

“这个小坟包便是张举的墓?”

说墓实在简陋,若不是这处比旁的地方鼓起来些许,还真没人看出来这下面竟还有具白骨。

再看墓碑,不过是块破烂木板,上面歪歪曲曲写了‘儿张举之墓’几个字样,木板太过破旧,上面字迹甚至已经不清晰了。

言歌本就是来踩点,这会儿也只能装模作样上了香,随后便同芷夭回了客栈。

回到客栈时江景止竟然醒着,言歌不由吃了一惊。

江景止见她如此反应,不由挑挑眉,一指敲在了她的头上。

“失望什么?”

言歌顺了顺被他敲乱的头发,严肃道:“不是失望,是吃惊。”

说着同时在心里反思,似乎对江景止有些估量错误,他远没有自己想的那般孱弱。

琐事不提,言歌很快将从赵善人那儿打探到的见闻一字不落地告诉了江景止,江景止听后若有所思。

“看来泉漓的确是先一步找到人皇了。”

言歌点头,还是想不通泉漓这样做的目的。

他若想报仇,断不会只杀了人了事,那样太便宜这人皇了。

江景止道:“人皇尸身的位置探听清楚了?”

言歌带些骄傲回道:“那是自然。”

若是人皇这样轻易死了,只能说明泉漓要的不仅仅是他此世的性命,还要折辱他的灵魂。

带着无妄的好处这便体现了出来。

他身负佛骨,自然不是空口无凭给自己封的佛子,身上自然是有些真本事在。

带他去人皇埋骨之地,若人皇的魂魄尚在人间,他自然有本事推断出他魂魄所在之处。

只是江景止心中还是隐隐有些不安,总觉得还忽略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见他思考,言歌不敢打扰,到他身后有一搭没一搭地给他按着额角。

突然间,江景止灵光一闪,瞬间想通了事情关节所在,他面色一变,转头抓住了言歌的手腕。

“糟了。”

江景止鲜少有这样失态的情形,言歌一看也知事情不妙,立刻也跟着紧张起来:“怎么了?”

江景止来不及细说:“先去叫上无妄,我们得赶快找到人皇的魂魄。”

他咬了咬牙:“但愿人皇的魂魄尚且在世。”

……但愿来得及。

无妄本在房间打坐,这会儿被这主仆二人火急火燎地拎出来尚有一些不明所以。

言歌也皱眉望向江景止:“你没同他说?”

“路上说。”

江景止依旧是一脸严肃,言歌也没多问,挑着要紧的同无妄说了,说话间芷夭也跟了上来,几人刚过回到客栈便又出发。

言歌说的简洁,无妄也听得认真,三两句话便明白言歌所言之意。

眼下只有江景止尚未解释了。

几人一边赶路,一边巴巴看着江景止。

江景止神色难得带了些懊恼。

虽是近日因着残魂所扰,时常浑噩,然而如此大意实属不该。

江景止道:“我先前以为梁文修想当地仙是痴人说梦,我们却忽略了人皇。”

他咬咬牙:“近日他能恢复人皇记忆,说明他身上气运未散。”

皇家者,身上皆缠着大气运,这气运不是一时三刻便能消散的,寻常皇家转世因着气运也会投个好胎,人皇实在因为身上杀戮太重,即便是皇家气运也压不住业果反噬。

先前只想着他如今这步田地定然是气运消散,万万没想到……

无妄也是浑身一震:“你是说……梁文修要吞了这气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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