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哪?”苏景不想继续这个话题,“电话说不清,我们见面聊。”

但南因莱非常狡猾:“我不想见你。”

苏景冷笑:“不想见我?”

他走到垃圾桶旁,把所剩不长的烟捻灭丢进去,“你怕我,为什么怕我?”

“怎么可能……直说吧,要多少钱才能离开我女儿,她和你没有一点关系,你从她身上什么也得不到,何必呢?”南因莱不解的问道。

而且从他刚回来不久的了解,苏景并不是一个缺钱的人,甚至还非常富裕,在栗城都可能是排得上号的,怎么就突然住到他家,对南星另眼相看了呢?

若不是那个人的许诺太令人心动,他也不会想得罪苏景。

苏景虽然没见过南因莱,对他也不怎么了解,但根据他曾经的一些事,也知道他差不多是个什么人。

就算如今混好了,也肯定就那样,不然也不会幼稚玩这一套。

所以南因莱背后肯定有人,想把自己支走,然后对南星下手,但他暂时不明白,南星身上有什么是值得南因莱出走这么多年,又突然回来的。

苏景轻轻转了一个身,不轻不重的环绕了一下四周,然后坐在长椅上。

四周人不多,大约有十几个,其他的都是骑着车。

因为近视,他没能辨认出来哪个是刚才撞他的那个,也看不到他们有没有在打电话。

有六个是穿着类似的颜色衣服,南北都有,姿势各不相同,有独自一人,也有两三个成群,他不能确定到底是哪一个。

“南星知道你回来了吗?”

提到南星,那边不吭声了。

过了很久,苏景突然听到一辆车的鸣笛声,因为手机喇叭传来的声音非常刺耳,而现实中却是远远的一个声音,他有些错乱。

这个声音只维持了几秒就消失了,苏景猛地站起来,死死盯着南边的三岔路口,就是那里,有同样的但却弱了很多的声音。

那里有两个人,有一个坐在长椅上,另外一个倚着电线杆。

苏景冷静了一下,表现自然的缓缓又坐下去,继续问:“怎么?怕她知道是吗?”

“哼!就算她知道又怎么了?”南因莱冷哼,“她迟早都会知道的。”

她迟早都会知道的……苏景听到这句有些恍惚。

“只不过是早晚而已……”

“你说什么?”南因莱听到苏景含糊不清的说了一句什么早晚,“你到底答不答应,提条件吧,多少钱?”

“五十万。”

“开什么玩笑?”南因莱认为他是想钱想疯了,竟然敢这么狮子大开口!

苏景盯着那个突然从长椅上站起来的人,几乎立刻就确定了他是因莱,于是他对着电话轻轻说了一句:“你好啊,赵因莱。”同时挂断电话,

对着南因莱看过来的目光摆了摆手。

但南因莱似乎非常不愿意看到他,扭头就走了,苏景动也没动,看着他消失在三岔路口,根本没打算去追。

他的态度很明确,就是不离开南星,只是,他并不打算告诉南星遇到南因莱了,因为南因莱是南星最大的一根刺,他不想去碰。

苏景安静坐了一会儿,最后走向一家看着还算顺眼的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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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说什么?”

南星的手控制不住的发颤,腿也软了,只能靠床支撑着脊梁,才不至于拉着苏景一起摔下去。

她以为自己再也不会听到这个名字,也以为即使再次见到南因莱,自己也还能保持冷静,不会失态,然而她太高看自己了。

现在仅仅是听到南因莱回来这个消息,情绪波动就居高不下。

原来所有自以为是的放下,只不过是她自欺欺人而已。

她想问问南因莱,为什么走?

即便原因早就在南家庄传遍了,她还是想亲口问问南因莱,亲口听他说出,为什么走了。

苏景醉的有点厉害,但大概是骨子里疼狠了南星,所以即便是脑子昏沉的状态,他也能敏感的注意到南星的不对劲。

他搂住南星,在她后背轻轻的拍打,声音低了许多,在她耳边道:“他……他回来了。”

“你别……别难过……”

南星挤出笑容,尽力让自己的语气正常回答:“我没事的,只是有点……有点突然。”

九年了。

她都已经快忘了南因莱的长相,印象里只觉得他是英俊帅气的,因为母亲那个时候说过,就是被他的一张脸给骗来的。

“他现在,在哪儿?”南星抱紧了苏景精瘦的腰,身体以一种蜷缩的姿态躲进苏景的怀抱,“他回来……干什么?”

也没有想得到回答,只是自言自语的两句话而已,轻声细语的。

苏景一身酒气,一听他提起南因莱回来干什么,气不打一处来,颇生气的指责:“他竟然撞我!还让我走,还让我走……”

说罢,苏景猛地一拍南星的后背,不知道激动什么,又安静下去,嘴里无意识的喃喃:“不走……他让我走……”

南星哭笑不得,“什么?”

所有的伤感被苏景这不知所云被打散了,南星抬起脑袋,看到苏景通红的脸,忍不住摸了摸,有点烫,她又覆上苏景的额头,感觉没发烧才安心。

同时心里升起一丝疑惑,苏景没见过南因莱怎么知道他就是南因莱的?

就连她,如果在街上看到南因莱,都不一定认得出来。

所以他们肯定交流了,南因莱还主动承认自己的身份,是什么让消失了九年的南因莱突然出现,不联系自己的女儿,却联系一个根本不熟悉的

陌生人,还主动承认身份?

南星不动声色的抽出自己的手,将苏景扶着躺在床上,俯身在他耳边轻轻的问:“哥哥一会儿去县里干什么?”

“不说。”

“难道哥哥要做对不起我的事?”南星收起了笑意,语气里是苏景此时辨别不出来的假装委屈。

苏景摆手,“没有对不起你,就是去……去谈个项目,赶进度。”

南星突然放松了身体,她也不明白自己在紧张什么,只是突然有点害怕,南因莱回来,苏景是不是就离开自己了?

“对不起。”南星道歉。

她不该为了试探,就口不择言。

当然,此时苏景没法在意了,他已经很醉了。

南星安置好苏景,给他脱了鞋,换了干净的衣服。

当然,换衣服的意思是,只是把苏景的上身长袖脱了换成了更轻便的短袖,不然他睡觉会很难受。

这期间是紧闭双眼的,所以费了很多功夫。

南星在厨房煮了姜米粥,知道苏景不喜欢姜的味道,所以丢进去几个大红枣,不关火,沸了就加水再加小米,以此类推,慢慢熬。

离苏景醒来还要很久,她有很多时间。

院里是干枯的落叶,她拿帚扫的干干净净,凉度适宜的风微微的吹着,似乎可以吹跑她的焦躁。

水桶添了新水,白菜都被收拾好了,一颗颗只剩核的白菜码好放在堂屋的桌子上,剩下的叶子被清扫的干干净净。

地重新被苏景宣了,吃过那次火锅以后,他买了一包菜种子,埋了里面。

这种生活,是不是可以成为过日子?

南星忙完一切,在院里扫视一圈,发现实在是没什么可忙的,于是坐在板凳上,注意着熬姜米粥的小锅,一边琢磨着南因莱。

苏景喝醉了,说话虽然不清不楚,但肯定属实,没有假话。

那么,之前他说有一件事做错了,应该就是关于南因莱的事。

她有预感,南因莱回来见到她和父女情深沾不上边,自己或释怀,或继续恨。

但都和感动,哭天抹泪没有关系。

南因莱在她七岁的时候就能抛妻弃女,如今回来也不可能是想通忏悔了。

南因莱回来没第一时间回家,更没有找她,而是联系了一个陌生人。

她想要什么,打什么主意,南星有了自己的猜想。

钱。

南因莱最有可能向苏景要钱了,而看苏景的态度,以及今天的状态和说话来看,他可能给了。

只不过打算先瞒着自己,但因为喝酒,所以全都抖干净了。

南星全身心的感觉到耻辱和恶心,自己最糟糕,最不堪的一面,总是被迫着裸露给苏景看。

自卑像树根一样,被迫着,一点点向地底渗透,牢牢的向最底处抓紧。

该怎么摆脱呢?

到底该怎么样,才能丢掉这些东西呢?

南星忽然觉得很累,被挤压着一样,喘不过气,她大口大口的呼吸,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轻松一点。

小锅又沸了,南星立刻站起来,走去东屋往锅里加了一点水,直到沸水平静下去。

她看着平静下去的粥,找到一点安慰。

只有做些什么,严格来说是,只有为苏景做些什么,她的这些自卑与不堪才会松动一点,做的越多,越松动,甚至最后会连根拔起。

“南星!”

是南建朝的声音。

南星从东屋出来,看到村长提着两袋精细面,村长一脸喜意,看见她就迎过来,还笑着抓着她的手道:“这是精细面,可是好面啊,金贵的很。”

南星扫了一眼,袋子干干净净,包装精致,没有丝毫破损,看起来比之前的不知道要好多少倍。

南建朝是发财了还是升官了。

至于因为一个采访……不对,他南建朝,就算因为采访也不可能买两袋精细面。

难不成……南因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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