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建朝就这么在院里溜达了两圈,好似在寻找什么,但不敢刻意,最后想进里屋,被南星一把拦住了。

她不动声色的挡在门口,“村长,您今天来做什么?是说采访的事吗?我已经准备好了,随时都可以来。”

南建朝有些急,但不好冲进去,眼睛直往里面瞧,但因为南星的遮挡和角度问题,总确定不了里面到底有没有人。

他上下打量了一番这个从小就在他眼皮子底下长大的孩子,直到这时,他才意识到,南星已经长这么大了。

因为是知根知底的,所以他根本不觉得这孩子能作出什么幺蛾子,也因为清楚南星的背景和处境,所以他笃定,这孩子比较容易拿捏。

虽说在她奶奶那件事上态度比较强硬,但也是因为至亲之人。

而他不知道的苏景是什么人?

一个再陌生不过的外人,即便南因莱对不住南星,再怎么说也是血浓于水,怎么不比个外人强?

想到这一点,南建朝就摆出一副自信和自以为和蔼可亲的笑容,他上前攥住南星的手,轻轻拍了两下,掏心窝子的说:“这么些年,我是看着

你过来的,从这么高一点。”

他从半空比划了一下,然后又一副悲伤的表情继续道:“长成现在这么大。我心里清楚你受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罪,如今有个事,我得给你说说

,不然我这当村长的,心里过意不去。”

果然,正事来了。

南星抿了抿唇,不动声色的抽出自己的手,似乎是因为南建朝提到往事,所以有些伤情,低着头不说话。

南建朝看她这副样子,知道自己戳中了要害,南星这孩子重情,所以他只要多交交心,这事就办成了。

“你别难过,我不提以前了。”南建朝很体贴的将南星引去一旁的板凳,两人坐下,“我今天说的事,你可要做好心理准备,不要太激动,但我提

前透露一句,是好事,你的苦日子算到头了。”

南星猛地抬头,似是很惊喜:“什么,什么好事?”

南建朝看她这一副急不可待的样子,卖起了关子,“你想你爸爸吗?”

话出,他就紧紧盯着南星的表情,想寻找出什么蛛丝马迹,然而南星滴水不漏,更加悲恸了说:“即便我说想,有什么意义呢?他当初抛弃我和妈妈走了,是他不要我们了。”

语气中带些孩子本能的埋怨。

南建朝诱导道:“万一是因为你爸有苦衷呢?”

南星被点醒一般,抓住南建朝的手,“真的?他是有苦衷的?”

像是一个对着父亲还怀有希望,不相信他就这么抛下他们,所以急迫的需要别人搬出一个拙劣的能够原谅南因莱理由的小孩。

只不过九年过去了,他们都以为,时间是不变的吗?

时间留下的东西,早就刻在南星骨子里,根本无法抽离。

奢望推翻改成别的什么,是不是想的太简单了呢?

东屋的姜米粥又一次沸了,南星按耐住去添水的心情,强迫自己坐在板凳上,等待南建朝接下来的内容。

好在南建朝没有继续卖关子,“我们在栗城,发现你爸爸了。”

“什么?”

南星不敢置信的从板凳上站起来,手指有些发抖,边摇头边呢喃:"

不可能,不可能的……我……爸爸回来了?”

得到的是南建朝一个肯定的点头。

南星往东屋跑去,手指都在发颤,为了转移注意力,打开沸腾的小锅,边兑水边说:“村长,不可能的,我不信,你别……”

“我是村长我能瞎说?”南建朝提高了分贝,“是真的,他去我家了,跟我说了一些他在外边的事,还有……

南建朝按住南星的肩膀,“你看着我,这是真的。他还说,自己对不起你,当初不该不打招呼一走了之,但他是有苦衷的。”

南星苦笑着停下手中的动作,挑了挑眉,对上南建朝假装关心的目光问:“他有什么苦衷?”

这句话太有侵略性,南星来不及收回自己强硬的语气,索性继续道:“什么苦衷,能让一个父亲丢下一家老小,外出九年,杳无音讯?”

“我妈妈疯的时候,他怎么不回来?我奶奶死的时候,怎么没见他回来?这会跟我说有苦衷?他有什么苦衷?”

南星激动极了,“村长,你说,他有什么苦衷?”

南建朝似早预料到了南星此时的反应,所以没有手忙脚乱,而是平静的回答,“这个要他亲口给你解释,我今天来是告诉你一件事,他要回来

了,要弥补这么些年你受的罪。”

“弥补?”南星低下头,哽咽着问,“怎么弥补?”

南建朝一听有戏,“他以后都会陪着你,给你父爱,就看你原不原谅他了。”

说的好像一切只看南星的选择。

“我……想想。”南星蹲下,双手捂着脑袋,“村长,你让我一个人好好想想。”

“可是……”

“可是什么?”

南建朝还想问苏景的事,但如今这个气氛和情况,不太适合,所以只好放弃。

“没什么。”南建朝安慰道,“你自己好好想想,等晚上我再来,你先想着,晚上我给你送吃的,这个你熬的粥不要吃了。”

他指了指还在火上的小锅粥,“这怎么能吃,回来我给你带肉。”

说罢便一秒都没停留,转身离开了。

南星叹了一口气,用手指轻轻抹掉眼角的眼泪,“啧……”

看来她有演戏的天赋。

她的视线落在了小锅中的姜米粥,细细的姜丝已经变色,和大红枣掺在一起,确实不怎么好看。

她用小勺子舀了一点放在嘴边尝了尝,除了姜味浓一点,其他还好。

但再放枣,颜色就更不好看了,所以南星放弃了。

今天南建朝来找她是出乎意料的,因为她实在找不到有什么理由能让南建朝劝自己原谅南因莱。

之前她以为是南因莱向苏景要钱了,但看南建朝这么一掺和,又不像了,如果是要钱这么简单,为什么还纠结自己的态度呢?

南星没有想太久,舀了小小一碗稀稀的粥端进屋子,看苏景睡的不是怎么安稳,于是叫醒了他,不然宿醉是很难受的。

“南星……怎么一股姜味?”苏景迷迷糊糊的道,“你煮姜茶了?”

“没有。”南星下意识的否认,“也不是……就是,煮了一点粥,给你喝的。”

苏景拒绝的摇了摇头,“不……不想喝。”

他没有什么特别讨厌的食物,什么东西都凑合,但唯独一样他不喜欢,浑身都充满着拒绝,那就是姜。

在现代的时候,他的秘书来例假,杯子里从咖啡变成了姜糖水,那个味道让他一连几天心情都是非常差的,但他不好意思说,只能旁敲侧击的

说自己讨厌异味。

可惜空气清新剂喷再多也是无用功,直到后来忍无可忍,苏景给秘书放了几天假,美名其曰感激秘书对公司做出的贡献,当然……工资照发。

给秘书放假会耽误很多工作进度,对接工作或者需要秘书的时候,他选择语音,再不然就是电话,视频也勉强可以,但在这个时间看到秘书的

脸,老觉得一股姜味在鼻子边萦绕。

所以尽量不会视频。

南星扶他坐起来,软甜的语气说,“你喝醉了,胃里没东西不行,不然会难受的。”

虽说苏景迷糊,但不傻,他立即反问:“就算喝粥,也不用放姜吧?”

南星一愣。

“我不想喝。”苏景软磨硬泡,他心知南星这个人虽然看起来跟他好说话,但认死理或是下定决心的事,一定不会含糊过去。

南星只是心软而已,手上的动作没有停,还往苏景嘴边送了送,“哥哥喝一点,稀稀的,我给你吃糖行不行?”

苏景知道,这粥是不喝不行了。

他哼哼道:“什么糖?”

只是哄人随口一说的的南星:“……”

“怎么不说话?”

南星摸了摸口袋,还真摸出来一颗大白兔奶糖,只不过因为天气热,又不知道什么时候在裤子口袋里放着,所以有点化了。

但糖就是糖,这个时候只要是个甜物件,都比这姜味的粥好一万倍。

所以苏景根本没有嫌弃,揭开放嘴里就吃了,趁着这个当口,南星多喂了他几口粥。

就这么哄着,粥也竟然见了底。

苏景喝完感觉嘴里还有点味,于是伸手问,“还有吗?”

“什么?”南星不明白的接过苏景伸过来的手。

苏景把手抽出来拍了他一下,“我说糖,还有糖吗?”

南星不死心的又摸了摸,全身上下还真就口袋里那一颗皱皱巴巴的糖,所以只得回答:“没了,要不要我去……”

苏景知道她说什么,立即拒绝了,“别了,天都快黑了瞎跑什么。”

听到这句,南星有些耐人寻味的盯着苏景,“明明哥哥说,醒了还要去县里。”这么个语气,颇有些指责的意味。

喝酒断片在苏景这里不成立,他的记忆很清晰,只不过需要时间回想,但是……他想糊弄过去,不想摊出来。

于是他装傻充愣道:“明明是谁啊?”

可南星是谁啊,一根筋到头,怎么可能顺着你把愣装下去,一针见血问道:“哥哥,你去县里干什么?”

“我之前不是说过了,去谈项目……”

话突然中断。

苏景意识到不对,南星是在试探他。

他确实早就说了是去谈项目,而南星也知道,至于为什么又问了一遍,原因不言而喻。

南星笑道:“看来哥哥没有忘了喝醉时候说的话,那你还记不记得,南因莱?”

苏景扶着额头,自己究竟是说了些什么啊?

来不及回想,又被南星说的另外一件事,给震惊到了。

“村长来了,说南因莱要回来弥补我。”南星漠然的表情,仿佛和她没有关系一样。

她只是机械征求苏景的意见,“你觉得我该接受吗?”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