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以置信的语气让二公主特别认同，她当时也是这么个感想。

但现在，似乎改变了一点。

何琅知道二公主家的老爷子，是个板板正正的生意人，思想比较封建，而且认死理，还特喜欢读书人。

可刚才那位，一点边都不沾啊！

年龄太小，身上既没有读书人文雅的气质，也没有商人的精明，甚至看起来傻傻呆呆的。

这么一个人当二公主的老师？

“他配?”何琅这话不是在骂苏景，而是由心而外的惊讶，单纯的疑问句，但在二公主听来，就不是这么回事了。

不知怎么，二公主心底突地生起一丝不舒服，她这个性子，有什么说什么，所以不忍着，“他怎么不配了?”

何琅意识到自己的话有歧义，但二公主这趋势，不对劲啊，“你难道不也是拒绝了吗？如果你觉得配，现在还和我埋怨什么？”

二公主一愣，确实，她方才埋怨，何琅认同她的话，她又反驳，这是什么道理？

两人双双沉默。

夜色已经很深，苏景不知道，自己的随便几句话，搅乱了一个初入商业的傲性愣头青的心。

但很可惜，只能成为某年后提起来还很意难平的白月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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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知道我在这?”苏景和南星走在大街上，没有刻意拦车，这个时候已经没有车了，即便有，也会把他们当做神经病拒载。

好在他们并没有很着急要回家，这个夜很长，他们的路也很长，只要两个人一起，总是能走下去的。

南星“唔”了一声，考虑了一下要不要出卖李腾，但不出卖李腾就代表她要欺骗苏景，所以还是算了。

“李腾给我打电话的时候说了，他说他在那里干活挣钱。”

“噢……”苏景点点头。

想想也是，李腾和南星是同学，肯定随口就提了。

其实之前苏景无数次想过，如果和南星恢复正常交流了，一定要问一下之前的冷战是什么意思，但现在看到南星，这个反复纠结的想法顷刻烟消云散了。

人真的很奇怪，当你恐惧，期待，纠结的事情确确切切来到身边时，却又什么都不重要了。

“今天的星星真多。”

苏景仰头看着天空微弱却广泛的星空，说实话不漂亮，像发亮的点点，并没有给人唯美的感觉，但他却觉得让人看着特别

舒服。

大约舒服是最高级的气质，星星有，南星也有。

但是，是偶尔，大多数，南星都是一个比较压抑的状态，只有他在某些状态的时候，才会露出一点这种感觉。

“哥哥，我错了。”

嗯？

本来想翻篇的苏景听到这句道歉心里有的竟然不是释怀，而是烦躁。

“你哪里错了？”

他无数次的对南星说过，不要因为自己在乎别人，就忽略自己最直观的感受。

之前冷战的时候，他虽然觉得莫名其妙，但心底甚至有些开心，南星终于能为自己的喜好任性一回，但才多久，她又认错?

她有什么错?

南星停下来，拉着苏景往路边的台阶上坐，露水已经打湿了草坪，落在南星的白鞋子上。

“我真的错了。”

南星认真的看着苏景的眼睛，“不是你想的那种为了讨好你，委曲求全的认错，你能懂吗？我想通了很多事。”

“在没有你的日子。”

苏景突然觉得心疼，这句话太让他难过了。

也许在很久很久以后，未来的每一天，都是没有她的日子。

可他需要隐匿好情绪等待南星接下来近乎自虐的剖析自我。

“其实很久之前我想过自杀的。”南星露出一点笑容，没把这个当成很可怕的事情，她分享着曾经的感觉，不存在难过和快乐，“不是因为他们。”

他们是指学校里欺负她的人，指村里那些冷眼旁观甚至落井下石的人，指南因莱，指很多很多人。

苏景听她说下去，没有插话，只是手往南星那里塞了塞，似是漫不经心道：“手拿来。”

南星习惯性的将手给了唐，她原本冰凉的手瞬间被温柔的大掌包裹着，将她身上的寒意驱走，也让她过于冰冷的心逐渐温柔，她回想着那种死寂的感觉，隔绝任何声音的感受。

“我只是觉得……没有意思。”

“别人活着是因为有爱的人和得到爱，可我什么都没有……我不是嫉妒，偶尔羡慕，但很久以后，这种羡慕逐渐消散，变成了另外一种东西。”

南星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思考怎么把接下来的感受准确的传达给苏景，让苏景感同身受，她如今并不介意自己这种想法被苏景发现。

然而思考很久很久，也没有继续下去。

苏景一动不动，没有出声催促，他控制能力极强，这曾经是他最讨厌的能力，如今，倒是很庆幸了。

月光逐渐暗淡下去，周围除了偶尔的鸣笛声，几乎可以用寂静来形容，在现代很少有这种夜晚，苏景弯了弯背，以一种舒服的姿势让南星

靠在他身上。

南星迎上去，让自己更舒服的靠着他。

“只是觉得没有意思……”

这种想法从一开始的偶尔，到逐渐占据大脑，占据整个身体，她失去了活力，失去了对新鲜事物的任何兴趣。

虽然并没有什么新鲜事物，虽然日复一日的枯燥生活从来就没什么兴趣，虽然她生活在所有人的欺压之下，

有一段时间，她甚至希望别人更狠的欺负自己，丢石头算什么，扔书算什么，辱骂又算什么，这种程度也懒得搭理。

她期待着一个能毁灭自己的人，然后一起毁灭，可惜，没有。

那段时间没有很崩溃，虽然她用了“毁灭”这个词语，不得不承认的事实，她竟然喜欢那种压抑的生活。

只不过，那仅仅是一段时间。

南星用大量的时间学习，给自己洗脑，让自己接受其实她是有牵扯的，和这个世界有联系，起码那些人悲悯的眼光，虽然令人恶心，但起码可以引起他的情绪。

“苏景，你做错了一件事。”

南星忽地抬起脑袋，她看着苏景的眼睛，想从什么找寻点什么，“大错特错！”

“可我也错了。”南星喃喃自语，“我不该和你冷战的，我明明不喜欢，却非要这样做。”

“如果，如果你死了就好了……”

声音戛然而止，谁都没有说话，苏景没有对这句话作出相应的反应，南星也没有对这句话进行补救。

南星说话颠三倒四，没有逻辑，只是在单纯的叙述自己的情绪和感受，苏景梳理起来有些困难。

他相信，刚才那句话，南星是认真的。

南星抽回自己的手，看着苏景的手，想起了那天的味道和温度，曾是她拼尽全力都要守护住的东西，如今她居然要考虑，要不要松开。

“苏景，对不起。”

南星倏然又抱住苏景的腰，，整个人窝在他的怀里，眼神里充满了兴奋，“我现在想通了，我不想这样了，不想闹别扭，不想纠结，不想考虑那些随时担心失去的想法了。”

“你懂吗？我……”

苏景伸手握住南星纤细的手腕，将她缓缓拿下来，看着她的眼睛，淡淡道：“嗯，说完了吗?”

南星看他的反应有些不知所措，话到嘴边又咽下去，改口道：“嗯，说完了。”

“还想死吗?”苏景捏住南星的下巴，一点也称不上温柔的将他另一只手给拍下去，不耐烦的催促，“问你呢，还想死吗？”

“什么？”

南星下意识的后仰头。

“我说，自杀这个想法，还有没有过？”

“没，没有了。”南星老老实实的回答，其实从很久之前就没有了，直到遇到苏景，她才又有了好好生活的想法。

苏景冷哼，手上的力道减轻一些，嘴巴毒的不像话，“你要是真想死，就死在我看不见的地方。”

“我告诉你，你千万不要让我看见你有任何自残的举动，不然我就打死。”

苏景一顿，这话对一个想死的人来说，没有任何威胁力。

“没有，我不会了。”南星发誓保证，“我真的不会了，因为有你爱我，所以世界很有意思。”

苏景松开她，“你最好记得你的保证。”

“宿主……劝人哪有这么劝的？这要是劝死了怎么办？”

三零六眼睁睁的看着自家宿主对着需要讨好的主角连威胁带恐吓的，“满意值……”

“你滚蛋……”

“……好嘞。”

宿主都不关心的事，它操心也没什么用。

南星站起来，冲苏景微笑的说道，“我们走吧。”

苏景用了一种非常简单粗暴的方式，问了一件他在乎的事，除此之外再也没有探索过什么。

他自己似乎有一道严苛的警戒线，从不越雷池一步。

南星起初很喜欢苏景的礼貌，但如今，她的感情变质以后，会有些可惜，心底一直期待，苏景不要这么懂分寸。

“小丫头，刚才说什么？”

秋后算账向来是苏景的特点，他一把抓着南星的手腕借力的猛地站起来，南星险些摔倒。

“嗯？”南星不解的问。

“你说希望谁死了？”

“……”

南星不说话，打算负隅抵抗。

她和苏景都知道，那句话是她最真实的想法。

她喜欢苏景，可苏景不喜欢她，还总是说一些她不喜欢的话，总是可能和别人在一起。

但是，她不清楚，苏景有没有真的懂她的意思。

“哥哥，你今天又喝酒了。”

苏景：“……”

得，小丫头敢和他对峙了。

但不喝酒是他答应的过的，这点理亏，所以苏景也默不作声。

今晚的月夜是很美的，两人的影子越拉越长，向长长的街道走去，步伐很慢，两个人都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