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您别这样,万万不可!”

班芙妮收到信之后整个人跟脱力一般,瘫在榻上起不来,只要附近有什么动静,又十分警觉,趴到桌子上听。

侍女千方百计要把她从桌子上拉起来,可她非要往上凑,“你干什么?有人要来杀我了!”

班芙妮神神叨叨,有人说是幽灵,有人说是希拉的灵魂来找人了。

班芙妮私下叫人扮演过不少祈福仪式,但总感觉身边有人。

她担惊受怕睡不着,天天顶着两个黑眼圈。

“班芙妮,你不要这样,希拉已经不在了,你这样有什意义?”

唐溪已经去宫里安慰她,说起来褚天郧也算有点良心,没有把班芙妮绑起来,念在她年幼丧兄……

班芙妮定定看着唐溪一眼,无所适从地笑了笑,“又不是你哥哥死了,你当然说得出这样的话。”

班芙妮没理睬唐溪,继续哭哭笑笑,像个疯子一样。

唐溪追在她身后,“公主,书信还没来得及到契索国,您难道不应该想想,契索国知道的后果吗?”

希拉到底是个贵族,这种事挑战了契索国的底线。

说不定契索国王真的会出兵,谁也不敢保证他不会。

人人自危。

班芙妮愣了愣,又开始怪笑,唐溪失望至极,想要离开的时候,被一个侍女拦住。

“子桑夫人,公主有请。”

那侍女略略看了唐溪一眼。

唐溪觉得此事蹊跷,跟了过去,侍女摁动密室的按钮,壁画后面居然别有洞天。

她左看看,右看看,确定没什么人跟着,才敢把唐溪带进来。

年久失修,因该是上一个主人为了躲避灾难用的。

里面通往地下,绝没有人可以想到。

而且里面供人躲藏的地方很多,有不错的位置优势。

“这是……”

唐溪吸了吸鼻子,十分好奇。

“是一处荒废已久的密室,公主某次无意间发现,便确定了其安全性,夫人先在这里等一等,公主马上就到。”

侍女给唐溪沏茶,空荡荡的地下室忽然响起格格不入的倒水声,显得十分空寂和恐怖。

“班芙妮不怕这里吗?”

唐溪心存疑惑。

娇娇弱弱的小公主,怎么能忍得了这些这么大的灰尘,斑驳着血迹的灰暗墙壁?

唐溪真是没想到。

过了一会儿,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班芙妮果然来了,她还是很讨厌裙子上粘了灰尘,一个劲儿地掸走。

“公主。”唐溪开口。

“唐溪,我没有疯,也没有神志不清,只是,在外面继续装疯卖傻,才好让皇后不怀疑。”

班芙妮攥紧拳头,说来惭愧,她很怕江沉眷,怕她说话的声音,甚至怕她那张脸。

看见了就会觉得紧张的那种。

“来的路上,你可没有告诉我还有这么一位难伺候的皇后娘娘。”班芙妮垂头丧气,“都怪你,唐溪。”

她像是受了委屈的孩子,唐溪无奈,“皇后当初对我,也没有现在紧张。”

她还给皇后看过病呢。

当初还不是和和睦睦?

身体不好了就和和气气让她检查,身体好了就要将她跟家人置于死地?

唐溪无法理解这个无聊的脑回路。

唐溪注意到,无论如何,班芙妮也闭口不谈希拉。

可是不能逃避了。

“班芙妮,希拉——”

“子桑夫人,如果我们要好好坐下来说话,就不要提这件事。”

她不敢相信,也不会相信。

自己从小就喜欢,眼巴巴看着,一口一个哥哥喊着的人,忽然说没就没了。

她绝不能接受。

这么突然,没有任何预兆,一点提示。

等她知道消息时,已经没有挽回的余地了,就是彻彻底底的人死了。

没有被抓住,营救的戏码,没有任何过程,只给她个结局,不让她参加最重要的环节。

“班芙妮,我知道你不好受,但事情已经出来了,现在最重要的是处理,书信——”

“已经发给契索国了?发,尽管发。”

班芙妮冷笑一声,“叫我父王出兵边疆,让你们褚国人也尝尝亲人离世的感觉!”

班芙妮现在不是很理智。

她没办法理智,本来也不理智她只是个小姑娘,被迫长大,甚至都没有成年。

“八王爷和皇后惹的祸,你斗不过他们,就转移给边疆无辜的百姓,是不是?”

唐溪压低声音。

边疆生活的人本来就苦,还肩负着两国和平往来的大趋势。

怎么说,班芙妮也不应该转嫁危机给契索国。

“要是真的打起来,你觉得,契索国能在褚国手底下,占到什么优势?”

唐溪继续问她。

这个道理好简单,得不偿失。

班芙妮心里也清楚。

可是希拉……

“唐溪,你的大道理我都知道,可是希拉哥哥呢?他会不会怪我?他怎么办……”

班芙妮说着,泪眼朦胧,不可自抑地哭起来,侍女给她递过帕子,“公主,伤心伤身,莫哭了。”

这里是地窖,空气潮湿而且霉菌细菌不少。

“班芙妮,这里不是哭的地方,疫病会通过你的眼睛钻进来。”

唐溪叫她不要哭,要是揉眼睛或者吸鼻子的时候弄上什么不好惹霉菌,那可不好。

班芙妮更激动了,“你不许我让契索国发兵,还不许我哭,唐溪,你怎么这么霸道?”

唐溪好言好语跟她讲道理,“公主,我说的你都懂,你不过是太委屈。”

委屈,自己的哥哥被害,凶手就在眼前,却不敢,也不能动手,还要装疯卖傻去躲避攻击。

很委屈,契索国来的娇贵的小公主怎么能忍?

班芙妮终于一抽一抽地停止哭泣,“我很想,让江沉眷立刻去世。”

“希拉保护了重要的线索,我们马上就能跟四王爷要到东西了,到时候不怕扳不倒褚玉景和皇后。”

东西在孟归那里,孟归当时说要先回去跟褚玉郢禀报,之后亲自把东西送过来。

毕竟是希拉一条生命,才保护下来的线索。

绝对不能断掉,唐溪看着班芙妮,“眼下你能做的,最要紧的事,就是给契索国写信,稳住边疆。”

若是边疆不稳,皇帝必然派兵的镇压,那样,京城空虚,更有利了褚玉景那个混蛋。

班芙妮点点头,取了文房四宝,刚写了一个字,又忍不住想哭,可怜巴巴的小模样怪惹人心疼的。

“唐溪,希拉哥哥的生命,到底有没有价值?”

班芙妮不希望她喜欢的人是无缘无故地死掉,最好向唐溪说的那样,是为了某样更重要的东西。

可以让他舍命相护。

“很大的价值,拿到了褚玉景跟各个贪官来往的书信,上面有王府的印章,而且,褚玉景并不知道此事。”

褚玉景就算再厉害,没有地方上那些地头蛇的帮助,还是不能够招兵买马,而那些信里,听孟归说,甚至有褚玉景买兵的账目。

这种事,就算皇帝有意偏袒,也要按照规定,把褚玉景关进天牢去审查,只要皇帝肯开始查。

那么就不怕查不出,褚玉景这几次做事很凶猛,难免留下点东西。

而且,皇帝对褚玉景本身也处于猜疑状态。

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

“好,我知道了,希拉哥哥的生命是有价值的,也许他真的是自愿结束生命的,我尊重他,只是……”

该如何,给克里娅说?

虽然,班芙妮以前跟克里娅很不对付,但克里娅毕竟是少数的,肯真心待她的人。

虽然两人经常闹矛盾,还大动干戈,但是班芙妮清楚,他们互相也都离不开对方。

而且……

“能让我看看,那个镯子吗?”班芙妮声音发颤。

她也送给褚天郧镯子了不过,那是因为她在讨好褚天郧,送了她最贵的一只镯子,而克里娅送给希拉这只。

看起来并不精致,分量也不是很大,也不是很纯,但按照它的磨损程度,最少带了十年。

“这是很多年前过生日时,她祖母给她的,让她给以后的郎君,克里娅虽然见了好看男人就走不动路,但这是第一次把这个给出去……”

班芙妮一滴眼泪砸到镯子上,忽然有很多话要说给克里娅。

写满一纸后整个人都是颤的,根本站不稳。

“你拿回去,快马加急去送。”班芙妮看了看唐溪,正要把信收给她。

唐溪却摇头,“不,公主,我只是想让你写,但是并不需要给我。”

莫名其妙,班芙妮不懂,“为什么?”

“这是个惹人心疼的好机会,晚上,你去找褚天郧,他肯定也为这个事情烦心,不知怎么跟契索国说,你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唐溪站起来,看着班芙妮,“公主,你要在宫里站稳脚跟,没有人能真正帮到你,除了陛下。”

得到陛下的欣赏,宠爱,把陛下哄好,比什么都重要。

班芙妮明白这一点,深吸一口气。

“好,我会给他的,唐溪,我已经没有退路了,绝不会跟皇后妥协,你和子桑将军可不要半途而废。”

班芙妮原本还犹犹豫豫,想要得过且过,不去招惹皇后。

但现在看来,你不去招惹人家,人家却反而跑过来欺负你。

这简直没有道理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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