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贵妃朝一旁点点头,立即就有人奉上一条分量十足的铁链。
“这是本宫特意为将军打造的。”又命人将铁链锁住王怀真的脚踝:“想必王将军还没见过我牧天祭司大人作法吧,不如今天就让你开开眼。”
王怀真提了提脚,确认这脚链果然沉重无比:“既是贵妃诚邀,我哪有拒绝的道理。只不过,贵妃这样做是怕我跑了?”
“这里是皇宫,王将军认为自己能跑到哪里去?”慕贵妃对此倒是很有信心:“本宫是怕祭司大人作法的时候王将军乱动,伤到你就不好了。”
事实却是慕贵妃恨王怀真入骨,有心想用她生祭那些死在她刀下的族人。一旦召唤成功,王怀真就是第一个死在鬼军手里的人。
“是么。”王怀真哪里能猜不到她的小心思,不过事到如今她也觉得无所谓了:“那我就拭目以待。”
不知为何,慕贵妃看到王怀真的那淡定模样,心头缓缓升起不祥的预感。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她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早已没有回头路了。
慕贵妃朝祭台上的祭司点了点头,确认之后祭司就真正开始实行召唤。
接下来的情景仿佛昨日重现,王怀真只冷眼旁观眼前一切。
只见祭司周围无端生出一股罡风,罡风挟裹着无数黑影渐渐升到半空。那些黑影仿佛被什么控制住似的,像是挣扎着想脱离束缚。
见此,慕贵妃眼中流露出难以言喻的光彩,就像她这一生就只是为了等待着心愿成真的这一刻。
眼见着黑影在祭司法术的加持下就要挣脱,可下一秒,他们都惨叫着不甘地消散于空中。罡风散去,黑影消失得无影无踪、干干净净,就像刚才发生的所有都只是一场一厢情愿的幻梦。
祭司也没料到会发生这种事,他受召唤术反噬,胸口血气翻涌“噗”地喷出一大口血来,轰然倒地。
他一只手艰难的抬起,颤抖着指向下面怡然自得的王怀真:“你……动了……手脚!”
祭司喷出的血雾意外的落了几滴到王怀真脸上,她动手擦了擦脸上的血,莫名其妙想到一句话,脑子一僵,心里的话已脱口而出:“这算不算血口喷人?”
放在此种境地下,颇有几分微妙的滑稽。
祭司被她气得背过气去,老眼一花,彻底晕了过去。
世上没有什么事情比亲眼目睹自己的失败更残忍的了,慕贵妃怒不可遏,随手拔出一旁某位牧天人的弯刀气势汹汹朝王怀真而去:“王怀真,你屡次与本宫作对,本宫今天一定要杀了你!”
王怀真一动不动,镇定自若:“你大可动手,只不过我一死,你远在西北的族人可就都要给我陪葬了。”
此言一出,慕贵妃果然不出所料停下脚步,惊怒交加并不敢相信王怀真竟然心狠手辣到了如此地步:“他们不过一群无辜百姓,你何至于!?”
“你好歹是一方将领,怎么做得出这种断子绝孙的狠毒事来!”
不知为何,当年牧天大皇子死前那句不得善终又飘到了王怀真耳边。只见她不甚在意地笑笑:“贵妃娘娘,您真是高估我这个人了,我才不是什么光风霁月的人。”
虽不是什么光明之徒,却也做不出滥杀无辜的事来。那些威胁的话也不过是她拖延时间的手段罢了。
她不能死在这个时候。
慕贵妃收敛怒火,吩咐人将祭司秘密送回修养。临走前,她当着王怀真的面将她脚上镣铐的钥匙毁去:“既然王将军不愿好好合作,那这东西就送给你,希望你长长记性。”
“纵然我现在奈何不得你,可你也别想再回西北——这点本事我还是有的。”
也不知王怀真听进去了多少,她脸上一直没什么表情,只没头没脑问了一句:“齐瑄快回京了吧。”
慕贵妃只当她又在威胁自己,没再理会。留王怀真一命,无非是因为她可能是这世上唯一知道神剑下落的人,只要时间足够长,总有一天她会开口的。
慕贵妃有一点好,就是从不放弃。
任凭慕贵妃在王怀真面前表现的如何云淡风轻,可一回到自己宫中就原形毕露。
周围上好的摆设都让她一股脑儿摔了个干净,犹自如此她也没消气,又将之前皇帝送来的名贵字画撕的撕,烧的烧。
“娘娘。”小宫女在这一派乱象中紧张地开口:“常嬷嬷来请罪了。”
请的正是当时识剑不明的罪。
“让她进来。”
常嬷嬷低着头,连着给慕贵妃磕了三个头:“奴才有罪,让那王怀真鱼目混珠,奸计得逞。”
“起来吧。”面对自己人慕贵妃也不是那等不近人情之辈,她总是格外宽松些:“想来王怀真一早就计划好了要蒙我,自然不可能在这么明显的地方露这样的破绽。”
“你也不要太过自责了,那神剑你也不过是在书上看过两眼,被人以假乱真也在情理之中。”
常嬷嬷一颗心总算放了下来,她仔细观察着慕贵妃的脸色,斟酌着问道:“那以后……”
“一辈子还长着呢,不着急。”慕贵妃慢条斯理拨开漂浮的茶叶:“我有的是时间和她慢慢耗。”
见常嬷嬷许久没应声,慕贵妃好奇地朝她看去:“你这是怎么了?”
“娘娘。”常嬷嬷深吸一口气:“恐怕咱们没有那么多时间了。”
“你这是何意?”
“方才有探子传话来,说——凌王妃有孕。”
“你是说齐瑾怀孕了?”慕贵妃难以置信:“她当年不是伤了身子不能有孕吗?”
“当初太医并未下断论,想来这些年调理得当,有孕也不无可能。”常嬷嬷脸上忧虑更甚,极谨慎的压低了声音:“齐府势大,皇上病重,她腹中孩儿……或许就是下一任太子呢。”
太子二字,惊出慕贵妃一身冷汗。
皇帝一死,齐瑄必然扶凌王上位,想必到时候她不也会有什么好下场。一想到齐瑄,再想想如今这境况,慕贵妃对齐瑄的恨意更深了。
“若非当初他那一碗药,我又怎会落到这般不上不下的田地。”
当年她势单力薄,想要在这深宫中站稳脚跟就必须依靠齐瑄。那碗绝嗣药,是她唯一能与之交换的东西。可时过境迁,她到底还是后悔了。
常嬷嬷知她往事,也明白她的痛苦:“娘娘,人要向前看才好。”
“向前看?我还怎么向前看?”
皇帝垂垂老矣,指不定哪一天就驾鹤西去。王怀真又是个硬骨头,一时半会肯定不会吐露实情。如今又来个怀孕的齐瑾……老天爷是逼她还逼得不够吗?
难道她的复国之梦,真的就再无实现的可能?
“娘娘,您莫要自苦。”常嬷嬷叹了口气:“依老奴愚见,此事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生机?”
“若娘娘腹中孩儿成为下一个皇帝呢?”
“你明明知道……”
常嬷嬷打断她:“再猛的药也不是那么万无一失,况且……也并非真的要生出一个孩子。”又补充道:“民间……有的是……婴孩……”
慕贵妃的希望被重新点燃:“你的意思是说……”
常嬷嬷点点头:“只看那凌王妃生的究竟是男是女么。”
牧天人虽也在乎皇族血统,可国破家亡尊严尽失,流落在异国他乡的时候又怎么可能再将血统这点子小事放在心上。更何况,能为仇人添堵慕贵妃真是求之不得。
王怀真被送回去了,却没有送到景和宫陪皇帝。她被安排在一处偏僻的宫苑之中,每日闲来无事就盯着天空发呆。
其实她好像已经很多年没有这样悠闲自在过了,没有尔虞我诈勾心斗角的日子仿佛过去了太久,久得她都快忘得一干二净,就像生来就是这副机关算尽的模样。
这天,送来的饭菜底下压着一张小小纸条:“齐归。”
她小心收了纸条,默默吐出一口气。
当天她就找人传话要见贵妃。
慕贵妃来时,一脸的心事重重,不复最初的明艳。但见到王怀真她还是强打精神:“你是想明白了?”
倘若能从王怀真处得知神剑下落,手上也算多一分保障。
王怀真没有回答,只道:“我之前一直以为神剑召魂只是一个传说。可真亲眼所见方知天地之大,人力之微。”
“你真见过了?神剑真的能召唤亡魂?”慕贵妃有些不敢相信,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其实在此之前她其实也不敢完全确定神剑真能召来什么,可王怀真都说亲眼见过,那她复国岂不是指日可待!
“是的。”王怀真看着她,眼中同情一闪而过:“贵妃娘娘,难道你真的认为人可以逆转因果操控天命吗?”
“有些事是要付出代价的。”她罕见的好言好语相劝:“就算你真的借助神剑完成了愿望,可你是否想过这背后你要付出多少?”
“我明白了王怀真。”慕贵妃大喜过望,根本听不进去她的劝说:“你就是想让本宫放弃神剑,然后将它据为己有!你就是想阻止我复国!”
见实在讲不通道理,王怀真也不想再多废话:“真是可惜,贵妃娘娘的复国梦注定要落空了。”
“我已经将神剑毁去,从今以后这世上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召唤那些神神鬼鬼的东西。”
“王怀真!”贵妃目眦欲裂:“你怎么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