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英睁开眼,发现自己四周一片黑暗。耳边隐隐传来一阵熟悉的厮叫--是那些被她召唤来对付黑雾的灵怪。她想,怕是它们等不及要来让她兑现“承诺”了。不过她倒是没有多悲观,毕竟从她动用禁术的那一刻她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只是不知道徐闻钦如何了,有没有顺利逃出去。

那些厮叫若隐若现,仿佛隔着很远、又似乎离得很近。直到最后,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孟英闭上眼默默等待着即将到来的死亡,然而并没有发生意想之中的事。她再次睁开眼睛,竟看到一点光亮正在朝她这边移动。

“闻钦!”她大喜过望、开始朝那光亮处跑去。

然而......

“你别过来!”孟英将身上最后的一张符咒点燃,朝自己面前这团黑雾丢去。

这符咒并未对黑雾造成什么影响,不过黑雾见到孟英这举动倒是真的停了下来没再往前。

孟英听到“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像封鞘千年的宝剑,一声一声直白的刮在人心上。

“珠......珠儿......”

“别怕,我会......保护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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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你?”对于在这儿遇到柳荀这件事,扶鸾可一点都不觉得是巧合:“你跟踪我?”

“岂敢岂敢。”柳荀悠悠摇着手里的扇子,笑嘻嘻道:“只是在下觉得有些事情还是要和小神君解释清楚的好,否则让小神君误会了我等,岂不是不美。”

“我可不觉得那是误会。”扶鸾瘪瘪嘴:“你们果然都不是些好东西,成天只会花言巧语骗人。”

“这话可就不对了。”见扶鸾有意避着他,柳荀干脆绕到她面前去:“当初欺骗小神君的确是万不得已,如今我这不是带着诚意来道歉了嘛。”

“难道你道歉本座就必须接受?”

柳荀的笑凝在脸上,他怎么也没想到扶鸾会这样答复:“倒......也不是。”眼见扶鸾推开自己又要走远,柳荀心下一慌:“难道在苍梧山近千年时光里的那些情谊是可以作假的吗?小神君不妨问问自己的心,真的可以因为所谓的身份就否定那么多年门派上下待你的好?”

见扶鸾停下,柳荀立马追上去,神色郑重:“小神君,随我回去吧,他们都在等你呢。”

面对柳荀的质问,扶鸾没有回答。

其实她也知道柳荀说的没错,她做不到因为一个身份就否定这些年他们对她的付出。她忘不了曾经那个会日日赠她鲜花的小弟子、忘不了那个为了逗她笑去四处搜罗故事讲给她听的弟子、忘不了那个据说做菜很好吃的厨子欢欢喜喜做了菜给她送来却得知她不食后的落寞眼神......

她有很多忘不了,她只是不知该如何面对他们了。

明镜台的小神君啊,偶尔也会想逃避。

“没关系。”柳荀像是知她心中所想似的:“我会一直陪着小神君你的,直到你想通了,愿意与我回去那天。”

“随你。”扶鸾有些不知所措,慌慌张张丢下一句话后就逃命似的回城了。

柳荀折扇风情一摇,屁颠颠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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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英惊恐的盯着眼前的黑雾,听到他叫着什么珠珠儿,只觉得还不如直接杀了她来得痛快。黑雾一步步逼近,她也随之一步步往后退,直到她的后背抵上了什么东西,彻底退无可退。

她赶忙拔剑出鞘,剑尖直指黑雾:“别再往前了!”

黑雾对她的警告无动于衷,仍然在朝她走来。

孟英情急之下将剑横于自己颈间:“士可杀不可辱,我虽不知你的打算,但孟英今天就算是死在这里也不会让你得逞。”

见她似乎动了真格,黑雾像是受了什么刺激,捂着头惨叫一声,痛苦的哭了起来:“我错了,我错了。”

“别这样对我,别这样惩罚我。”

他仿佛是陷在了什么不堪的回忆之中,分不出多余的精力来关注孟英。也就是这个时候,孟英悄悄绕开他,往他进来的方向跑去。

这不知是什么地方,有些大的没边。身边又无半点亮光,孟英在黑暗里跑的跌跌撞撞,始终也不敢停下。她摸索着不断向前,突然,身边有什么东西炸开,整个空间都亮堂起来。

她回头看去,意外发现自己所处居然是一座陵墓。白玉为壁、明珠缀星、宫灯长明,当真是好大的手笔。

也不知这里面葬着什么人,只奇怪的是,竟然没看到任何陪葬品。

身后,黑雾正一动不动的看着她:“珠珠儿,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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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今后就唤你珠珠儿可好?”季府的小池塘边,温润男子眉眼含笑,看着面前羞怯的女郎。

女郎红了脸,随手捡了块小石子丢向他:“不许你这样唤我。”

“为何?”男子故意打趣:“父亲已向季府提了亲,过不久我就能迎娶你进门了。难不成等你我日后成了亲你也不许我这样唤你?”

“那也等成了亲之后再说。”季云絮从假山的石头上坐了起来:“不与你玩了。今天家里有宴,阿姊好不容易才能回来一趟,我去找她玩。”

许溪山怕她摔倒,立马上前扶住了她,又笑着:“你这分明是说不过我,慌着逃跑呢。”

“才不是。”季云絮轻轻捶了下他的胸口。

就在这时,两人身后传来一道清丽女声:“原来是季小姐和许大人。”

眼下王朝男女之防并不那么严苛,更何况他二人已是未婚夫妻,这般行为也算是光明正大。所以季云絮大大方方回头看去:“原来是段夫人。”

那人正是段晋的夫人--江知善。

如今再面对故人之妻,季云絮已经能做到心平气和了。当年那段荒唐往事,就当是黄粱一梦,梦醒了一切就都恢复如常。

许溪山是知道季云絮与阿满的故事的,此刻见到江知善,便不着痕迹将她挡在身后。说话的语气有些重,带着审视:“眼下宴席正酣,段夫人怎么一个人走到这里来了?”

许溪山的温柔和笑容,从来只属于季云絮。

江知善听了他这不算太客气的问话,意味深长的笑了笑:“许大人,知善只不过是个普通的内宅女子,大人是刑部主事,知善却不是您的犯人。知善不过是觉得宴席上坐着有些闷,就想一个人出来走走。没想到不慎迷了路,打扰了二位。”

季云絮毕竟是主家,哪能继续看他们这样剑拔弩张下去。于是扯了扯许溪山的衣袖,示意他不要再管。

许溪山乖乖闭了嘴。

“他说话就是这样,段夫人可千万不要放在心上。”季云絮出来打圆场:“我们此时正要回去,夫人可要一起?”

“也好。”江知善也没再抓着不放:“那就有劳季小姐了。”

刚转过一个回廊,三人就碰上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阿晋!”江知善不掩惊喜:“你是来寻我的吗?”

段晋点点头,一如既往的神情冷淡。

“段将军,幸会幸会。”许溪山皮笑肉不笑的上前与来人打招呼,将身后的季云絮遮的严严实实。

“在下还未恭贺许大人即将与季小姐缔结连理。”这话虽是对着许溪山说的,可目光却一直看向他身后。

季云絮站出来,朗朗一笑:“大将军日理万机,难为还能记得这等小事。婚期将近,将军到时候若还留在京中,不妨留下来喝杯喜酒。”

段晋这次回京述职,怕是根本留不了多久。离她婚期还有大半年,这邀请也不过是一句客气话而已。

“季小姐的婚事,段某怎敢不来。”

闻听此言,许溪山目光渐渐变得凝重。如今圣上龙体不适,东宫太子又难当大任,几个亲王又都野心勃勃,夺嫡之争恐怕就在眼前。这个时候,段晋这样说,难道是意有所指?无论如何,这对他们这群太子党来说恐怕不是一个好兆头。

“那就恭候大人大驾。”

季云絮也不轻不重回了回去。

段晋看着她,目光几许明灭浮沉,终究是湮灭在了那片深不见底的黑暗之中。

“知善,我们回去吧。”

季云絮看到两人越来越远的背影,心中生出一股莫名的不安来:“为什么我总觉得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别怕,珠珠儿。”许溪山摸了摸她的脑袋:“有我在呢。”

安抚好季云絮,许溪山叮嘱她先回宴会,尔后自己马不停蹄去了季府书房寻季大人。

他没想到季云柳也在那里。

“参见太子妃,见过季大人。”

“事情恐怕有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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