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云絮病倒了。

这病来势汹汹,一夜之间她就连床也下不了。大夫说这病需要静养,季大人就作主将她送去了京郊一处庄子养病。季云絮只觉得这安排说不出的怪异,可细究起来却似乎没什么不妥。

许溪山日日忙完公务都会去看她,无论风雨,从不失约。

三月时,春光大好。庄子外有一大片农田,田里种着应季果蔬。闲来无事的时候,季云絮也会出去走走散散心。这日晚间,她从梦中惊醒,又被床边一道黑影吓了一跳。

是许溪山。

这是他第一次这么晚过来,季云絮只觉得他心事重重,问起时他又闭口不言。

“珠珠儿,让我为你梳次头发吧。”许溪山看着她的目光里尽是温柔。

季云絮鬼使神差地点点头。

两人走到妆台边,许溪山坐在她身后,让人看不清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第一次见你,是在边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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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季云絮为了段晋跑去边关,被伤透了心。远在京城的太子妃担心她的安危,就借太子的身份托回家扫墓的许溪山照顾着些。

两人是一路归京的。

许溪山自幼就很聪明,光凭季云絮梦中不安时偶尔吐露的几句话就将她和段晋的事猜了个八九不离十。路途上,他实在是有些看不明白这女子了。分明难过得很,却偏偏要装出一副不在乎的模样。只不过对于感情一事,他向来是无甚兴趣的。所以虽有好奇,却没有过多搭理。

直到那天,季云絮赶路时淋了雨受了凉,回到暂住的客栈就发起了高热。口中一直叫着“阿满。”

于是许溪山这才想起,这天好像是那位段将军娶妻的日子。那时候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他竟有些恼羞成怒。恼她一直对一个已经过去的人念念不忘,怒她到现在还要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这般折腾自己。

他将季云絮带出客栈,在倾盆大雨中骑马带她朝边关赶去。

直到季云絮哭着求他停下来。

“季小姐忘不了心上人,许某就带你回去。某这是在成全小姐,您又何必阻拦呢?”

雨水混杂着泪水从季云絮的脸庞滚下:“我会忘了他的,我一定会忘了他的。”

许溪山叹了口气,将她裹在怀中带回了客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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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云絮沉浸在回忆中,眼中有浅浅笑意:“啊呀,那时候的许大人可真是好生威风呢,都把我吓坏啦。”

今晚能这般毫不避讳说出这些往事,可见她的心里是真的干干净净没有半片段晋的影子了。

许溪山被忧愁填满的一颗心,终于松快了一点。细长的手指执檀木梳将季云絮的头发从头到尾仔仔细细梳过一遭:“后来见到你是在梵音寺。”

“我想起来了。”季云絮语气活泼:“那时候我陪阿姊去梵音寺求签,在寺里遇着你。”

“你呀。”她模仿着他说话的口吻:“哟,季小姐心情好点了?”

“你都不知道你那时候说话的语气有多么欠揍。我想着若是以后你有了夫人,那你的夫人日日面对这样的你,不知有多可怜呢。”

“哈哈。”许溪山轻笑出声:“那我的珠珠儿可是觉得自己可怜?”

“当然是不可怜啦。”她突然转过身来盯着他,像是要瞧到他心底去似的:“年少时不知情爱,遇到个稍稍中意的人朝觉得是喜欢了。可后来真遇到了那个人才明白什么是非他不可。”

对季云絮这番话,许溪山很是受用。他将季云絮的脑袋扳回去,不敢再看她的眼睛:“那你知道那时候我在想什么吗?”

“想什么?”

“不告诉你。”

那时候他想,要是面前这个活泼可爱的姑娘是的妻子就好了。

从前不识爱恨嗔痴,只笑旁人当局者迷。可当情之一字真正落到自己头上时方才明白什么叫心甘情愿百死不悔。

如今这个她真的就要成为自己的妻了,却不知自己有没有那个运气与她白头偕老。

“珠珠儿。”许溪山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愿为珠珠儿梳一辈子头。”

从此举案齐眉、琴瑟在御。

“傻瓜,一定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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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位想到什么办法可以救英儿了吗?”对于柳荀的到来,最开心的莫过于徐闻钦了。多个人多份力量,只要能救出孟英,来的是人还是鬼都没关系。

“当然了。我忘忧门有一独门秘法,专司追踪,从来无误。”柳荀折扇一收:“只是不知道徐公子还能不能……”

扶鸾站在一旁,冷眼瞧着柳荀胡说八道——忘忧门有什么秘法她还不清楚吗?恐怕是这秘法属于魔族,柳荀专门编了个谎来忽悠徐闻钦吧。

果然不改骗子本色!

“我没问题。”徐闻钦强撑着摇摇晃晃站起来:“你们放心,我一定不会拖你们的后腿。”

对于他的保证,扶鸾一脸怀疑。

不过还是架不住徐闻钦的执着,三人跟着柳荀的寻人之术一路追去。

追着追着越来越偏,扶鸾莫名觉得这附近的景物有些眼熟。

这不就是城外那个挖出棺材的地方吗?

只是一路追去,孟英的痕迹并未在棺材附近停留。而是越走越深,一路朝深林而去。跟着柳荀的追踪纸鹤,三人七拐八绕来到一处入口。

入口以石门为封,石门有四人来高,被长长的藤蔓遮住,看不出原本的模样。石门没有被打开过的痕迹,想来是那怪物有什么秘道能够进去。只是眼下已经来不及寻找秘道了,扶鸾走上前去,凌空画了个符咒。那石门中间立时化开个黑洞。在徐闻钦惊异的目光中,扶鸾催促道:“快进去。”

封印法术果然不好,从前随随便便就能画的一个符,现在居然要耗费她不少力气。

徐闻钦没再犹豫,立马钻了进去,紧接着是柳荀。等扶鸾也进去后,那石门又恢复了原状,仿佛从来没人进去过。

柳荀故意落后一步,一言难尽的盯着扶鸾。他张口想说着什么,最后还是在扶鸾的瞪视下凑到她耳边:“小神君,刚刚你用的法术,以后不要再用了。”

“为什么?”

“非凡间术。”

话已至此,扶鸾醍醐灌顶——难怪刚才徐闻钦会那样看她。

她不由为这凡界修仙门派贫瘠的法术感到悲哀了,在神界一个小的不能再小的法术放在人间居然都成了“非凡间术”,怪不得那么多年神界来来回回都是几个熟面孔,原来根本就是凡间没人修成仙啊。

扶鸾开始思考起凡界修仙门派存在的意义。

“英儿!”徐闻钦隔着老远就看见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孟英,此时此刻他再也管不了那么多,直接就朝她奔去。

然后不出意料的被踢了回来。

徐闻钦哇的吐出一大口血,幸好柳荀在身后扶了他一把:“徐公子,你还好吧?”

徐闻钦用力擦去嘴边血迹,抬头狠狠盯着刚才踢他的黑雾:“你对英儿做了什么?”

刚才这么大的动静,孟英都没醒。如果说没人对她做了什么,在场的人都是不信的。

扶鸾越靠近这个地方,眉头皱的就越紧。冥冥之中,她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召唤她。

这是第一次有这种感觉,扶鸾心头不免觉得怪异。

到底是什么呢?

扶鸾下意识朝柳荀看去,惊讶的发现他的脸色有些苍白。

这还没开打呢,脸就白成这个样子,莫不是被吓着了?扶鸾丝毫不觉得自己这个想法很缺德,事实上她此时还在心里对柳荀好一番嘲笑。

“喂,你没事吧?”见柳荀脸色越来越白,扶鸾难得主动关心了一句。

柳荀倒是对此有些受宠若惊了:“只是有些难受,这地方恐怕有些不正常,你要小心些。”

“哦。”扶鸾淡淡的回应一句,不过心里却不敢有丝毫松懈。不动神色召出白虹提在手上,又不动声色站到了柳荀二人前头。

“何方妖孽在此作祟!”扶鸾大喝一声:“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场中几人目瞪口呆看着她,谁也没想到事到临头她竟来了这么一出。

扶鸾自己倒是对这怪异气氛一无所觉,毕竟她向来奉行的就是先礼后兵。当然,也有先兵后礼的情况--譬如千年前的神魔之战。

“既然你不肯放下屠刀,那我就只好送你成佛了。”见黑雾始终没有回应,扶鸾继续到。

“我去引开他,你们去救孟英!”她回头,低声安排着。

“你自己小心些。”柳荀不放心的叮嘱。

回应他的依旧是一句冷冰冰的:“哦。”

正说着,扶鸾就提剑向前,直直朝黑雾冲去。见她气势如虹,黑雾也不敢怠慢。那团浓厚的黑色之中隐约有一道银光一闪而过。

黑雾取出了他的武器,和扶鸾一样,是一把剑。

两剑相碰,二人被这强大的力量撞的双双往后退了一步。

扶鸾脸上的轻快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难以置信:“除魔印!”

“你到底是谁!”

传说自混沌遗有一灵石,灵石被一分为四,分别制成了镇天石、诛邪剑、除魔印、乾坤镜。除却不知所踪的乾坤镜和从未现世过的镇天石,剩下的诛邪剑和除魔印一直由神界看管。然而如今,她竟在凡界这样一个偏僻地方发现了除魔印。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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