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忽然发现,面对一个无助的人,此刻任何言语都是无力的,与其说点什么倒不如什么都不说更好,就这样契合着凝重的气氛,默默地陪着待上一会儿,也是对失意者最好的安慰。

果然,李明德接着说道:

“责任的事儿就先不说了,大家说说这件事儿怎么善后吧。”

说完,在烟缸里摁灭残烟,端起茶杯,掀开杯盖抿了一口。

张主任赶紧过来,拿起暖壶为茶杯里续上水。

于文杰看了一眼赵达明,得到示意,率先说道:“李局,那我先说说我的意见。”

李明德没有吭声,而是拾起笔来。

于文杰说道:

“从这件事的后果上看,确实造成了一定的不良影响,尤其是物资局那边,今天我接了好几个电话,都是问这个情况的。”

“但我们也不是完全被动,最起码他们擅自变更注册地址没来备案,依据《企业登记管理条例》的规定,物资贸易中心违章的事实是存在的。这一点我们必须明确,包括给市清理整顿领导小组汇报时,我们也要申明这一点。”

于文杰见李明德在笔记本上面写着,略停顿了一下。

“嗯,接着说。”李明德示意道。

“至于我们登报误注销这件事儿,我们不宜和物资局过多纠缠,可以在适当范围内承认我们的失误,但一定要先把国家的法规和这次对机关经商办企业关于清理‘三无’企业的规定摆明,让他们知道我的错误是建立在他们某种程度的违法违规的情况下发生的。”

“这样,就可以淡化我们的失误,而让他们关注到我们的解决措施上来。”

“具体办法?”李明德提醒于文杰说重点。

于文杰再次转回头看着赵达明副局长,问道:“是您的主意,要不您来说。”

“不用,你就直接说吧。”赵达明副局长冲他摆了摆手。

“那好,今天下午我们在赵局办公室里商量时,赵局拿了这么个主意,主要目的就是淡化咱们这个失误。”

“段科长,你们可以主动联系一下物资局,把物资贸易中心营业执照的地址给他们变更过来,换个新的营业执照,最好执照号也换一下,就和新发执照那样,然后在日报上登一个变更公告。”

“这样既可以挽回注销的失误,又不追究他们擅自变更地址的责任,双方都下得来台。李局,您看这样行吗?”

李明德停下手里的笔,侧头看着赵达明副局长。

赵达明接过话头说道:

“这个办法应该可行,首先他们违反登记条例在先,我们不追究;其次,我们的失误也不过度声张,毕竟这对咱们也没好处。”

“至于物资局那边的人要求咱们登报道歉并声明,我觉得不妥。”

李明德听到这,将手里的钢笔往桌上一扔,说道:

“扯淡,登报道歉,门都没有。”

“不说他们违规在先,就是全部都是咱们的错,做为登记机关也不可能给他们道歉,那样,咱们的面子往哪搁,他们想什么呢?”

赵达明见李明德动了气,忙说道:

“说这话的,是他们局里下面的一些人,不了解情况在那乱说一气。”

“李局,你不是和物资局的杨局长原来在一起共过事吗?要不你和他打个招呼?”赵达明建议道。

李明德喝了口水,点了点头道:

“老杨那边,我今天下午给他通电话了,他倒不是很介意,毕竟就是个公告,纠正一下就行了,也不影响他们开展业务。”

“现在问题是市领导小组怎么看这件事,毕竟这是咱们清理整顿的阶段性成果,如果让省局知道了再过问这件事,那才叫丢人呢。”说罢,李明德又喝了一口水。

“这一点我们也考虑了,我让文杰准备了一份详细情况说明,要不要提前通过清理整顿办报上去。”赵达明说着,示意于文杰将说明呈给李明德。

李明德接过来,大致看了一下,说道:

“嗯,这样也好,一旦市里问起来,也好有个抓手。”

稍停了片刻,对赵达明说道:

“这样,老赵,明天咱们主管副市长要去六台县检查市场情况,文杰和我一起陪同。市清理整顿领导小组的会,你就代我参加一下,正好在会上把这件事说明一下。物资局老杨那边我再和他打个招呼,让他们淡化处理,解决了它。”

“好的,这事儿就交给我吧。”赵达明答应道。

一旁的段鹏举心中暗暗窃喜。

没想到这件事就这么轻而易举化解了,看来关键时刻还得靠李局长的关系,不管什么问题,起决定性作用还要看一把手的力度,这才叫硬实力。

段鹏举原来最担心物资局那边的领导不依不饶,追究起来是最麻烦的。

如此一来,按照赵副局长的办法,不用登报道歉声明,加上李局长的关系情面,就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局里领导层面的决定,高征宇无从知晓。

倒是散会后,走廊里段科长赶去局里开会时急匆匆的身影,在高征宇沉重的心里仿佛又压上了一块巨石。

科里其他人陆续下班了。

刘冠艺挎着包走过外勤办,看着依旧坐在椅子上的高征宇,迟疑了一下,见屋里没有其他人,走到高征宇跟前,小声叫道:

“征宇。”

“嗯?”

高征宇听着这温暖的声音,抬起头来。

他看见那双眸子里满是心疼的目光,他不想接受这种怜悯,急忙又垂下头。

看着低头坐在那里的高征宇,刘冠艺本想接着安慰他几句,但一时又不知说什么好,只好站在那里,一同沉默着。

她忽然发现,面对一个无助的人,此刻任何言语都是无力的,与其说点什么倒不如什么都不说更好,就这样契合着凝重的气氛,默默地陪着待上一会儿,也是对失意者最好的安慰。

魏秀华下班路过门口,看见她俩在屋里,停下来问道:

“冠艺,要不要一起走?”

刘冠艺犹豫了一下。

高征宇抬起头来说道:“我没事的,你走吧,我想自己呆一会儿,你跟魏姐走吧,快走吧。”

高征宇不喜欢这样,尤其不喜欢被一个女孩同情,这在他的字典里是弱者的表现。

见高征宇这样说,刘冠艺也不好再说什么,迟迟疑疑地跟着魏秀华一起往楼下走。

过程中,高征宇依稀听见魏秀华和刘冠艺讨论着他的事情,说这件事的责任也不能全推到他身上。

办公室里最后只剩下高征宇一个人。

空荡荡的屋子使他感到空气仿佛正在不断被抽走,令他不能畅快的呼吸。

他想起身推开窗子,但身体却不想动,情绪也低落到了极点。

此刻,他什么都不想做,也无力去做。

高征宇就这样坐着,直到华灯初上,夜色阑珊,他仍像一座塑像,在椅子上一动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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