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孟苏红继续演绎着，高征宇的脑海里，不时闪现阳光沙滩女孩那模糊的身影，他努力想使之变得清晰些，却没成功，最终连轮廓也消散了。
“那不耽误你吗？”孟苏红客气道。
“没事，车站离着不远。再说，手头现在没事，下班前回来就行了。”
两个人沿着马路边，慢慢向车站走着。
孟苏红先说话了，“听说，刘晓颖和你们同事好上了，是真的吗？”
高征宇点了点头，“嗯，我的好朋友，我给他俩撮合的。”
“你撮合的？”孟苏红有些吃惊。
“啊，我撮合了好几次呢，第一次没成，刘晓颖还找我兴师问罪来着。”
“原来这样啊，你怎么这么逗。我还纳闷呢，本来你俩好好的，怎么换了男主角了呢。”
“我俩本来就没什么，晓颖喜欢我，可我一直没答应她，再说，她太漂亮了，我在她面前，总有些心里没底。”
“可是，晓颖说，她真的很喜欢你呢。”
“喜欢，是一回事，谈恋爱，又是另一码事。”
“那总要从喜欢开始吧，没有喜欢，那怎么谈呢。”
“喜欢可以是单向的，可谈恋爱就不一样了，恋爱是两个人的事，要互相吸引才行。”
孟苏红沉默了片刻，问：“那什么样的女孩才能吸引到你呢？”
高征宇下意识地用脚踢了一下眼前的一块石子，看着它滚落在旁边的草丛里，若有所思地说道：
“其实，我也不是很确定，有时在脑子里好像很清晰，但仔细一想，又很模糊。”
“那也总该有具体的吧，比如相貌，工作、家庭或者个人条件什么的。”
“我可能和别人不一样，还真没考虑过这些，我觉得外貌即使再好看，也有看腻的那天，关键在于对彼此的感觉。”
“那是一种什么感觉呢？”
“怎么说呢，简单说是心动，再往深了说，就是刻骨铭心吧。”
“可这样的爱情，只存在于文学作品里，那是为了传播一种纯粹的精神，颂扬真善美，实际生活中，好多一开始看似轰轰烈烈的爱情，到后来，都输给了财米油盐呢。”
“嗯？”听到这句话，高征宇不禁侧过头来，打量起孟苏红来。
淡灰色夹克衫罩在米黄色立领毛衣外边，头发在脑后束起，露出光洁的额头，这额头令高征宇颇有好感，洁白的脸上，未施粉黛，一如初见时那么质朴。
孟苏红的那句话，似乎点醒了高征宇，他的内心恍然一动。
“就拿梁山伯与祝英台来说，如果他俩最终走到一起，结婚生子，然后每天过日子，十年、二十年以后，两个人之间，又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听着孟苏红继续演绎着，高征宇的脑海里，不时闪现阳光沙滩女孩那模糊的身影，他努力想使之变得清晰些，却没成功，最终连轮廓也消散了。
高征宇望着嘴唇喏动着的孟苏红，一时间有些迷幻，有种令他熟悉的感觉。
他使劲眨了眨眼，定了定神，问道：
“能不能告诉我，晓颖为什么看上我？”
“这，我哪里知道呢，不过，她好像流露过，说你身上有股招女孩喜欢的劲儿。”
“我哪有招女孩喜欢的地方，其貌不扬，又没什么根基，前途也看不清晰。”
“晓颖虽然很实际，但据我对她的了解，她倒不是仅仅冲着你的干部身份，她还是很有眼光的，上学时，追她的人就好多呐，可她一般人看不上。对了，她还说过喜欢你上进，爱学习，早晚会出人头地的。”
“我可不像她说得那么好，我就是一个小科员。每天干些枯燥无味的工作而已。”
“那你还想怎样呢？”孟苏红仰起脸看着他。
高征宇不想直视她，就势抬头望着渐渐变暗的天空，沉思了片刻道：
“有时我也不知道自己要什么，或者将来要达到什么程度，小时候曾经很多梦想，随着年龄长大，经过的事情越来越多，现在仿佛看不清方向了。”
“你现在的工作不就很好吗？国家干部，还是权力部门，很多人羡慕呐。”
“原来在进到市局机关之前，我也这样想，可一旦置身其中，就有了‘围城’的感觉了。”
高征宇还是第一次对一个女孩谈起自己的迷茫。
他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或许是孟苏红给他似曾相识的感觉，使他不由自主地愿意倾吐。
“那你想怎样呢？”孟苏红显然不解。
“说不上来，不过，我会想清楚的。”
车站到了，两个人停下了脚步。
“很高兴你和我说了这么多。”高征宇由衷地道。
“我得谢谢你呢，专门送我过来。”
“你坐几路车呢？”
“12路。”
“那刚才不就是12路么，怎么没上？”
“把你一个人撂下，多不好，你走了我再上车。”也许是天气有些冷，孟苏红的脸上有些泛红。
“还是我看着你上车吧，哪有送人的先走的，怎么也得送到车上吧。”
一阵沉默，公交站上候车的人，一同沉默着。
正是下班高峰期，很快又是一辆12路汽车，不解人意地向车站驶了过来。
孟苏红求助地看着高征宇。
“车来了，上车吧。”听高征宇这样说，孟苏红迟迟疑疑地向前迈动着脚步。
高征宇看着那温暖的背影，忽然想起了什么，轻声唤道：
“苏红。”
“嗯？”孟苏红停下了本来就缓慢的脚步，扭过头来，期待地看着高征宇。
高征宇用仅能两人听见的声音问道：“你有男朋友吗？”
孟苏红愣了一下，脸上旋即泛起了红晕，说道：“我，我算是有吧。”
“哦，那，那你，车快开了，快上吧。”高征宇说完，极力掩饰着自己的尴尬。
“扑……哧”
车门关上了，也隔开了两个年轻人。
车窗里，孟苏红期待又深情的目光，一直紧紧追着他的眼睛。
但，高征宇的眼神却是空空的，一如头顶已然暗淡下来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