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输入指令，只听得机箱里卡拉卡拉一阵响声，紧接着，屏幕上不断上翻的字符停止了，变成一个黑白色的画面，上面是打飞机的游戏页面。

高征宇收回望着天空的目光，瞄了一眼远去的公交车，刚要往回走，忽然，身后有人伸手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伴着一个男中音道：

“小高，来送人啊。”

高征宇定睛一看，认得此人，连忙说道：

“哟，是袁老师啊，您这是刚下车吧。”

袁老师道：“是啊，这不，你们魏秀华又抓了我的壮丁，她电话里说计算机又出了问题，下了课，赶紧赶过来，加班。”

袁老师是魏秀华的同学，在省城理工大学数学系任副教授。

魏秀华抓袁老师的壮丁，也是事出有因。

企业科的档案室，随着发放的企业执照日益增多，不仅是企业档案的容量成倍增加，人手也越来越紧张，而且档案的归纳整理和建档查询工作，往常靠人工翻阅查找，工作量也越来越大，有时为了查找一份档案，要把档案柜翻个底朝天。

正赶上省局推广沿海地区计算机管理档案的经验，经过市局申报财政审批，两个月前，档案室终于有了一台IBM计算机。

这是一台看上去和家里十四英寸电视机相仿的家伙。

不同的是，除了显示屏外，下面还有一个机箱，启动起来，里面卡拉作响，伴着风扇嗡嗡地往外吹着热气。

计算机买回来不久，高征宇就在下班后，和邵晨在档案室里，一起研究了一番这个家伙。

“这次你和魏姐去培训了一个月，就学的这个吗？”

高征宇见邵晨接通电源，摁了一下机箱上的按钮，屏幕上闪烁着一串串的字符。

邵晨一边在键盘上敲着指令，一边说：“是啊，学的内容可多呢。瞧，这是开机指令，马上就启动了，现在输入启动密码。”

“密码多少？”高征宇随口问道。

邵晨在键盘上不停地敲击着，“有数字也有字母，组合在一起的，你不用记，需要时我给你开机。再说，即使开机了，你不会操作DOS系统，也进入不了程序。”

“什么倒刺系统，你说的是什么玩意？”高征宇一时没听懂。

“呵呵，还倒刺呢，你咋不说扎手呢。是D-O-S，DOS操作系统，也就是机器语言，我现在用键盘输入的就是它的指令，机器识别后，就会开始工作。”

“这家伙还能接受人的指令，挺好玩。”

“这台是目前最先进的计算机了，286，比上一代的8088快太多了。”

“咦，怎么不对？”邵晨重新输入了一串指令，屏幕上一串字符快速向上翻动着。

“好了，等一会就可以了。”邵晨把身体向椅子上依靠，很轻松的样子。

“这家伙得多少钱？”高征宇关心价钱。

“听魏姐说，好像要两万块呢。”

“乖乖，这么贵，那一般单位还真配不起呢。”

“那是，听说全市也就几十台。”说着话，邵晨看了一眼屏幕，“咦，怎么还要求dos指令呢？”

研究了一会儿，邵晨一拍脑袋，“嗨，我忘了插磁盘了，我说的呢。”

说着，邵晨打开桌旁的一个盒子，里面摆着十几盘类似小唱片的磁盘。找到一张，插进机箱的口里。

重新输入指令，只听得机箱里卡拉卡拉一阵响声，紧接着，屏幕上不断上翻的字符停止了，变成一个黑白色的画面，上面是打飞机的游戏页面。

“好了，这是打飞机的游戏，可好玩了，我先玩给你看。”

说着，邵晨在键盘上左右开弓，屏幕上，一排排飞机，在下面发射的弹幕下，不断地坠落。

看了一阵子，高征宇挤开邵晨道：“该我了，我试试。”

当然，这台价值两万多的286电脑，不光具有页面游戏功能，它最主要的使命，是管理科里的企业档案。

可计算机有了，管理档案的程序还没有统一配备下来，只能每个单位自己想办法。

魏秀华想到了她的一个老同学，在省城理工大学数学系，早几年就开始研究计算机编程，学院里计算机的一些小应用程序，都是出自他的手。而且听说学院今年就要成立计算机系，也由他讲授编程课程。

于是，袁老师就这样被魏秀华拉了壮丁，课余时间，为档案室写程序。

前前后后已经一月有余，由于经常出入档案室，加上值夜班时又经常交流，高征宇和袁老师两人已经很熟了。

“刚才那位是你女朋友？”袁老师边走，边笑着问高征宇。

“哪里是女朋友，普通朋友，朋友的朋友。”高征宇讪笑道。

“不对吧，我看那女孩看你的眼神，可不是普通朋友，我可是过来人，一个人对你有没有意思，我一眼就能看出来的。”

“我们才刚认识不久，再说人家有男朋友的。”高征宇解释着。

“有男朋友怎么啦，你不会给她抢过来，主动点，人就是你的了。”袁老师说着，做了一个抢过来的动作。

“有男朋友的，我不沾。”高征宇态度出奇的冷峻。

“哎呦呦，看不出来，我们小高还这么保守，现在出色一点的女孩子，有几个不交往男朋友的，如果照你的标准，那可难遇到好女孩了。”

见高征宇不置可否，袁老师更来了兴趣，“我告诉你啊，我可是会看相，我看你俩啊，特别有夫妻相，早晚会成的。”

高征宇睁大了眼睛，“袁老师，你会看相？”

“会啊，我不仅会看相，而且我还看出来，你俩之间，你属于被动型的，那个女孩会比你主动，不信你就瞧着。”

“呵呵，袁老师，你们数学系不仅教高数，还教编程，还研究看相，你们快成社会学系了啊。”

“小高，这你就不懂了吧，数学可是基础科学，是所有应用科学的地基，数学决定了一个国家基础应用学科的高度，要不咱们国家这么重视华罗庚、陈景润，就是这个道理。”

高征宇吐了吐舌头，“怪我说话太唐突，我知道数学的重要性，其实上学时，我就特别喜欢数学，只是后来无缘从事这项工作。”

“其实现在也不晚，比如现在你们科里弄的这台电脑，现在是286，根据摩尔定律，每18个月，计算机运行的速度会翻一倍，性能也会提升一倍，信息技术进步的速度是惊人的。”

“袁老师，您说的这些，我还不太能理解，意思是说，以后这计算机越来越强大吧。”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所以，未来最紧缺的，可能就是数学人才了。比如现在咱们科里的计算机，如果光有电脑，就是一个机器，只有输入了它能识别的语言，它才能工作，才能发挥搜索、统计、计算、运行等功能。”

“如果照你这么说，就像电影里的那样，以后也会有机器人了。”

“机器人肯定会有，其实咱们那台电脑，也算机器人，只是它没有人的外形而已。”

两个人边说，边上了楼来。

“魏姐，袁老师来了。”高征宇替袁老师推开档案室的门，对着魏秀华说道。

“你可来了，我这正着急呢，你看，这程序好像不太对，屏幕上都是乱码。”魏秀华正在电脑旁，一见袁老师，脸上的焦急顿时缓解下来。

“来，我看看。”袁老师说着，坐下，熟练地在键盘上敲着代码。

高征宇见状，抽身出来，回到办公室，坐在椅子上，脑海里回响着袁老师的话，有些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