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几口,高征宇在自己的饭盒深处,发现了一小片红白相间的肉片,这可是难得的稀罕物啊!他不动声色,准备把这片宝贝快速夹起来放进嘴里。
当高征宇回到餐桌前时,五个装满饭菜的饭盒已经整整齐齐的摆在那里。
大河马程学军、眼镜王光明、宋启东、还有被他们称为“老大”的赵冠毅,这四个死党都已经在饭桌上聚齐了。
“开饭,开饭。”兄弟几个端起各自的饭盒,开吃。
今天是周六,照例是大米饭。菜都是一样的,土豆炖茄子,有点偏咸,典型的东北口味。
那个年头,学校食堂还是自办的,但比起高征宇的家庭伙食,水平已经大大提高。没有玉米面饼子,也没有窝窝头,大多数时间的主食是馒头,偶尔有高粱米饭穿插其间,算是仅有的粗粮了。但不知为什么,大米饭在学校食堂一个星期里才能有一次供应。因为稀少,所以,吃大米饭几乎是同学们的福利。
每到周六上午第四节课,同学们都会在快下课时提醒老师:“老师,今天食堂是大米饭,上星期隔壁那个班就是提前五分钟下的课,结果,我们去的时候,他们全班都排在前面了,害的我们差点没吃上大米饭。”
后来,问题反映到学校教导处那里。教导处规定,周六第四堂课,任何班级老师不准提前下课。
即使这样,每到这个时间,体贴的老师还是会破格提前一两分钟结束课程,收拾起教案闪在一边,任凭同学们纷纷取出饭盒,聚集在教室门口。
下课铃一响,各个班级的门霍然打开,“轰”的一声,几乎所有教室的同学,都蜂拥而出,百米冲刺般向食堂奔去。
后来,学校又想出一个办法,按照班级安排打饭窗口,并足量保证米饭供应。这样,不论下课早晚,基本解决了哄抢大米饭的问题。
今天的大米饭,依然的黑土地里盛产的珍珠米,煮熟后米香四溢。高征宇将土豆炖茄子和米饭拌在一起,和伙伴们埋头吃起来。
说是埋头,那只是表象,每个人一边低着头兀自吃,一边眼睛扫描着其他人的饭盒。
吃了几口,高征宇在自己的饭盒深处,发现了一小片红白相间的肉片,这可是难得的稀罕物啊!他不动声色,准备把这片宝贝快速夹起来放进嘴里。
说时迟那时快,不等他的筷子接触到那小得有些可怜的肉片,旁边四双筷子已经齐刷刷的一起奔着那薄肉片而来,他刚要移走自己的饭盒躲闪,已经晚了。
肉片早已被一双筷子精准的夹起,不顾旁边几双筷子钳、夹、挡的干扰,没等别人做出第二反应,那片薄薄的肉片,已经落到了那个人的嘴里。
大家定睛一看。怎么,又是大河马。
这家伙个头高,眼睛贼,手长胳膊快,几乎每次都被他占得先机。没办法,这是哥几个的游戏规则,谁先发现、谁先上手,战利品就是谁的,认赌服输。
学校食堂的伙食是大锅菜,这种大锅菜绝对的名副其实。
高征宇亲眼看过,食堂的师傅炒菜用的是铁锹,那种搓煤挖土的大铁锹,在锅和菜中,已经磨得铮亮亮的。各种蔬菜,随意切吧切吧,也不讲究什么刀功和大小厚薄的。用勺子舀上半勺豆油,烧热后,加入几大把葱花,然后,将一盆盆的菜倒进锅里。厨师站在一个板凳上,拉开架势,在锅里用铁锹翻炒一番,加上酱油、盐之类的出锅,盛在几个大铝盆里,给同学们开饭。
菜品当然也是菜多肉少。而肉食,除非是单独买小灶菜,很难吃到一顿像样的肉。所以,吃肉,这在学生人群里,是很少有人享受的高级待遇。
就在上个星期,心疼每次回家日显消瘦的儿子,高征宇的母亲特地炖了家里那只会打鸣的大公鸡,放在一个带盖的搪瓷盆里,又装了一大罐头瓶咸菜炒肉丝,让哥哥高征民坐火车给高征宇送到学校来,给他补补身体。
先说这炒咸菜丝,即使日后也一直为哥几个津津乐道。盛咸菜的罐头瓶是那种半尺长洗过的罐头瓶,能装二斤多咸菜丝。高征宇母亲将家里酱缸里腌制的芥菜疙瘩切成丝,伴着少量切成细丝的五花肉用猪油炒过,咸香可口。只是总觉得不够咸,伙伴们就饭都吃得太多,每次高征宇都会在母亲炒制的时候,再从盐罐子里抓上一把盐,洒在里面。
母亲说:“还加盐,太咸了,小心把你们齁成燕别虎儿”。
每次回家,母亲都会给高征宇带上满满的一大瓶。但高征宇知道,这满满一大瓶的咸菜,到了学校,在如狼似虎的哥几个面前,只消三、五天的光景,即使再咸,也消灭的一干二净。
而这一大盆炖鸡,对于高征宇和伙伴们来说,基本上除了年节,很难吃到这种美味。哥哥高征民送到时,已经是该上晚自习的时间了。送走哥哥,高征宇独自把炖鸡带回宿舍,放在了床尾的窗台上,用书本压住盖子,上面又放上一摞衣物遮盖。他准备在第二天中午,给伙伴们一个惊喜。
让高征宇没想到的事情发生了。
睡到半夜,高征宇隐约感觉自己的脚被什么东西压住了。他朦朦胧胧睁开眼睛,黑暗中窗前聚集着几条黑影。他摸出枕边平日用来被窝里看书的手电,打开,对着窗前一照。
嚯嚯,也不知是怎么闻到的味道,宿舍那几个死党围着炖鸡的盆正啃得正欢。急的高征宇顾不上许多,和那几个家伙一样,只穿着短裤,扑到了床尾。
只可惜,此时的盆里,只剩下一个鸡爪和一只鸡头。
多少年后,每当这几个同学的聚会,酒桌前、茶桌旁,大家都会重提此事,笑成一团。
眼看饭吃的差不多了,老大赵冠毅开口说道:“征宇,那封信,是不是有事?”
“嗯,信在这儿,哥几个帮我拿拿主意。”说着,高征宇掏出那封牛皮纸信封,递到老大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