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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成龙捂着腮帮子,瞪着眼前的猪蹄子,上面白花花的筋膜,很明显,煮的不够烂乎。

这是一个晴好的天气。

净月潭森林公园。

来这里游玩的人三五成群,赏花阅景、游湖垂钓、林间散步的,以及伴随着欢快的舞曲跳舞的、野餐的、做游戏的,零零落落地遍布在湖边和林间。

正午时分,依山傍湖林间空地的一块巨石上,一块大大的塑料布上面,摆满了面包、猪手、烧鸡、红肠、汽水、啤酒和水果,高、王、徐、邵四人团团而坐,边吃边聊着。

徐成龙的声音,“你们听见了没,刚才路过的那几个人说‘铁路的也出来玩了’,他们把咱们的这身衣服当成铁路的了,哈哈哈哈。”

“咱们的制服像是铁路的吗?”高征宇问。

“你还别说,除了颜色,这大盖帽、肩章,衣服款式是有点像,可咱们这头顶上是国徽啊,他们没长眼啊?”王志刚有些不忿。

邵晨接口道:“这说明一点,咱们局是新生事物,很多人还没见过,这也难怪,毕竟市场开放还没多久。不过,我就是喜欢这大盖帽和制服的感觉,这次我建议咱们出来玩都穿着制服,也是这个意思。”

“我说邵晨,你不是说来这旅游的人不多吗,看样子今天的人可不少呢!”王志刚咬了一口手中的哈尔滨红肠,指着树林内外一簇簇的人群道。

“可不是,我前几年来过一次,没见这么多人啊。”邵晨说罢,举起手中的啤酒瓶,冲着大伙示意了一下,大家象征性碰瓶,喝了一口。

高征宇接过话茬:“我上高一的时候来过一次,那时来这玩儿的人很少。后来同学的家搬走了,我就没再来过。不过,这里的环境倒是没怎么变化,还是比较原始的状态,挺自然的。”

邵晨点头道:“今天这情形,估计是五一放假的原因。再有就是猫了一冬天,人们在城里都憋坏了,正好趁着春暖花开的季节,出来透透气。”

高征宇按照王志刚的示意,递给他一个苹果,接着邵晨的话说道:

“说得是。这里景色虽然没变,但你们发现没,人们的生活态度好像越来越开放了,你们看,前面空地上那群跳交谊舞的,那几个年纪都四、五十岁的样子,一看就是单位组织出来的。这要换做以前,跳交谊舞,那就是贴面舞,谁敢啊,不说你个耍流氓,也得说你是‘小布尔乔亚’分子”。

邵晨点头,“那倒是,前几年别说跳交谊舞了,就连他们现在放的邓丽君的歌都不准听。我们学校那会儿,教导处专门到处抓听邓丽君歌的,说什么是靡靡之音,听那玩意就是学坏。整的我们没办法,只好在宿舍门口弄个同学放哨,大家躲在被窝里,用那种饭盒式的卡带单放机,偷偷听。”

“我们寝室就那么一个录音机,只能放音不能录,还是同学家里从国外弄回来的,说是给他学英语的;其实那家伙英语很烂,也很少用它听英语,净听歌了。你还别说,邓丽君的歌就是不一样,听的人心里怪痒痒的,你们听‘好花不常开,好景不常在,愁堆解笑眉,泪洒相思带……’”

邵晨晃动着脑袋,挥动着快空了的啤酒瓶,伴着传过来的《何日君再来》曲调打着拍子。

徐成龙手把一个酱猪蹄,边啃边说道:“前几年听黄歌,哪个学校不抓啊,还有进监狱的呢。报纸上不是说,那个抱着吉他唱什么‘你到我身边,带着微笑’的歌星,叫张什么行的,还有迟什么强的,不是因为乱搞破鞋,进局子里蹲着了么。”

“那歌也算黄歌么,差远了吧。我们那阵子,在学校私底下流传的一本手抄本,那才叫黄呢,《少女的心》,用笔记本抄写的,你们看过吗?”邵晨扯过一只烧鸡的翅膀,送到嘴边问道。

见三个人都摇了摇头,邵晨没去啃那只鸡翅,继续兴致勃勃地说道:

“你们一听这书名,就觉得挺黄的吧?我倒是看过,没来得及看完,就被同学要回去了;说是派出所都调查到教导处了,要查笔迹,看是谁传到学校的。那时我才上初三,吓得我们再也没敢看。其实现在想起来,就是传得邪乎,内容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见大家意犹未尽,好奇心没得到满足,邵晨接着说:“其实,咱们古代有好多禁书,比如《金瓶梅》什么的,那是真正的黄书,听说只有在大学中文专业的系主任那里,才保留一本。是专门供研究用的,咱们没缘,看不到。”

“《金瓶梅》不能算黄书,应该算奇书,被誉为明代“四大奇书“之首,有人说它是第一部文人独创的小说,是中国古典小说的分水岭,文学价值很高。”高征宇见谈到古典文学,不露声色地纠正着。

“你看过?”王志刚问。

“没有,想看,买不到。”高征宇坦然道。

“国内肯定买不到,据说去过香港的人买回来过,不过,海关那不好过。”王志刚说道。

“对那些有争议的书,还是少接触为妙。咱们几个过过嘴瘾就算了,尤其是在机关里,传出去了可不是闹着玩的。”邵晨拿出老大哥的派头,善意地劝道。

“哎呀,我草,我的牙。”

大家正说得热闹,正努力对付那只猪蹄的徐成龙,不小心来了这么一句。

“怎么啦?”三人不约而同地看着他。

“这破猪蹄子是谁买的,太难啃了,瞧,我的牙都快被硌下来了。”

徐成龙捂着腮帮子,瞪着眼前的猪蹄子,上面白花花的筋膜,很明显,煮的不够烂乎。

“哈哈哈哈,你这家伙啊,还对付不了一只猪蹄子。”三个人的笑声在林间回荡。

笑声稍停,王志刚换了个话题,“说点正事,我说哥几个,你们听说了吗?过几天咱们市局还要来五个实习学员,据说是咱们这批补录的,总共补了十八个,本来春节后就要实习,不知道什么原因,等到现在。”

邵晨连忙证明,“五一临放假前一天,我在档案室听魏秀华和人事科的通电话,好像有这么一嘴。她还说,科长答应要一个女生过来帮她管档案呢。”

“咱们科现在有女生,徐晓燕就是啊,魏秀华怎么不让她管档案呢?”高征宇不解地问道。

“魏秀华说她大小姐做派,总端个小架子,哈不下腰来,她不喜欢她,她喜欢那种做事踏实的。”邵晨说道。

“咱们科确实缺人,这次年检可把咱们累得够呛,整整四个月,马不停蹄的。”

见谈到同事的话题,比较敏感,高征宇赶紧话锋一转,一边说,一边欣赏着不远处一群和他们年龄相仿,正围着一个手提双卡座录音机,大跳霹雳舞的年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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