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中那个某天上班时忽然接到通知‘不用再来了’的担心，虽然近来随着工作角色的深化有所好转，但在他内心深处，始终就没有消失，偶尔甚至还会出现在梦里。
吃过午饭，高征宇和邵晨又回到里屋，继续着两人的对话。
“刚才你说担心，还说什么要命的秘密，到底是什么？”高征宇急切想知道。
“嗯，这事儿啊，确实挺重要的。”
邵晨端着两个茶杯，倒了两杯水，递给高征宇一杯，自己也喝了一口，见高征宇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接着说道：
“我也是听魏秀华说的，她说，咱们市局有个回避的规定，凡是搞对象或者两口子的，不能在一起，必须调离一个。”
“还有这样的规定？”高征宇心里一沉。
邵晨留意到高征宇渐变的脸色，继续说道：
“是啊，据说这规定在下面分局也是一样的。你说，万一我和刘冠艺好，我这留下来的事，八字刚有一撇，是不是有些冒险呢？”
高征宇心里还在纠结着邵晨前面关于回避的那句话，听他后面这么一说，才有些缓过劲来。
他意识到，自己不能在邵晨面前失态，连忙掩饰说：
“噢，冒险，也算不上冒险。也许有例外呢？”
“不可能，局里不可能为了一两个人，开这个口子。”邵晨似乎很坚信的样子。
其实，高征宇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要说什么，邵晨冒不冒险，已经不是他重点要考虑的了。
从邵晨家出来，高征宇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
他陷入了矛盾和纠结中。
这是他第一次面对如此复杂的问题，脑子里一团乱麻，一时间不知道该怎样取舍。
在高征宇的思维里，想办法留在市局，是眼前最大、最紧要的事，也是他一直渴望并努力要达到的目标。
他首先想到，自己一穷二白的家庭背景，加上郊区户口的缺陷，使他和同来实习的学员相比，没有任何竞争优势。
他心中那个某天上班时忽然接到通知‘不用再来了’的担心，虽然近来随着工作角色的深化有所好转，但在他内心深处，始终就没有消失，偶尔甚至还会出现在梦里。
不要说和赵军生、李伟杰、徐晓燕这几个有关系的人相比，就连像他一样没门路却比他后进科里实习的邵晨，都已经基本确定留下来了。
反观自己，除了替人值班时，在别人眼里好像还有些微不足道的价值，其他时间和事情上，几乎从没被人重视过，更谈不上在科里有什么地位和留下来的确定性。
郭连星，虽是自己的直接领导，但以他在科里尴尬的地位，不仅很难替自己说话，甚至对自己所献关于年检的建议都贪为己功，还能指望他为自己做什么呢？
科里的‘老干部’王传福对自己倒好像很有好感，可他不是说话定音的决定者，顶多会在帮助自己住宿、肯定自己吃苦能干方面敲敲边鼓。
而魏秀华已经帮她的下属邵晨留在档案室说话了，再求她为自己发声，也没什么合理性。
至于其他人，高征宇心里用了一句口头禅：也就是那么回事儿吧。
留在市局的前景是如此的不确定，现在又面临着艰难的二选一。
高征宇从心里渴望着谈一场恋爱。
刘冠艺这几天来的温柔和体贴，已经渐渐融化了他的心，每天对见到她有了温暖的期待，他甚至有放弃梦中女孩，接受刘冠艺的想法。
从感情的本能上讲，爱情的吸引力是强大的，有一瞬间，高征宇想，既然留在市局还不确定，那就追随自己的内心，接受刘冠艺的示爱。因为一旦拒绝，他的内心都会痛的。
可，一旦和刘冠艺相好，科里的老同志们会怎么看自己呢？
他们会不会认为，年纪轻轻不好好工作反倒早早谈起恋爱了，这哪像个认真工作的样子。
加上邵晨说的关于两人在一起必须调离一个的规定，那自己留下来的前景，就变成更不可能了。
唉，不该来的现在却来了，太难抉择了。
高征宇反复纠结着，正所谓的‘鱼和熊掌不可兼得’，自己到底是要鱼，还是要熊掌呢？一个关乎到今后的事业，一个关乎到内心的感情。
仔细一想，高征宇又打消了刚才的念头。
自己工作到底为了什么，追求的目标是什么呢？他暗暗问自己。
两者相较，取其轻重。到底哪个更重要呢？
这两种选择本来就是不对等的，无法放到一个天平上衡量的，如果从重要性上选择，当然是留在市局了。女朋友，将来还会有的。
对，那就没什么好纠结的了，选择争取留在市局，牺牲刚刚萌芽的感情。
可万一，市局没留下，又失去了一个好女孩，自己岂不是得不偿失吗？
那就认真问问自己的内心，对于刘冠艺，到底喜欢吗，有多喜欢呢？高征宇审视着自己。
“嗯，应该是喜欢！”高征宇心里承认了这点。
但仔细一想，好像这种喜欢，更多的是对于异性的懵懂好感和她关心自己而生的感动。
见到她炽热的眼神会慌乱，时常期待看到她的身影，喜欢听她说话时的声音，这些都是这几天发生的。
但像书上描写的那样，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看上一眼就魂不守舍，朝思暮想，寝食难安之类，那种刻骨铭心的感觉，自己还没体会到。
如果这就是爱的话，又让自己多多少少觉得心有不甘，甚至还有一丝丝的缺憾。
还有一点，那个梦！高征宇心里又给自己找到了更踏实的借口。
对，那个梦里的女孩有着一双大大的、深深的眼睛，仿佛能够涤荡着人的灵魂，清澈得只想把他融化到里面。
可刘冠艺的眼睛细长的，不是很圆，也算不上大，也许是这一点，才没有让自己产生那种惊心动魄的感觉。
嗯，自己不谈恋爱则已，要谈，就一定要找到那双眼睛。在找到那双眼睛之前，还是不要轻易说‘喜欢’。
高征宇终于在感情上做了妥协，势利而又现实地选择为留在市局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