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生急急忙忙的拿着小圆筒往内院跑。

江南传信上来,貌似情况不太好,嵇家因为尚公主,自然被划为朝廷一方,但是驸马跟公主的感情又不好,两人自上次公主想要杀死庶子之后就再无往来,只有一个婚姻的名分在那里,所以严格说起来嵇家不一定会偏向朝廷。

嵇章回去之后在家族跟公主府之间来回安抚,现又领了官职,如果嵇家真的掺和进三吴之地的纷争中去,嵇章会如何行事谁也不知道。

“郎君,要不我们不在扬州停留了,直接绕过扬州回去广州吧。”

照布生的想法,最好连永嘉都别回去,那边受扬州管辖,一旦乱起来很容易波及到自家郎君。

“韶郎君如何说?”谢琊停下手中画笔,端详了一下画中人物后,随口问到。

“韶郎君要带扬州水师回防,留下褚家两位郎君坐镇本地。之前收编的几家船坞已经规整完毕,造船也上了正路,预计再有数月,便可得五艘中型船。”

“我们跟着韶郎君的船一起回去。”谢琊拍板,“你让人知会毛小郎君一声,让他加快速度,一起出海。”

谢琊也是以防万一,合则两利,分则两败。

谢韶带来的水师船少武器配备也不够,当时只是为了威慑,很多东西还没有装备好就出来了,但是这次回去不同,万一三吴之地的那些世家真要闹造反,扬州水师必然是第一战力。

毛小郎君的船队虽然船不多,也是商船配置,但是船上的武器威力却是实打实的厉害,不然也不敢说远航的话。

两只船队要是分开,武力各自有不足,但要是合并在一起,没有数一数二的实力还是别来挑战的好。

他们从这边上路,另一边广州可以再派船队前往扬州接应。如果扬州那边风平浪静还好说,要是有点异动,那直接镇压了就是。广州城的军事力量可不仅是近身冷兵器,水战才是他们的强项。而且广州城因为利益一致的缘故,世家之间的关系紧密,经营得如同铁桶一般,等闲也不会让扬州那边的世家有可趁之机。

天时地利人和,没有道理打不赢。

打仗这些事情谢琊弄不明白,也不会插手去干涉。他谨记一句话,有多大的胃就吃多少的饭,强撑是要撑死人的。所以自上船之后,谢琊除了整理自己的经历和收集的资料外,对行军布阵一概不过问。

估摸着是上次谢韶在永嘉丢了脸,这次再见他很少到谢琊面前来晃悠,不得不见面的时候,也是强行面瘫。要不是谢玄私下里跟他说谢韶上次回去之后悔恨不已的话,他都要以为韶郎君是记恨自己了。

不过这种傲娇的性子在谢琊看来也不过是少年心性而已,等经历得多了,自然就知道该怎么做才好。

不过想到历史上谢安的弟弟谢万,那个年少英才又有强大的家族背景,结果德不配位,最后被一撸到底,成为庶民,临死都没等到起复的所谓名士后,谢琊觉得自己还是应该找个机会跟谢安叔祖好好聊聊,至少让他多关注一下自己的亲弟。

孩子不听话,该收拾就要收拾。虽然谢万叔祖也是好几十的人了,但是他上面不还有兄长嘛,晚辈没辙不代表他兄长没辙。

他们还没到扬州呢,消息又来了,这次倒是个好消息,嵇章出手,将密谋作乱的沈家郎君和嵇家与之暗通的逆贼一起拿下。并借由此事,一股脑儿的镇压了打算以粮食来威胁朝廷的江南豪族们。

原本江南的豪族就不是全部偏向沈家,但是沈家虽然不比以前权倾半边天了,可要把他们摁在地上摩擦还是很容易的,所以那些中小世家们就用出了拖字诀。

拖朝廷的筹粮令,拖沈家的作乱计划,很辛苦的在夹缝里求一线生机。

嵇章能如此迅速的将沈家拿下,一来是嵇家内部的权利倾轧中他占了上风,二来也是周家的投诚。

周沈两家原本是江南齐名的世家,南迁之初,江南作乱,周家谋逆不成几乎全族覆没,但是当初谢家和太原王氏做主,给了周家喘息之机,而现在的周家家主为了家族的发展投向了朝廷。这不存在背叛不背叛的问题,早先家族遭难本就是自己作孽,现在投诚也不过是为了家族发展,于私人品性无任何干系。

沈家有自己的附庸家族,周家自然也有。这几十年来周家比沈家低调得多,但不代表他们家就比沈家弱了多少。这次突然发难就打了沈家一个措手不及。再加之太原王氏坐镇,嵇章果断出手,江南的风云还没聚集成形就被彻底打散了。

然而说起来不过是寥寥数句,但实际上其中暗藏的剑影刀光何其凶险,且嵇章第一时间对自己家族下手也是个狠人。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文华此举是断臂求生。如果不是他下手果断,只怕嵇家就此消亡了。”

尚驸马是份荣耀,但是这份荣耀也很容易消散。嵇章的两个庶弟搅和了进去,想要与嵇章一较长短。

“他那两庶弟现在如何了?”谢琊只见过那两人一面,早已忘记长什么样子了,“还有他爹呢?可因此而仇视他?”

“仇视倒谈不上。”闻讯而来海上找谢琊的太守之子一口饮尽杯中酒,摇头叹,“但是父子之间也不可能再和睦相处了。他爹好像说是要出家,但是具体如何无人可知。他那俩庶弟并没有被杀,只是流放到了嶂南。不过你也嶂南不比其他地方,那边的夷族太多,而且气候跟中原大不相同。听说一到那边,他大弟就先病倒了,现在是死是活也不知晓。”

谢琊敲了敲桌面,转头吩咐布生使人去嶂南那边看着两位郎君。

“虽然嵇家两位郎君有逆反之意,然而他们毕竟年幼,定是受人撺掇,你使人去看着,别让那些夷族糟践了他们。去之前先去找夫人拿些药材。”

谢琊曾跟二十三娘讨论过嶂南那边的情况,也琢磨着弄出了不少药物,但是那只是凭借经验弄出来的,到底有没有用谁也不知道。

“十二郎,为何要如此做?”太守之子不懂,“照我说,直接杀了了事。殊不知这是养虎为患。”

“何谓养虎为患?”谢琊有不同意见,“文华可以拿下他那俩庶弟,但若是就此斩杀了对方,哪怕事出有因也会招来族中怨怼,更显得他性情薄凉。我使人去照顾,可以说是借了果儿的嘴下的令。果儿与文华已经订婚,这桩婚事应是不会有反悔了。还未成婚就沾人命可不太吉利。”

相交这么几年,也知道十二郎护短的性子,太守之子也不多说了。他此番来是要见一见十二郎,顺便还要告诉他自己要去桓家主那边当差了。他年纪比十二郎要大几岁,也该到了为家族尽力的年纪。

“为何选择去桓家主手下?”

“北地那边英才汇聚,我这等资质过去了也出不了头,而且那边能人太多已经没有了我的位置。桓家主这边不同,我可以借押运粮草的名义过去,看在我阿耶和粮草的份上,桓家主必然会给我一个位置。”

看样子他自己已经考虑得很周全了,谢琊也不会轻易去干涉朋友们做的决定。

“若是有需要我的时候,请尽管开口。”谢琊举杯。

“那是自然。”他爽朗一笑,一口饮尽,放下酒杯举手一稽之后便潇洒的下了船。

“郎君,我们可还要在扬州继续停留?”

布生已经去后回转,看到谢琊坐在船首看着水面发呆,想了片刻,还是上去打断了谢琊的沉思。

“走吧,早点回去,阿娘怕是已经等不及了。”

此去北地差不多将近一年,阿耶阿娘只怕是整日在家里坐卧难安,他不欲让父母多等候,便让人加速行船,早半日回去也是好的。

又过了数日,永嘉的码头出现在视线中,谢琊也忍不住出了舱房,站在船头朝码头上谢家的酒肆遥遥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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