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此物名为万花筒。”四娘也没多拿乔,将之递给了陆家女郎。

陆家女郎今年才七岁，跟十二郎年纪差不多，四娘对小孩子的耐心比对成年女郎要好百倍。

这个裹了金箔的万花筒不过婴儿手臂长短，粗细跟儿臂也差不多。里面用的是琉璃的碎屑,原本就色彩斑斓，经过万花筒的折射，更是千变万化无一次相同。

“好漂亮！”陆女郎舍不得放下，但也知这不是自家之物，旁边还有两位女郎心急如焚的等着见识呢。

她不舍的递给四娘，眼巴巴的问这东西可能出售。

“这是我阿弟制出来给香娘的女儿玩的，不过是简化版，过段时间或许有罢。”

四娘子也没卖关子，大方的将之递给了陈香，而后者意思意思的看了一眼，便递给了旁边的女郎。

“此物贵重,小女不敢受。”

“如何不敢。”谢四娘掩口笑,“这真是简版，是我阿弟十二郎给太后制时的实验品，想着过几日便是小娘生辰，这才让我送了过来，给孩子的玩具罢了。”

“十二郎为何专程给香娘的女儿做这个？不能给我也做一个吗？”

“香娘之前制甲时帮了十二郎的大忙,阿弟说若给金银之物，未免坠了香娘高义，所以趁给太后制礼,顺手就给小娘做了一个玩。”

“给太后制礼？”其他几位女郎互视一眼，有点疑惑，“太后生辰还有几日，为何十二郎如此早早就将贺礼献上？”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好几日，出来之后就让我赶紧将东西送到太后处，自己窝屋里休养呢。”四娘抬头看了眼窗外的天色，不确定的道，“我出门之前便让人专程送进宫里了，现在该到了才是。”

此物不但到了，还因十分重大的缘故又让大臣们聚在了一起，这次只有寥寥数位与官家太后在小殿议事，闲杂人等一概不许靠近。

“这东西是十二郎遣人送来的，走的秘道，还眼巴巴的让四娘子引去了大部分人的目光。说是给我送的生辰礼，但是我发现下面还有个密盒，这是放置在密盒上的信。”

太后让贴身伺候的宫婢将信递给王丞相过目。

在他们中间的矮桌上，当中放着一只镶金嵌玉的木匣子，打开来，里面是两只短筒，一只裹着金箔嵌有宝石，另一只看上去简陋很多，却是更加妥当的放置在木盒的夹层中。

“千里眼？”王丞相一目十行的看完信，随后递给桓家主，“太后可否让老臣一观？”

“请。”太后示意宫婢将木匣捧到王丞相面前。

王丞相取出那只裹了金箔的短筒，凑近一眼，里面花色缭乱，随他手动而瞬息万变。放下之后再拿起另一只，双目突然大睁，而后惊悸的放下短筒，看了眼之后，告罪一声，激动的起身来到窗前，再将短筒举起放置右眼前。

“果然是千里眼！”

王丞相也曾上马杀敌过，自然知道这代表了什么。将之塞到急急跟过来的桓家主的手上后，又回原位，将轮了一圈的信拿起来细细再看。

“十二郎可说这是谁造的？”

“未曾，送来的东西都在这里，我也想召他来细问，但是送东西来的人说十二郎还在昏睡中，便有些犹豫。”

“官家，此事重大，便是让人去抬，也要将十二郎抬过来。”

小皇帝虽然很稀奇这东西能将远处之物拉近了来看，但是他毕竟年幼，从未上过战场，对这个东西的军事运用的敏.感度差了不是一点半点。太后虽然知道是好东西，但是她的心思全在她腰带里的那张小纸条上，也没有第一时间想到太多。

“不错，让人去请。”桓家主更是果断，“让禁军去请，着人使肩與送十二郎前来。”

谢琊是真的被人抱着从床上带进宫的，直到到了宫门大殿前，才被内侍叫醒，给用湿布巾糊了把脸，睁着还不甚清明的眼被内侍牵扶着进了殿。

“别多礼了，来人，上茶给十二郎。”

小皇帝直接让人上了一杯又冷又浓的茶给谢琊，让他喝一口醒醒神。

被苦涩冰凉的茶水一激，谢琊打了个颤，终于彻底清醒过来。但是眼睛下面的青黑色还是清晰可见。

“十二郎，这可是你制的？”

看到盒子里的千里眼，谢琊点头。

“是，原本是从仙人书里找的法子想给太后制生辰贺礼的，结果无意中弄了这个出来，琊觉得这应该有大用，不敢声张，便直接送到宫里了。”谢琊想了想，又朝着陪坐在末尾的谢滂俯身请罪，“叔祖见谅，此事干系重大，琊不敢透露分毫。”

谢滂原本心里还有点不得劲，但是谢琊的态度也让他说不出责怪的话来。他论政治敏.感度不如谢安，论领兵带将不如谢尚，唯有对家族中后辈的教育很有一手，所以便是觉得谢琊该先跟家族知会一声，却也不会在这种场合给他难堪。

“此事不说是对的。”王丞相语气有些莫名的叹了一声，又看了谢琊一眼，最后面朝谢滂道，“此事你可回去与安石言说，他会给你解释。”

谢滂虽然在朝中任职，但是基本没有实权，就是个好看的名头而已。通常时候，丞相他们是不会理会他的，也不会特意给他解释什么，今日多了这么一句，想来也是担心谢琊被他责怪。

“诸位大人，此物是琊粗制而成，观看是不太清晰，若是想要提高视野清晰度和距离，恐怕还得让老匠人仔细打磨改进。”

桓家主之前一直没说话，这会儿却主动提出可以让桓家的匠人来负责这事。王丞相自然不会同意，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么可能让一个家族独自掌控。谢家有谢琊，自然是不怕再制，桓家主拿了这个东西，他桓家就是除谢家外唯一会的了，而这东西干系重大，轻易不会传出去，其他世家怎么可能甘心放过？

“这件事琊觉得，还是由宫中负责比较好。”谢琊突然出声，像是一点没发现桓家主倏然黑下来的脸色，“这东西想来用处还是很大的。如放于战场，可观敌于百十里之外。又如放于城墙之上，可时刻监控城内城外，以防骚乱之事发生。或还有其他作用，只是琊见识浅薄尚不能想出，若是大人们拿着，必然能比琊用得更好。”

谢琊虽然没有明说，但他的意思已经表达得很清楚明白。这事儿于公有大用，不可能让一家独享，与其互相争夺，不如借宫中之名，召各家工匠共同参与进来。

诸位大人想了想，也觉得谢琊此言极是，他们之前也不是没想过，但桓家主的态度强硬，他们便是开口，桓家主想要以势压人也很有可行。但是谢琊开口就不一样了，他是发明此物的人，如果他不开口，便是桓家主也不可能将他强行带走教授桓家工匠。而且谢琊如果直接传授宫中的匠人，也不算背离了家族。

谢琊说完之后就乖乖的跪坐到了一边不再开口，至于这件事情到底如何操作，肯定还得扯一阵的皮。

他跪坐之时目光扫过高居中位的官家太后，就看到太后眸子微阖，心里一安，饶有兴趣的旁听诸位大人打机锋。

太后藏在袖中的手指轻轻的绞在一起，她有很多话想要问谢琊，却不能开口，心里如同猫儿在抓挠。

“太后看了那个万花筒了吗？那是我特意给太后做的。”谢琊轻轻的朝太后那边移动双.腿，稍微靠近了一些。见没人关注他们，便拿起被弃置在一旁的万花筒，开始说自己还想要做什么什么花型，但是找不到原料，只能先将就了。

“十二郎若是需要，可将东西写个单子交给中宫内侍，他们去找来送与你处便可。”

两人说话的时候，王丞相瞥了他们一眼，见谈及的是那个除了好看没甚大用的万花筒后，便收回目光，继续跟桓家主和其他世家的大人掰扯。

“仙人书上还有一物，名为透光镜，也甚是神奇，只是琊还理解不了其中原理，只知道有一物只广陵才有，若是我大兄去了广陵就好了，可烦请他带些回来。”

“广陵那处还有这么神奇的东西？你大兄谢维不就是在褚大将军麾下，回头让外祖父将谢维调去广陵驻守不就行了。”

小皇帝也掺了一嘴，对谢琊口中的透光镜很是好奇。到底年纪小，听到这些未曾见过听过的，恨不得马上就能看到实物。

“十二郎想要何物大可直说，何须让你大兄跑一趟。”

谢琊闻言回头，见是桓家主在说话，便羞涩的一笑：“那物具体叫甚我也不知，仙人书上直说了大致的形状和出处，若是让人专门走一趟实在不好，边想着若我大兄在那里，可趁闲暇时寻找一二。找得到当然好，便是找不到也无妨。”

王丞相慈爱的看了谢琊一眼，点头：“十二郎心善。若是此次北伐能成功，便是让谢维驻守广陵也无不可。但是十二郎日后若是再得了好物，可一定不能藏私。”

“那是自然。这些东西在琊手中一点用处都没有，若是能助诸位大人，琊自当言无不尽。”

谢琊笑得明朗，他知道太后已经明白了自己想要告知她的东西，再加之王丞相同桓家主也默许了可让谢维镇守广陵，那么他所谋划之事便有了一半的成功几率。也不枉他煞费周折的做了这么一出戏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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