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终究谢维心慈给了妻子脸面,虽然内心暴怒却面上不显，只是跟阿耶阿娘和幼弟说了几句话之后，便假托自己连夜赶路有些劳累，想要早点回去休息。

谢琊阿娘自然是忙不迭的让婢女先行回去给儿子铺床理被,而后又叮嘱了他几句便催着他走了。

等到谢维离开后，卢娘子重重叹气，双手合什道：“只望大郎念着她腹中孩儿，不要闹出大事来就好。”

也是没奈何，这是最好的给顾氏教训的机会，她也是知道谢维心善，必然不会失了轻重，这才借机挑明的。

“阿娘放心，我让人去守在大兄院子外，若是有甚不妥的，自然会立刻知晓。”

谢琊也坐不住,起身就往后院走。他在这里的住所原本离大兄的院子不远,但是跟大嫂有些不合后，谢琊便搬去了谢园，这边的院子就空了出来。今日谢维回来，他自然不可能不留下，是以便让人小心守在两个院子相交的地方,随时注意另一边的动静。

谢维在往回走的路上已经将怒气控制住，他本就是个善于克制自己的人，随时都能冷静下来便是他强于其他人的地方,也是褚大将军最看重他的一点。

顾氏敢作，也是拿捏着谢家人心善，更是想着谢维心思全放在了军营那边，无暇顾及到她。而且她虽然作，也知道不能随便作，横竖谢葆是她女儿，她可以左右其生死，便是谢维阿耶阿娘也管不着。

哪里知道半路杀出个不按牌理出牌的谢琊，硬生生从她手里夺走了女儿。她原本想着让自己族妹嫁给谢琊，如此一来便可内外夹挟，使谢琊乖乖听话，然而谢家人对谢琊的放纵也是让她所料不及，闹得现在棋差一招。

顾氏一路回来的路上还在思考如何让谢维相信自己没有坏心，只是单纯的希望女儿能出家避祸。然而等到她进了屋，便看到谢维差走伺候的婢女，只留下贴身照顾她的陪嫁婢。

“你是自己说，还是让我去查？”

“郎君要查什么？”顾氏掏出手巾按在眼角，“我是果儿亲娘，虽然她八字与我相撞，但我也只是不太喜欢她，这些年来可曾苛待于她？今日郎君只听得阿母一面之词便认定我有错，我也无话可说。横竖果儿是你家的人，我不过是个外来妇。”

说罢顾氏伏案痛哭，身体起伏急促，几乎哭得难以呼吸。

“郎君，夫人她真的没有对小娘子有恶意。”女婢跪下，替顾氏说话，“前些日子在扬州，夫人突然生病，顾家主母前来探望夫人，不过是提了一句怕是小娘子跟夫人腹中的小郎君相冲，夫人才想着让小娘子去道观修行，待得小郎君出世之后再接回来。”

婢女说得十分委屈，似是不明白为何到了谢家主母那里便成了自家夫人以腹中孩子相逼。

“哦，如此说来，你是替夫人不平？”

“婢不敢，只是怕中间人传话失了准。”

“中间人？谁是中间人？还是说你觉得是主母派人在窥视你等？”

“婢不敢，婢不敢。”那女婢吓得面无人色，跪伏下去，瑟瑟发抖。

她是照着夫人的吩咐说话的，原本以为夫人这样说，加之哭得伤心，郎君看在夫人腹中小主人的份上也会原谅她，再加上她如此一说，大家借驴下坡岂不两全？哪里知道大郎君竟然毫不动摇，似乎是认定了夫人有错。

女婢自然是不敢再开口，得谢维示意后，手足发软的退出内室。等到了廊下，她才回过神来，发觉自己内衫依然湿透。

大郎君不愧是上过战场的人，就算非武将，可那一身气势也不是常年居于内帷的婢女能承受得住的。婢女心知这是大郎君在警告自己，当下对于顾氏和她阿娘的计划再也不报信心。

或许，她可以去找找十二郎？若是得十二郎相助，也许她能逃离夫人的掌控，哪怕以后做个贫家娘，也好过现在的境况。

在婢女还没有下定决心的时候，谢琊却已得到了他想要知道的情报。

“你是说，顾氏主母与司马奕的夫人相熟？”

司马奕是成帝儿子，现官家的堂兄。当年成帝驾崩由其弟穆帝继位，才有现在的官家，否则认真说来，帝位该是司马奕兄长司马丕的。

但是顾家如何跟司马奕扯上关系，她们所图又是何为？

谢琊挠挠头，他实在是理不清这朝廷里乱七八糟的关系。

不过刚好他兄长回来了，这些事情交给谢维去处理最合适不过。

“不错，仆私下再打听了一番，听说是司马奕最宠爱的夫人生了重病，需要人替她出家，顾家似乎是送了好几个女郎的八字过去，其中就有小娘。”

谢琊简直惊呆了，是什么给了顾家人勇气去算计他谢家的女郎的？顾氏脑袋里装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出嫁之后便是谢家妇了，谢家荣耀她才有尊位，娘家再好也不过是锦上添花！

谢琊气得笑起来，半天说不出一句话。他在房间里来回走了几圈，实在忍不下这口怒气，若非顾及大嫂腹中胎儿，他早就直接冲过去质问对方了。

倒不是说“替出家”是什么恶事，但富贵人家怎么可能让自家女郎替人出家？除非是替皇室贵人，那也得看出家的女郎身份如何。他谢家还不至于沦落到要一个小姑娘去为家族谋求富贵的地步。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谢琊捶心肝，想要冲过去又担心未出世的侄儿，可让他忍下这口气他又实在受不了这个委屈。

布生看着谢琊气得脸都青白青白的了，心里担心得不行，犹犹豫豫的道：“要不，让仆将此事告知大郎君，看大郎君如何处置？”

“去，去请大郎君过来，我不过去，否则，我怕我要掐死那女人。”谢琊已经气到不顾尊卑了，照说顾氏是他大嫂，他便再生气，也不能对长嫂无礼，是以之前顾氏几番刺他，他也只选择避而不见。

“那此事可要告知主母？”布生临出去时，又回头请示，谢琊怔了片刻，摇头。

“不可，先请大郎君过来，待得大兄确定要如何行事之后再议。”谢琊是怕他娘知道顾氏的打算会直接气晕过去。

布生去得极快，等到谢维跟着布生过来时，就看到谢琊一个人坐在桌前灌酒，脸色十分的难看。

“十二郎，你急着唤我过来何事？有谁惹你生气了？”

看着弟弟难得如此发怒，谢维有些心疼的拍拍他的肩膀。倒没有想到会是自己夫人的锅，毕竟他们才分开不多久，顾氏怎会招惹到他。

“大兄，不若，你休妻吧！”谢琊脱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