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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琊气呼呼的拿着工匠给另外赶制的一副回了房间。他在房间外的树上挂了个靶子,方便随时练习。
“这是十二郎制的?”谢安把玩着手里的弩,又要来几只箭试了试。
“是他折腾出来的,匠人说时间紧,有些地方需要再打磨一下,还有卡槽这里,射出去十来只后就会有毛糙,需要再弄一弄。”谢维对弟弟某些时候的奇思妙想还是很淡定的,但是这具弩却让他有些意外了,“叔祖,十二郎怎会突然做起这个来,难道他也想上战场?”
“上战场不可能。”谢安目光胶着在弩箭上,随口笑道,“我看十二郎必然是在打什么主意,你让人多注意着他些,特别是去了金陵之后,定然要时刻使人跟着。”
见谢维满脸纠结,谢安笑:“十二郎也不算小了,便是他想出去游历也是可以的。之前还担心他不能自保,有这弩箭在手,哪里去不得?你多给他两个护卫便是。男子志在四方,困居一隅必然一事无成。”
谢维叩首,心里也知自己是太紧张幼弟,特别是他坏了江南本地豪族的计划,就怕那些豪族暗地里使些手段。
谢维在心里盘桓了一阵,打算等下就写信去给大将军,要几个退伍的军士过来帮他守护幼弟。士族都有部曲,只是谢琊一直单身在外,除了贴身的几个护卫外,并无招揽部曲的打算。现在也得给考虑上。
转眼就到了要跟着萧小郎去金陵的时间,谢琊带着布生,把刘苏儿留下来照顾谢维。这边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刘苏儿在管,相当于内管家,谢琊不在的时候,那些工坊农庄的管事全都要听刘苏儿的指令行事。
“一个婢女而已,十二郎也太抬举她了。今日婢去问针线嬷嬷要东西,那老虔婆居然说刘姑娘没吩咐,他们没有准备。”顾氏的婢女气呼呼的在谢维面前给刘苏儿上眼药,“大郎君,这是不将你放在眼里啊。”
“你要绣品作甚?”谢维放下书卷,睨了那婢女一眼,“小主人的襁褓早已准备妥当,贴身的衣服都是专人做出来的,不可使用绣品。你是之前不知道,还是故意去找事?”
婢女没想到谢维根本不顺着剧本走,当即哑口无言。哼哼唧唧的说这绣品是顾氏娘子要的。
“她自己便有专门的绣娘,何时需要十二郎的绣娘为她做事了?你们之前可曾有说过需要,若是没有,突然去讨,人家怎么给你?”
谢维一边翻着书,一边漫不经心的开口。那女婢跪坐在门口,低垂的头颅背着光,看不起表情。
婢女没有讨到好,只能回去顾氏那里将大郎君的话学了一遍。顾氏气得捏紧了拳头,想要去找谢维理论。她身边的老婆子赶紧拉住她劝慰。
“娘子小心着些。你这会儿去找郎君也讨不到什么好,倒不如等孩子生下来,凭着小郎君的面子,郎君难道还能让娘子受气不成?你仔细养着,什么事都可以放一放,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这个孩子。”
老婆子的苦口婆心总算让顾氏稍微冷静了一下。
“我阿母那边可有话传来?”
“主母那边尚无消息传过来,可否让人去打听一二?”
顾氏想了想,摇头。这事儿她阿娘比她还急,若是真的有波折,自然会第一时间找上她,现如今纹丝不动,定然是照着计划在进行,她若是表现得太急切了,怕是要让郎君起疑。
然而心里压着事情,总也休息不好。到了夜里,顾氏做起噩梦来。梦中有黑影窥伺在侧,她一个人挺着大肚子走在园子里,周围不见婢女,左右连声音都无。她不知自己是怎么进来的,也不知该如何出去。园子里无数的岔路,她站立在那里不知该往哪边走才是。
冥冥中,似乎有什么声音在叫她的闺名,她循着声音走过去,记不清走了多久,终于看到前方的亭中有人。
挨近了,那人一转身,却是一张让她惊恐地尖叫出声的脸。
“娘子,娘子,醒醒,快醒醒。”
顾氏呜呜的嘟囔着什么,手脚在空中挥舞,而大大的肚子上也印出一个个小小的手印脚印。
谢维握住顾氏的手,不让她去抓挠自己,另一边老婆子和婢女一人按住一只脚,又不敢太用力,急得满头大汗。
“大夫来了。”女仆引着大夫急急的进入内室,也顾不得其他。
“娘子这是魇住了。”老大夫一眼看去,见顾氏紧闭着眼,而双瞳在眼皮下滴溜溜的转,手脚不自觉的挥舞。
他上前一步,拿一只金针刺中穴位,须臾,顾氏终于安静下来。
“娘子入睡前可有大怒或是大悲之感?”
“无。”谢维道,抬眼就见顾氏的女婢想说什么,眼睛跟他对上,继而又低下头去。
谢维哪里不知道这婢女想的什么,无非就是想要将这事栽到十二郎头上。
“既然不是这两个原因,那必然是平日里忧思过度引发的。让娘子宽宽心便好。”
老大夫也没给太多药,开了一剂安神静心的,言到让明日熬煮服下,服三日即可。
等出了院子,老大夫犹豫了片刻,转身对谢维道:“郎君可让稳婆提前一些准备,观娘子情况,恐会提前生产。”
谢琊拱手谢过,着人好好送了老大夫回去歇着。
转头进屋的时候,就听到婢女在嘟囔,说什么该是今日被刘苏儿那女奴气着了云云。谢维静静的看了她半响,直到后者脸色青白的垂下头不敢再有丝毫言语。
等谢维进了房间,老婆子才敢伸手去拉女婢,入手便觉得混手的湿腻,再看女婢背后衣衫都已经濡湿了老大一片。
“你个碎嘴的,现在知道怕了,敢对着郎君埋怨。”老婆子心里也不满这女婢,平日里就知道各种恭维娘子,还时常给人上眼药,现在在郎君跟前也故态重发,被吓死都活该。
谢维进了房间,坐在床边看着顾氏,目光沉沉。很久之后才轻叹一声,起身离去。
谢琊可不知道发生在家里的事,他这日下了船,跟着杨四郎上扬州城玩。
他们要在扬州停留三四天,萧小郎要去扬州城的寺庙参加法会,等到法会结束,才跟他师叔一起上京。
谢琊不喜听经,得了空闲赶紧使人知会了杨四郎,约着去扬州城最好玩的地方浪上一天。
他打扬州过了好几次,停留时间都不长,对这个地方印象也不深,知道多是书本上和诗词歌赋里对扬州的描述。此次难得有这么长的时间好好感受一番,谢琊一点时间都不想浪费。
杨四郎虽然不是扬州人,可他姨娘嫁到扬州,幼时也时常跟着耶娘来这边玩,到了年长,自己做生意时更是频繁往来,对比起宅男谢小琊,他也能勉强称得上半个地头蛇了。
谢琊对花红柳绿之地无甚好感,他就喜欢个吃,还有精致的器具之类的。所以杨四郎投其所好,带着他去了扬州城最有名的食肆。
此时的扬州美食可没有后世的多,但是精致美味的吃食也不少,谢琊心心念念的蟹粉狮子头却是没有的。
狮子头里需要的猪肉这时候都没有上桌,养猪的人不是没有,然而没有骟的猪,肉带着一股难闻的味道,吃在嘴里也是难以下咽,断不如羊肉鱼肉好吃。牛是肯定不能斩杀的,想要吃牛肉得遇到农人出售死牛病牛。
谢琊吃过猪肉见过猪跑然而从不曾了解猪是如何被骟的,让他巴巴的提出这么个法子也不太现实,更何况他自来对猪肉不太感冒,脑神经也压根儿没搭上这条线。直到今日到了扬州,原想点一个蟹粉狮子头来品尝时,才知道这会儿大多数的人是不吃猪肉的。
谢琊家中厨娘做的猪肉都是选的乳猪,还没有什么气味就被斩杀,这小乳猪的肉嫩,却分量极少,供给郎君娘子们吃已经不够了,等闲下人们是尝不到一丝肉味的。
然而杨四郎有钱啊,在听了谢琊说的做法之后,便让人去农庄里专门买了一只小豚,处理好之后送来,能用的肉不过斤许。
蟹这会也少,但只要给足了钱,也不是找不到,就是不甚肥美罢了。折腾了老半天,经过谢琊口述,厨子绞尽心思还原而成的蟹粉狮子头终于出炉了。
谢琊夹了一块尝了尝,有家中厨娘七八分手艺,然而跟他想象中的还有极大不足。不过他也不失望,毕竟是新制的一道菜,厨子还没有经过各种改进,自然味道不怎样,若是给他们时间仔细搭配,再吊了高汤烹饪,应是比现今味道要好。
谢琊本就不是那种高高在上的骄矜之人,他唤来大厨,指着这道菜,将自己觉得不足的地方细细评说了一遍,而后道说等下次再来扬州,希望能吃到更好吃的蟹粉狮子头。
大厨惊喜交加,连连行叩首之礼道谢。于谢琊来说,他不过是因为想吃就随口指点了一番,但对大厨来说,谢琊的这番指点却是让他多了一道菜谱,说不得做好了,他凭这道菜就可以扬名,至少工钱再加一些是必须的。
“你怎如此大方?”杨四郎心里如猫抓一般,他早就想出声了,然而他也知道谢琊的性子,便是他想阻拦,对方也定然是不肯理会的。
“如何叫大方?”谢琊倒是洒脱,“菜就是做出来吃的,他做得好了,我吃得自然也好,这是利己之事,谈何大方不大方的。就算我藏着掖着,难道你还能指望我下厨?”
说得也是!谢琊干啥都可以,就是不乐意做吃的。他能吃,会吃,喜欢吃,但是就不喜欢做。一条舌头能把菜肴的组成和调料的搭配分辨得七七八八,但一旦上手,就跟发生了神奇的化学变化似的,同样的材料同样的步骤,他做出来的不能看也不能吃,倒给牲畜都能吓退对方的那种。
吃完了饭,两人惬意的泡了壶茶,就着窗外的湖光山色小眯了片刻,又在杨四郎的带领下去了扬州最大的脂粉铺。
扬州的脂粉很有名。若说谢四娘名下的铺子脂粉是专给士族娘子的,那扬州的脂粉就是走的大众路线。他们这里的东西物美价廉,寻常人家也买得起一两件。
然而物美价廉的背后自然是材料的低廉,倒不是说用的次品,而是他们这边喜欢加铅粉。加了铅粉的脂粉上色很细腻很均匀,但是对皮肤的损害也是非常的巨大。谢琊看了之后一样都没要,比起他研制的那些化妆品来说,这些大部分都没有可比性。
也不是没有人知道铅粉不好,然而价格决定了品质,并不是人人都有那么多钱去购买纯天然材料制成的脂粉的。便是普通些的士族,家里女眷所用的脂粉也是母女姊妹共用。
“这个镜子很不错。”谢琊本来都有些失望的想要离开了,却在门口的柜台上看到了类似后世的随身镜。
这套镜子跟他以前设计的有点类似,不过镜子周围被金属拉丝包裹起来,做了各种精美的造型,下面还有一个小小的把手,末端可以系在腰间的丝绦上。精巧的随身镜既可以随手拿起来照看,还能当成压裙使用。
另有一套还镶嵌了一柄小梳子在手柄的位置上,设计得十分精巧。背面用的松石和红宝镶嵌,加了云母片点缀,看上去就不便宜。
谢琊问了价格后,二话不说各要了一套。
掌柜的看出谢琊不差钱,将人引至内间,让伙计捧了三只匣子过来。
第一只打开后,是从波斯来的各种红宝首饰,额坠为多。第二只是广州来的各种珍珠的饰物。掌柜的说这是海珠,是采珠女选的精品镶嵌而成。而扬州本地多是淡水珠,颗型上便有很大差别。
这第三只匣子装的却是香料和精油。谢琊一看,跟自家做的很像,但是打开来后才发现这精油的味道要重得多,带着一股说不清的辛辣。
“此精油是从交趾外交易而来,那边多产香料,其香味跟中原的不同。”掌柜的最得意的就是这么一匣子香料和精油了,“此精油有特性,可助郎君雄风!”
呃,谢琊手莫名一抖,将那精油放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