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三郎原本跟他家兄弟关系很好,当年四娘子出嫁也是谢三郎代替大郎谢维和十二郎谢琊去送嫁的。

可是就因为谢维娶妻一事,三郎跟他闹了矛盾,而后数年都不相往来,没想到这件事居然扯上了三郎。

布生不太清楚当年的事情,毕竟那个时候谢维跟谢三郎还在北地,而到了布生来伺候谢琊的时候,也没有人会提起当年之事。

“所以,当初到底三郎君是为了什么跟大郎君闹翻的?”

“其实也没啥。”谢琊一叹,“三郎觉得顾家不是良配,他建议大兄娶了刘将军的女儿,说那样有助于大兄稳定自己在军中的地位。”

刘将军是汉室皇族后裔,虽然家里已经败落得差不多了,但认真算起来也是士族之后,娶了他女儿也不算违背了世家遵循的“世庶不能通婚”的原则。可谢维的婚事其实还是带了些政治目的,所以在最后选择的时候,谢维没有选刘将军的女儿,而是选择了顾氏。为此刘将军的女儿最后黯然神伤的另嫁他人,而心悦此女的谢三郎则跟谢维闹掰,两兄弟形同路人。

“可是,可是如果三郎君喜欢刘将军的女儿,他为何不去求娶?”

“三郎的阿母给他定了另一门亲,是他阿母娘家的侄女。”

其实谢琊也是很想不通他三哥到底在想些什么,既然他自己都不能违背他阿娘的意愿去求娶刘将军的女儿,为何还非要他大兄去娶?难道看着心爱的女人变成自己的嫂子会感到心理安慰?这都是什么见鬼的脑回路,完全理解不了。

布生也在嘀咕,不过他只是个下仆,肯定不能指责郎君什么。

“那郎君,要不要去请三郎君见个面?”

谢琊有点犹豫,他摸不准三郎会不会给他面子,如果对方把对他大兄的怒气迁到他身上,岂不是还要坑了黄三郎?

“先不吧。你去取了我的名帖,给袁家郎君送去,就说我去拜访他。”

这袁家跟谢家本身是有些不太对付的,可谢三郎跟袁家郎君如何成为好友,谢琊无从得知,只希望袁郎君给他个面子,哪怕要黄三郎请酒都成,下跪实在太过。

袁家此刻欢声笑语,好几个郎君聚在一起,谈的也是这件事。

“那黄三郎现在一定是心慌意乱无计可施,一想到他那张道貌岸然的脸上出现惊惧的表情,我这心里就乐得很,来,饮酒。”

其余人也附和,唯独一人眉头轻蹙。

“李八郎你在想什么?来喝酒,喝酒。”

“我们今日所做是否过了些?若是黄三郎扛不住寻了短?”

“放心,那怂蛋子只会回去抱着他娘子哭,决计不敢去寻短。”席上有一郎君嗤笑道,“胡三娘倒是个不错的,只可惜嫁了这么个软弱的郎君,可惜了。”

李八郎闻言更是皱眉,他知道说话这人其实早前心悦胡三娘,但是胡三娘看不上他,选了黄三郎嫁,着实让人掉了一地眼珠子。可这都好几年的事情了,至于现在还惦记着坑黄三郎一把?

且黄三郎说的也是实话,那女伎着实无才,也不知道才名是如何传出来的。不过黄三郎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扫了袁郎君的颜面,受点教训也应该。然而他也没想到这几个人居然出了这么馊的主意,让远道而来不太明白内情的萧家郎君故意给黄三郎下了套。

李八郎看了看主座的袁郎君,再瞧了瞧他身边坐着的看似清风霁月实则眉目奸猾的萧郎君,心里惴惴不安。

“郎君,有人送来名帖,说是想请郎君赴宴。”

原本这类名帖都是私下交给郎君即可,但是传信这人认识带路的小仆,知道他是黄家的人,猜测是黄三郎请了说和的,便直接送了过去。

“谁家送来的?”

“来人说是谢家郎君,但仆认出带路的小童是黄家的人。”

袁郎君哼哼笑了两声,当时便将这谢郎君跟谢氏划隔开来,毕竟袁郎君从未听黄三郎说过他认识谢家的郎君。

“听说黄三郎的妹妹嫁到陈家,陈家郎君跟谢家郎君关系不错,莫不是托了谢家郎君来求情?”

“怎么可能。”还是之前针对黄三郎那郎君开口反驳,“谢氏离江夏不近你等可听说近日有谢氏郎君来我江夏?且袁郎君跟谢三郎如此之好,若是谢氏郎君来此,岂不该前来袁郎君处,怎么会巴巴的去了黄三郎那郊外农庄?”

原本还有担心真的是谢家人的袁郎君闻言也点头,他没收到谢三郎的信说他家兄弟谁要来,估计是另外的谢氏吧。

“去回掉,说本郎君事多,没空赴宴。”

名帖还没打开便被其扔了回去,让小仆退回。

李八郎本想阻止,然他身边的人拉住他,频频劝酒,还暗中告诫他别去扫了袁郎君的兴头。

被人退回了名帖的谢琊拧眉坐在室内。这种遭遇自他五岁醒来之后还是第一次遇到。不说他本身的名气,便是他顶着的谢氏这个名头,也少有人会如此直接的给他难堪。

“袁郎君说他没空?他在作甚?设宴饮酒?”谢琊是表面很佛的道系青年,听了送名帖的小仆的回复后,他轻笑起来,“既然袁郎君不给面子,那就正面刚好了。”

至于那个设套的萧家郎君,谢琊也懒得给面子了,他之前已经让人送了急信给萧小郎,言及此事可能会牵扯到萧家,让萧小郎与家族中人事先通个气。

“那郎君,可否给三郎君送信去说这事?”布生有点担心对谢家兄弟之间的感情伤上加伤,“仆估计三郎君并不知这事,郎君不若先给三郎君招呼一声?”

谢琊点头,让人给谢家老宅送了信过去。他也不知道谢三郎现在何处,只能先将信送往大伯处,到时候真闹起来,也有个说法。

“那郎君打算如何行事?”

谢琊嘴角噙笑,目光森冷:“既然他们不给黄氏面子,黄三郎也就无需在意他们的面子了。”

谢琊起身去前院寻了黄三郎两口子,说出自己的计划。

“那人既然说三郎君是看不起他萧家,说这是士族面子之争,那行,三郎君就打着旗,即刻启程前往武进,负荆请罪!”

那萧郎君既然拿萧家做筏子,他们就直接往萧家上门请罪,到时候世人也只道黄三郎是个耿直的士子,自己无意得罪了大族,便不远千里上门请罪,进而凸显出萧氏郎君的蛮横霸道。而且对萧氏低头跟对萧氏郎君低头,这可是两种不同的概念。

“这事你们还得前往族中,将事情由来原原本本告知长辈,然后再说打算如何行事。记住,切不可牵扯其他,有一说一便是。”

胡三娘虽然心疼丈夫,可也知道想要彻底解决这事,只有闹大了才行。那袁郎君之所以要借萧郎君的手踩自己丈夫,可不就是因为他也不敢引着袁家跟黄家起争斗么。而萧家势大,且相隔甚远,便是真的闹大了,萧家人直接说不知便是。

黄家的族中长辈原先就知道这事儿,也在想办法化解,然而不管怎么做,都落了下乘,至少黄三郎的颜面绝对没法保住,而这个时代,一旦没了颜面,那活着也就没啥意思了。这分明是要逼死黄三郎。

家族中人再不喜黄三郎,也不可能看着他被人逼死。所以当胡三娘说出这个法子之后,黄三郎他阿耶当场就拍板这么做,并且由他亲领着黄三郎去武进请罪。

黄家人也果断,既然袁郎君不愿说和,他们一不做二不休,都不放黄三郎回去,直接收拾了马车就出发了。

等到谢琊接到消息的时候,着实为黄家人的果断行动力咋舌不已。这样的爷娘怎就养出黄三郎这等性子的郎君来的?

袁郎君他们收到消息的时候,黄家的马车都出城好久了。

“你说什么?他们要去武进?”萧郎君闻言,整个人如遭雷击,几乎站立不稳,“你不是说逼逼他低头就成?你这分明是要逼死我!”

萧郎君拂袖而去,想要出城拦截。黄家此举是将他架在火上烤,到时候不是黄三郎要死,是他死定了!

然而事情哪能如他们想的那般容易,既然是存心给他们回击,就不可能让他们轻易拦下。黄家在本地是大族,弟子郎君众多,分个几路出发还是很容易的,然而外人却根本不可能知道黄三郎到底走的是哪一条路。

这下子,袁郎君也觉得没法收场了。他哪里知道黄家人竟然是这样做的,原本只要黄家的长辈来给他说点好话,让他找回点面子就可以了啊,怎么会变成这样的?

“袁郎君,你赶紧使人来问,那位邀你喝酒的谢郎君到底是谁!”

李八郎见众人都慌了神,赶紧拉了袁郎君的衣袖到旁边低声支招。

“黄家人一向敦厚,能想出这种破局之法的人非同一般,我们怕是招惹到了不该招惹的人。你快去使人问问,借住在黄三郎庄子上的,到底是谢家哪一位。”

袁郎君急急忙忙的点头:“这就去问,这就去问。”

那六神无主的样子,完全没了之前扔回名帖时的傲气模样。李八郎叹息,看着这一室纷乱只觉得心累得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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