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琊深吸一口气,半响冷笑道:“你如此说,还想指望我家将小娘嫁过来?”

嵇僈苦笑摇头:“僈此言,公主并不知。”

康平公主肯定不会将实情告诉谢家,但是驸马不一样。驸马虽然不是嵇家家主,但也是相当重视家族声誉的人。他断不可能为了自己的孩子,而故意欺瞒谢家。如果到时候事情爆发,谢家完全可以由此而对上嵇家,便是有公主在,他们无理再先,也就怨不得谢家的报复了。

嵇家与谢家相比,虽然谈不上萤火与皓月的区别,可也是火把跟火烛的差距。谢氏精英辈出,而嵇家自嵇康之后便难有名士,如此一来,嵇家如何能扛得住谢家的滔天.怒火?

“公主爱子心切顾不得其他,然驸马知道此事不可为,只是心疼公主,也心疼文华,是以才让僈先与十二郎说及此事。”

驸马此举,也不过是想赌一把,赌谢家对谢葆的感情不如自家对儿子的深。

“此事我不会同意的。”谢琊起身打算离开,在出门之时,他复又转身,“若是章郎君愿意,琊可引见一位大夫与他。”

嵇僈不敢做主,只能伏首谢过。

然而谢琊还是没能及时离开公主府,他正打算上马车的时候,康平公主披散着头发冲了出来。

“十二郎,你若是愿意将小娘子嫁到我家,我许你高位厚赏。”

谢琊本来打算给公主行礼的,闻言一顿,脸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

“公主!”后面匆匆赶来的嵇家驸马来得及时,刚好打断了谢琊快要按捺不住的怒火,“你等扶公主回去歇息。”

“不要,十二郎,你答应我,答应我!”

“公主!”驸马怒极,直接让女婢来拉人,场面一时极度混乱。

“行了。”谢琊看着嵇家驸马和哭得不能自已的公主,表情冷漠,“不用在我面前做戏,我谢琊还没有沦落到靠出卖侄女来谋取财物权势的地步。”

说罢,谢琊上车绝尘而去,留下公主府震天的哭闹声。

“郎君,是回去泽园还是新桥?”

谢琊沉吟片刻,看了看日头,果断让马车往乌衣巷而去。

“叔祖,叔祖母,康平公主如此说,分明是看不起我谢家。难道我谢氏儿郎无能到需要用族中女子的婚事来换取前程?更不用说琊所挣下的家资便是躺着吃用也花费不完。她这般行事,分明是仗着身份想要强娶果儿。”

谢滂还没说话,苏娘子就气得笑起来。

“好啊,不过区区一公主,且还不是先帝亲妹,官家的亲姑母,就敢如此行事,我倒要看看,她如何敢强行下聘。”

原先因为果儿八字的缘故,大家心里还有几分犹豫,觉得如果能成或许也好,毕竟两人的八字相合已是极为难得。但是今日听了谢琊的话,得知嵇章已是病入膏肓药石无效,这心思就淡了几分。且公主言辞无礼无状,这是觉得他们谢家连个女郎都护不住了?

司马家的皇位对世家来说并不看在眼里,说穿了,这世道是世家治天下而非皇帝治天下,所以康平公主想要以身份来压谢家根本就不现实。也就谢琊辈分低了一些,搁谢滂面前,公主敢这样说他就能直接踢了门去。

金陵城的消息传得极快,傍晚谢琊才从主家出来,就看到等在路边的陈小郎君。

“那康平公主实在不像样,我阿娘说,她明日要进宫与褚太后说道说道,世家女岂能如此让人轻忽。”

陈小郎君义愤填膺的怪责了几句后,话题一转,拉到他三舅子身上。

“我那三舅子使人递了话过来,说是要在萧家的书院呆上一阵,让我娘子去帮他接了妻儿到金陵小住。你说这家伙脑子是怎么想的?说来就来,家里就不管不顾了?”

“黄三郎就是个书痴,萧家当年举族南迁,带过来的书册怕是世家之最,黄三郎有此想法也情有可原。但是接了妻儿过来一事还需斟酌,他家里虽未分家,但日常花用都是庄子上的产出,来了金陵城,这安家的开销要如何筹集?”

跟其他人来金陵是为了谋求发展不一样,黄三郎就是想来读书,他在家乡还能吃用族中分配的钱财,来了金陵开销可比在家乡大多了,族里肯定是不会给承担这多出来的费用,难不成还要妹夫养活自己一家?

“他说想要在这里谋个官职,托我给想点办法。可你知道,我都是靠的家族,哪里有办法帮他谋划,这不,我也就只能找到你了。”

世家子弟想要谋官很简单,但世家以外的人就难了。黄家虽然也是世家,可也只算得上二流世家,当年黄氏嫁给陈小郎君也不过是两人看对眼了,外加大家都认可‘高门嫁女,低门娶妇’,否则以黄家的家世,如何能攀上陈家?

但这也只是在一二流的家族中才会如此,五大姓的世家,相互之间通婚必须要看家世地位,相差太远是绝不可能成的。也就是说谢琊若是生在主宗,他的结婚对象也只能是顶尖的那五姓中选择,而他现在身在旁支,也就放宽到一流世家里面,低于一流世家的是绝对不可能的。

不过也正是因为谢家是顶级世家,所以谢琊若是真心想要帮黄三郎谋个官位也不算太难,但是官位也不可能太高。

“你就算给他弄个有实权的他也做不下来,随便弄一个就是,让他有点薪俸可以养家就成了。”陈小郎君不在意的挥挥手,他出面的话也能弄到,但就只能是最低等的,挣得的薪俸怕是连自己都养不活,更不用说养妻儿。

马车嘚嘚的驶进了泽园,陈小郎君今日跟家中人说了不会回去,要跟十二郎一醉方休。

他们下了马车,迎面就跑过来一个穿着鹅黄色衫裙的小姑娘,直直的冲进了谢琊怀抱。

“果儿怎么跑这么快?”

“阿叔,果儿看到了小猫,它受伤了。”

果儿眼睛水蒙蒙的,像是已经哭过一场。

“郎君,小娘子救下的小猫崽还未断奶,母猫已跑,怕是难以养活。”刘苏儿叹气,心疼的看向谢葆。

“阿叔,救救小猫。”果儿瘪嘴,要哭不哭的,强行忍住,可声音里已带上了些轻颤。

“好好好,阿叔去看看,不哭啊乖。”

一把抱起谢葆,谢琊不加他人之手,带着小侄女进了园子。

廊下有小婢团着一竹箩,里面垫着些丝绸,白色的小奶猫嗷嗷叫着,右前肢有个血洞。

“这是被什么咬过?”

“是大黄坏狗咬的。”果儿还带着婴儿肥的小脸上迸发一股怒气,“阿叔,撵了大黄出去。”

“那为什么大黄要咬猫崽?”谢琊并没有立刻同意侄女的要求,反问了她一句,果然见小丫头脸上浮起一抹茫然。

“不知道啊,果儿看到的时候大黄已经咬了小猫崽了。”

刘苏儿端了热茶出来,听到果儿的话,解释道:“听外面洒扫的仆妇说,大黄前些日子跟母猫打架,被母猫抓伤了眼睛,后来这猫狗一见就打。母猫生了小猫之后不知怎的被大黄狗撞见,又撕咬起来。那母猫奔跑的时候不慎将叼着的猫崽掉落下来,大黄狗咬伤了小猫又去咬母猫,被仆妇赶走,其他几只猫崽都没事,这只猫崽前脚被咬了个洞,怕是不成了。”

动物界的优胜劣汰注定了母猫会弃养这只小猫,所以下午发现时,母猫已经带着另外三只健康的小猫离开了,只留下这只奄奄一息的猫崽。原本仆妇是要去将猫崽丢掉的,哪巧刚好被谢葆看见,哭闹着要救小猫崽。

“可上了药?”

“上了,还是上好的伤药。”

因为果儿喜欢,他们给猫崽用的伤药是谢维专用的,但是猫崽因为太小,即便是上了药,也不定能存活。更重要的是小猫还没断奶,这母猫跑了,它到哪里吃奶去?

谢琊曾经帮忙养过小猫,知道羊奶可以代替母猫的奶水喂养小猫,而因着要给谢葆补充营养,庄子上早就养了奶羊。

一番折腾后,吃饱了的小猫哼哼唧唧的入睡了,谢葆还不放心的打算把小猫搁自己身边一起睡。

“果儿,不可。”谢琊不是怕脏,而是小猫现在还没脱离危险,这万一半夜死在床上,可是极大的晦气,成人还无所谓,小孩子的话就需要避一避了。

“阿叔,我会小心的。”

“不可,果儿快去休息,明日再来看小猫。晚上苏儿还要给小猫上药,若是在你房中,何人能为?”

“我可以……”谢葆看着谢琊不赞同的表情,嘟起了小.嘴,不过也没哭闹,只拉着谢琊的手,让他嘱咐刘苏儿一定要好好照顾小猫。

“你家这小娘子性子不错,难怪太后和康平公主想要让她嫁到嵇家。”一直在旁边围观的陈小郎君等到谢葆被带走后,才笑着道,“可惜我家没有小郎君,不然我二人也可结个亲家。”

“想要娶我家果儿岂是那般容易。”谢琊也没避着陈小郎君,从书案上取了一封信展开来看,“对嵇家章郎君,你可熟悉?”

“你想要做什么?可别去动他,康平公主视他如命,你若是动了章郎君,公主会发疯的!”

“呵呵,我便是动了,她能如何?”谢琊目光冰冷,一听到这个名字就怒火中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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