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欢颜知道柳儿的意思:即便没人知道解此毒的法子,也可以与别的大夫说了,拜托他人去采药。可是这种大晚上出去采药的活儿,若是让别人做定是要付好多钱的,温欢颜没有,柳儿更没有。眼下救了男孩的事情,自然不能与旁人多说,所以……
“只能我去。”
柳儿听了温欢颜的解释仍旧是不同意,起身把碗放到桌子上,背对她说,“好!你去,且不说你会不会被老夫人罚,若是你出了危险又如何呢?若是……”
若是你回不来了怎么办呢?
柳儿想起方才温欢颜与自己说的死人一事,她虽没表现出来,但是想想就后怕。在这苍州地界儿上当街打死人,听起来像是十分平常的一件事儿。温欢颜能回来是她命大有福气,碰上了贵人救了下来。如若这次再出去,她没有这么好的福气了怎么办?
想着想着就有些哽咽,态度坚硬,“不行,你不能去,今天你敢出门,我便立马去告诉老夫人!”
“欸!”
柳儿说完也不听温欢颜的回答就跑出了禅房。
温欢颜知道她是为自己好,虽然自己心里也害怕,可是,眼前有个活生生的人等着她去救。
一条命攥在自己手里的滋味真不好受。
“奶奶……奶奶……”怀里的男孩方才在她和柳儿争吵的时候又昏睡了过去,此时正在梦呓。
怀中的粉雕玉琢的男孩已经换了干净的衣裳,脸蛋也被擦干净,软白的脸蛋因为高烧被浸成了粉红色。
又想起那个老妇人浑身是血的倒在地上,双手死死扣住坏人的脚踝,任凭无数的拳打脚踢都不曾放开手,豁出性命也在所不惜,这一切只是为了救她孙儿的性命。
好像,怀里的这个男孩并不是她的亲孙儿,与她并无血缘关系。她尚且能做到这样,自己为何不能?
况且,那老妇人如此的信任自己,将她拼死护住的人交到自己手里,若是自己见死不救,她温欢颜就不配姓温。
温欢颜替怀里的人擦去额头的汗珠,良久,心里做出了决定。
傍晚时分,落日的余晖将天空的半边映成了血红色,几颗星星挂在那鲜红色的幕布上,如绣娘在嫁衣上绣了几颗珍珠。温欢颜与柳儿从老夫人房里用过晚膳出来,回到自己的房里,这一路上二人无话。
柳儿是不想理她。
温欢颜是在琢磨待会的计划。
俩人一进屋子,温欢颜就从柳儿身后抱住了她,藏在袖子里绳子瞬间捆住了柳儿的腰肢。
“小姐你做什么?”
温欢颜一边将柳儿捆到椅子上,一边说,“我知道你最后肯定是会同意我去的。”将最后一个结系好,“所以……好妹妹,再帮我一次,也帮他一次。”
柳儿:“……”
换好了下人的衣裳,从屏风后面走出来,“就算我不绑你,待会我悄悄地跑了,你也不会去告诉祖母的,我的柳儿我知道的。”蹲下身子,握住柳儿被绑在椅子上的手,“只是我不能连累你,如今我把你绑了,若是真的被人发现或者出了什么意外……”
“不许胡说!”
笑了笑,“好好好,我福大命大,自然是十分安全的。”又说道,“总之,是我绑了你,我跑出去的事儿与你无关。”
拍了拍柳儿的头,温欢颜将竹篓背到身后,“放心啦,等我回来!”
柳儿本就担心她,如今她一拍自己的头顶,心中的担心,眼里的泪水就全都抑制不住,正要发作的时候,只见跑出去一半的温欢颜突然又折了回来。
掐着柳儿的嘴巴,把手里的布团塞到她嘴里说,“方才忘了,咱们作戏是要做全套的。”
刚才感动的稀里哗啦的柳儿此时心中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等你回来再和你算账!
……
看着逐渐消失在院墙处的影子,柳儿满腔的惆怅翻涌。
可你一定要平安回来。
平安回来。
……
黑漆漆的夜空中闪烁着无数的小星星,声声虫鸣在温欢颜的脚边响起。今晚的月亮真美,就连风都是那么的温柔。
温欢颜将身后装满草药的背篓往上颠了颠,这可是要去救人性命的,她丝毫不敢懈怠。拍了拍脸使自己打起精神来,一手拄着木棍,一手掌灯走在下山的路上。
她眉头紧锁,回想着今天的事情。
去祖母房中用晚膳的时候,偷偷与长姐说了自己没找到玉佩的事情。眼前那娇滴滴的女子,沉默了良久,才缓缓说道:想来这玉佩也不会有人问起,丢便丢了罢。你没事就好。
她虽然这样说着,可是温欢颜分明在她眼里看到了失落和难以掩盖的悲伤。
丢失了自己倾慕之人的东西,怎么会不难过呢?
突然又想到今日牡丹会上温欢柔与李不白李先生对诗的场面:两三字便是一个典故,用字精确巧妙,意境宏大,二人对诗不假思索,一气呵成。
又觉的像长姐如此优秀的人必定是要与七皇叔那样的人相配的。说不定这玉佩就能给她二人牵上红线,定下姻缘。
“还是要帮长姐找到玉佩啊……”
“唰!”
温欢颜话音刚落,手里的灯笼随即被东西划破,里面的烛光也随之消散,只剩下从空中投来的月光。
温欢颜看了看灯笼,发现灯笼纸被划破,而此处并没有很高草木。又环顾了四周,黑漆漆的,只有不少在月光下镀了光的飞虫伴着月色胡乱飞舞。
心中不好的预感愈来愈强,攥紧了手中的木棍,深吸了一口气,借着月光小心翼翼地向前走了两步。猛地,一把扔掉木棍和破灯笼,双手抓紧背带,顺着小路一阵狂奔。
耳畔掠过风的声音,风声中夹杂着虫鸣在稀稀疏疏的月光下传来,树影儿随着温欢颜奔跑的速度快速的在她脸上划过。温欢颜将自己的喘息和心跳声听得清清楚楚,但她不敢停。
她不知道是谁,也不知对方基于什么原因。在灯灭后,刚刚那份在夏夜中的惬意全然消失不见
此时的南山显得格外的阴森可怕。
她的喘息声越来越厉害,腿部一阵痉挛,竟是一步也迈开不得,脸上的阴影也越来越大。对面的那道影子,足足高了她两头。影子的中左上方还泛着阵阵白光。
那白光,是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