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让疑惑非常,他本以为那次灵堂上他阻止了香婉婉对庄闲秋投怀送抱,就阻止了阴山派被灭门的结局,没想到,居然还是没逃开。可是,是因为什么呢?而且这次明显不是玄英门一家之力,阴山派是犯了什么众矢之的的罪了?
云樱被这突然的变故惊得浑身颤抖缩在云让怀里,小声的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我们要被杀掉了?”
云让安抚的摸了摸她的头示意她别怕,转而问另一个少年道:“到底怎么回事?”
少年摇了摇头,他怎么可能知道呢?
三人缩在高高的草垛之后,一时之间那伙来搜查的人并未发现什么,转而往西边走去,云让惴惴不安,冲少年嘱咐看好云樱,自己就悄悄跟在那一队人后头摸了过去。
还没走几步,就听到前面传来争执的哭叫和谩骂。
“你们是什么人!你们凭什么翻我们的东西,你们放开——啊!!”
马小浩颤抖着去扶自己的父亲,噙着泪的双眼敢怒不敢言的看着面前举着火把的高大男人。
那男人居高临下的望着抱在一团的父子,说道:“武林盟怀疑阴山派私藏禁书《四时鬼本》,本来这事与你们家仆没有关系,但我们也是例行公事,不能放过每一个角落,给我搜!”
说完他身后的一队人轰然而上,把小小的家奴院翻得七零八落,马父惊恐的说道:“什么《四时鬼本》我们不知道,你们是强盗吗!”
那男人冷冷的看着他,说道:“强盗?我们是武林盟的斩月教,你们阴山派私藏鬼本,已然有谋反武林盟,离经叛道,成立魔教之意!到时候武林盟真定罪下来,你们即使是家奴也跑不了干系,最好现在乖乖识相,以后还能少吃点苦头!”
这些家奴们世代都是做奴才的,根本不懂这些高门大派之间的事,只听到“魔教”两个字便已经浑身颤抖,只能眼巴巴的看着自己的细软家当像垃圾一样被扔来扔去,马小浩脑袋嗡嗡响,颤抖着问父亲:“爹……是,是真的吗?我们是魔教吗?”
马父也只是一个放马的匹夫,他又知道什么,却执拗的说道:“不可能,岳主母一心向善,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
斩月教的人翻遍了整个下人院的角角落落仍是没有发现,为首那人面色不虞,大手一挥:“烧了!”
马家父子震惊的瞪大了双眼,斩月教的人毫不留情的用手里的火把引燃了整座院子,秋风是火舌最契合的伙伴,只须臾之间火舌便窜上了房梁,高热烤的人浑身躁汗,马小浩眼中只剩下一片橙红火光。
马父尖叫着扑到为首之人身上,年过不惑的汉子哭喊道:“你们干什么,你们住手!你们这群强盗!土匪!别烧了!别烧了!”
那人不耐烦的一推,马父便重重摔在了地上,那人整理了一下衣襟警告道:“少他妈动手动脚的,你是个什么东西。”说完翻了个白眼朝其余人说道:“走,去下一个地方搜,妈的真晦气非得搜下人地方……”
马小浩扶起呆愣的父亲强忍泪水安慰道:“爹……没事,别哭了,我们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烧了就烧了,人没事就好……”
这时马父突然惊醒一般喊道:“你娘……你娘灵位还在屋里呢!!”说完整个人不顾马小浩的劝阻,毅然决然的冲进了火海,马小浩声嘶力竭的喊叫道:“爹——!”便也冲了进去,电光火石之间,房梁上一根被烧的承不住重的柱子挟着滚滚燃烧的火焰直愣愣的往他身上砸去!
突然间一股巨大的外力朝他扑了过来,燃烧的噼里啪啦的柱子“嘭”的一声掉在地上,在马小浩脚边冒着浓烟,云让瞪着他气喘吁吁:“你不要命了!”
马小浩眼圈通红,躺在地上看在身上的云让,哭道:“你放开我,我要去找我爹!!”
高温烤的云让浑身都是汗,火势蔓延的极快,空气也逐渐变得稀薄,刚才马小浩已经进了半个屋子,现在外面的火舌也像是剧烈蔓延的枝条一样裹了过来,云让抑制不住的咳了两声,说道:“别傻了,快走,一会儿你要被烧死在这里了。”
马小浩只有十六岁,他什么都没经历过,这辈子干过最坏最坏的事也只不过是欺负以前的黑骡子,此情此景他早就失了心慌了神,满脑子都是刚才自己父亲消失在火海里的身影,不管不顾的呼喊着:“爹……我爹他进去了!我要去找我爹!!”
云让被他弄得烦躁,更没什么耐心,一个巴掌毫不留情的扇了过去,骂道:“你想下去陪葬吗,给我滚起来!”
马小浩被打蒙了,云让趁此机会半拖半拽的给拉了出去,两人连滚带爬好不容易来到尚且火势小点的安全地方,整座下人院便在巨大的火势中不堪重负,轰然倒塌,热浪把两人逼的又往后退了几步,而那火海之中,从头到尾没有任何一个人出来。
马小浩两眼一黑跪下地上,抑制不住的哭喊道:“爹——————”
云让没空悲春伤秋,他四下望了望,四处都是哭叫和火光,看来结局就是结局,果真无法逆转,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四时鬼本》在不在阴山派手里,玄明意难道不是最清楚的吗?
云让拉着浑浑噩噩的马小浩往云樱和少年那里赶去,那里也变成了一片火光,猪圈里的猪在火光中发出凄厉渗人的惨叫,让人心里无端更加惶恐了,而那火光前,一个身着玄色长袍的人揪着少年的领子把人整个提了起来,云樱缩在一边哭都不敢哭,一个劲的打冷战。
那个玄英门的人骂道:“把你怀里的东西交出来!是不是偷藏了《四时鬼本》!?”
少年怨毒的眼神看着他,一句话也不说,却死死揪着自己的胸口,那人怒了,骂道:“你个王八秧子还敢瞪我?找死是不是!”说完腾出一只手一使劲,就把少年胸口的衣裳给撕了开,一把抢走他怀里那个视若珍宝的小东西,把人像抹布一样扔在了地上。
从来没有过任何情绪波动的少年此时像是疯了一样的去抢,嘶哑的喉咙里发出比野兽还难听的嘶吼:“还给我,还给我!”
那人看着手里这个小面人,由于做工太精细了,一眼就能看出这个江湖第一美人——庄闲秋庄少爷。
他古怪的笑了笑,看着脚下这个黑骡子,觉得好笑,嘲讽道:“你这个臭骡子还惦记庄少爷?你配吗?你连想想都是脏了庄少爷知道吗?”说完一脚就把人踢开了,云让心说你这个傻小子,这面人我再给你捏就是了,犯得上吗!
少年被踢了一脚明显是受了伤,趴在地上粗喘,可眼神却从未从那个小小的面人上离开,依旧发出含糊的嘶吼声:“还给我,还给我!!”
那人置若罔闻,把面人揣在了自己怀里,转头看到一旁战战兢兢的云樱,觉得有趣,笑道:“阴山派养黑骡子就够恶心的了,居然还有母的,小丫头,你到年纪了吧?”
云樱不懂这个到年纪了是什么意思,缩着身子不断摇头的后缩,那人一脸猥琐的笑容,说道:“说起来……我还没尝过母骡子的味儿呢,听师弟说娼馆里的母骡子销魂的紧……”
云让平生最无法忍受的就是自己的妹妹被欺负,当下脑子一热,抄起一根棍子飞奔而上,冲那人后脑勺就是一下,喊道:“你他妈是不是人,她还未成年傻杯!”
那人被打的一愣,回头一看,满脸阴郁的啐了一口:“真他妈晦气,今天一天看到这么多黑骡子。”
云让不甘示弱,怒气一上心头根本不记得这是玄英门的人,当下破口大骂:“你看我恶心?爹看你才恶心,阴山派出事关这些家奴什么事,你们自诩名门正派就干这种下三滥的事?我都替你们臊的慌。”
那人估计长这么大都没想过会被一个黑骡子骂,当下脸色青黑,咬牙道:“你说什么?”
云让悄悄在背后捏了一把沙子,骂道:“爹上辈子就打了狂犬疫苗,这辈子还能怕你?!”骂完抬手往他脸上狠狠一把扬过去,那人被这个不知死活的黑骡子怼的怒火中烧,没想到这黑骡子还敢耍花招,瞬间防卫的动作就慢了半拍,沙子一下糊了满眼。
云让冲呆愣愣的云樱和少年大喊道:“快跑啊,还愣着干什么!!”
说完几个半大孩子撒腿就跑,转眼就消失在了乱哄哄的火光里,那人擦干了脸,骂了几句,最终只能悻悻回去,阴山派主宅门口灯火通明,阴山派的主家们纷纷跪在地上,柔弱的女眷们抱在一起轻声哭泣,他们面前武林盟中各门各派的领家齐聚于此,为首那个负手而立的,正是玄明意。
那人悄悄回到了自己掌门身边朝之行了个礼说道:“掌门,下人那边并无发现。”
玄明意“嗯”了一声,那人想了想,从怀里掏出那个小小的面人说道:“但在一个下人身上发现了这个……”
玄明意垂首看了一眼,眉头微微皱了起来,面上也笼上了一层阴郁,他慢慢把小小的面人拿过来,两指微微用力,那面人便化为了五颜六色的齑粉散在了风里。
他身边的庄闲秋转身问道:“明意,怎么了?”
玄明意转过头,又是那副云淡风轻的翩翩佳公子的样子,淡道:“没事。”
他目视前方,看着面前端坐在红木椅上的岳主母,缓声道:“岳主母,这么晚了前来叨扰,晚辈失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