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浓,树林里更是寒意深重,刘阿宝抖着腿肚子步履沉重的往北边祠堂走去。

一边走一边在心里骂李管事,仗着在主母面前有点说话的份儿,吆五喝六,谁不知道二夫人和玄大少私通的事被知道了之后,二夫人就被故去的二少爷上了身,变得疯疯癫癫人不人鬼不鬼的,只肯住在祠堂不肯出来,连主母都怕了她。

多少个家奴都被这二夫人吓得掉了魂,李管事自己不敢来,就差遣别人,今日更是差遣到自己头上,要他说,就别管她,让二夫人自生自灭得了,还落得个清净……

他抱怨了一箩筐,可到底还是不敢不听李管事的,暗自盘算就远远的看看二夫人是不是还喘气就走,北祠堂这边可着实阴森的渗人……

他越往北走就越觉得冷汗直冒,就连鼻尖萦绕的那股青草味都像是阴森的索命香,好不容易提着灯笼摸到祠堂门口,却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

“唉,我跟你说啊,男人靠得住,那母猪能上树,当然了我这样的除外啊,玄明玉就是个花心大萝卜我不骗你,你要真觉得想找男人了,我觉得那个屿浅山庄的庄主不错,三十来岁带个孩子老婆没死几年,你俩挺合适……”

视野逐渐清晰了些许,刘阿宝只看得到祠堂口点了一根幽幽烛火,微弱的火光下只能看到二夫人瘦弱的白衣背影,披散个头发,头上似乎还带了个什么东西,正低着头不知看些什么,却并未看到什么男人的身影。

刘阿宝当下便更加腿软脚软,满脑子都是,完了,二少爷英魂显灵了!!

这时二夫人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猛地朝刘阿宝的方向一转头,一张惨白的脸上贴着根长长的白纸条,眼神空洞,毫无焦距的盯了过来,刘阿宝瞬间失力,尖叫一声瘫坐在地,手里的灯笼咕噜了好远,“噗”的一声熄了火。

云让听到声音顺着声音的方向望过去,喊道:“谁啊?”

半晌一声极细又极为压抑的哭声从黑暗中传来:“二少爷……二少爷小的错了,小的不该扰您清净……”

云让心说什么乱七八糟的,站起身走了几步,借着幽暗的烛光看清了来人。

居然是那个被抢了鸡腿的小胖子——刘阿宝。

云让站在他身前,问道:“小胖子?你来这干嘛?”

刘阿宝听到声音就在自己跟前,却压根见不到人,哭的更憋屈了,嚎道:“您看在我们刘家世代伺候阴山派的份上放过小的吧呜——”

云让无语的呲着牙把脸凑到他跟前说道:“哭什么哭,是我,你爹。”

刘阿宝呆看了半天,结结巴巴:“你……是你,怎么是你这个黑骡子!”

云让无语道:“李管事让我来二夫人送饭,你呢?来干嘛的?”

刘阿宝还惊魂未定的,错开半边身子朝二夫人的方向看了过去,见她还坐在原处,幽幽的目光朝这边若有似无的飘了过来,吓得缩回了身子,可再一看自己对面的是个黑骡子,语气也变得轻蔑了一些:“你这个贱胚子有什么资格问?”

云让“哦”了一声,朝后面喊了句:“二夫人,你来一下好吗?”

刘阿宝不明所以,可身后一直坐着不动的二夫人居然真的缓缓起身,垂着头,长发挡住前脸,一步一步踽踽走来,在这阴森悲戚的氛围中,尤为可怖。

刘阿宝紧张的抓住了云让的衣袖尖声叫道:“你……你干嘛?”

“你不是说我没资格吗,二夫人有资格了吧?让她来亲自问问你?”

刘阿宝吓得几乎想拔腿就跑却使不出力,赶忙叫道:“我说我说,你别让她过来啊啊啊!!”

云让“切”了一声,嘟囔了句“没出息”就朝身后喊道:“二夫人你别过来了,先回去坐会儿,我一会儿就过去了。”

说完那宛若鬼魅的二夫人居然真的停下了脚步,摇摇晃晃的回道祠堂门口的烛火边,乖乖的坐下,重新开始一动不动。

刘阿宝看着这一切觉得不可思议到了极点,惊道:“这……这,这怎么回事?”

二夫人不是已经被鬼魂上身疯了吗?怎么会这么听一个黑骡子的话?

云让一笑,说道:“想学吗?”

刘阿宝突然发现这个黑骡子的金色瞳孔在黑夜里仿佛有蛊惑人心的光彩,呆呆的点点头说道:“想学。”

云让嘿嘿两声:“就不告诉你。”

刘阿宝:“……”

其实真实情况只不过是二夫人真的疯了,多年来无人倾诉的孤寂苦楚在她疯了之后变本加厉,但从未有人愿意听她说,云让只是认真的听了她一个下午的疯言疯语,二夫人就仿佛了了什么心愿似的安静了下来,并且心智只有五六岁,云让让她往东就往东,让她往西就往西,俨然是把云让当做了精神支柱。

刘阿宝被带到了祠堂门口,这才发现,祠堂门口堆了好多柳树的枝条,还有用枝条编的小筐小篓,二夫人头上还带了一个柳枝编的花环,甚至地上还有用石子画的棋盘,两人之前居然一直在下棋。

云让走过去把二夫人额头上的纸条摘了下来,说道:“下次五子棋输了就多吃一个馒头吧。”

二夫人木然的点了点头。

刘阿宝躲在一边看着他们极其自然的互动都不知道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来面对这一切。

云让看他道:“你来干什么到底?”

刘阿宝不情不愿的说道:“李管事让我看看二夫人死……二夫人怎么样了,她疯癫好多天了,怕出事。”

云让眉头一挑,是来看二夫人怎么样吗?是来看二夫人有没有把自己掐死吧。

这个李管事,看来也不是什么宅心仁厚的好人。

“看完了,那走吧,一起。”说着云让就拿起食盒扭头就走,二夫人殷切的目光追随在云让身后虽身形未动,却还是看着让人毛骨悚然,刘阿宝不敢耽搁赶忙也跟了上去,满心狐疑,却又不知从何提起,这个黑骡子,感觉完全变了个人。

难道他也鬼上身了?

这时云让突然开口问道:“你知不知道派里最近怎么了?人心惶惶的。”

刘阿宝瞪着他:“这是你该问的吗?你好好看清自己的地位。”

云让突然转头看他,猝不及防的,金色的大眼睛里涌出两行清泪,在这幽暗鬼魅的树林里一声又一声的哭喊起来:“阿宝~阿宝~”

声音幽怨又绵长,秋风乍起,树林的树叶也跟着低泣,上一秒云让还在好好聊天,下一秒突然就被女鬼上身了似的,刘阿宝一身肥肉被吓的又开始哆嗦:“你……你是谁,你……你别装神弄鬼的啊!!”

云让继续盯着他,眼泪越发汹涌,却一下眼睛都不眨,两只眼睛已经化成了金色的泉眼似的,汨汨流个不停,看起来全然不像个人,刘阿宝终于被云让哭崩溃了,喊道:“我说我说,你别哭了!!”

云让啪叽一个巴掌拍在刘阿宝肥嘟嘟的脸上,笑道:“这才乖嘛。”再一看,这人抹了把脸立刻就是满脸笑容,刘阿宝都觉得自己刚才看到的是幻觉。

“……武林盟最近得到消息说有一本失传多年的武林秘籍现世了,他们在集百家之力在寻呢。”

《四时鬼本》?

“跟阴山派有什么关系?”

“这我哪知道啊,我只是个家奴诶,又不是亲传弟子。”

云让点点头心说也是,但现在就算有《四时鬼本》的消息也绝对是找不到的,进度条还没拉到那时候呢,要是现在玄明意就变成魔教教主了,那之前的情节都没了啊!

就这样日子又过了紧锣密鼓的几天,云让自己没办法去镇集卖东西,马小浩又忙的连轴转,云让也不急,慢悠悠的每天捏几个小面人,还送了那个猪圈的黑皮少年一个。顺便李管事惊讶于他居然没被二夫人掐死,每天给二夫人送饭的活自然也落在他头上。云让也很乐意,每天经常在祠堂一呆就是一下午,清净没人打扰,他捏他的面人,二夫人发她的呆,相安无事。

其实这本书里的男配个个都是一表人才,各有千秋,后宫BL小说嘛,追求者要都是油腻大叔也没意思,只不过他现在只见过玄明意和庄闲秋这两个帅比,也就只能做做他俩,不然做做其他的青年才俊,应该也是会有市场的。

就在他以为日子会这么一直平稳的过下去的时候,破碎的夜晚猝然到来。

他被人从睡梦中摇醒,迷茫的睁开眼,发现是那个黑皮少年。

云让有些不悦,道:“干什么?”

少年从未有过生气的脸上浮现出一点凝重的神色,嘶哑着嗓子做了个手势:“嘘——”

这时云让才听见外头似乎十分嘈杂,他们住的这猪圈离主家们的宅子都甚远,这深更半夜,会有什么事也只会是主家那边有事,这么远都听到了嘈杂声,想必是出了大事。

云让立刻清醒了起来,低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少年摇摇头,继续用怪异的嗓音跟云让说道:“跟我走。”

云让心中疑惑却本能的感到少年不会害他,赶忙叫醒了身边还在睡觉的云樱,悄悄溜了出去。

他们刚一出去,一群身着各色长袍的人举着火把就冲进了这片下人呆的地方,高声喊道:“给我搜!一个人都别放过!”

那些人明显是别派的弟子,云让认得其中有人穿着的玄色长袍正是属于玄英门的。

云让脑袋开始疯狂运转,随即心惊不已,这场景,似乎是阴山派被灭门的那个晚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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