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倒是你,你怎么在那?”
“打工赚钱。”
他现在越发的觉得这事不吉利了,不是尸体不吉利,特喵的是裴惊鸿和玄明意这两人不吉利。
“谁在那,滚出来!”
身后一声低喝把云让吓了一跳,手里的灵心牌也瞬间熄了光,他回头一看,发现是裴惊鸿皱着眉站在身后不远处,只能无奈的走出来。
裴惊鸿眉毛一挑,问道:“干嘛呢?”
云让随便敷衍道:“拉屎。”
裴惊鸿面上有些难以接受的意味,往他身后这片郁郁葱葱的花园看了一眼问道:“在这?”
云让无所谓的耸耸肩:“你不知道吗,我们这种人,就喜欢随地大小便。”
裴惊鸿:“……”
云让看他哑口无言的样子觉得有一丝丝爽,心说灵堂是去不成了,还是老老实实干完活走吧,他可不想跟这些人有瓜葛,便准备绕过裴惊鸿准备回去,刚经过他身边,手腕就被对方狠狠攥住了。
云让皱眉道:“干嘛,我拉完屎没洗手!”
裴惊鸿额角抽搐,他就没遇到过这么……这么难以形容的人,攥住的手腕纤细温暖,平静的脉搏中似乎隐藏着一股含蓄而强大的力量,他若无其事的放开手:“白天你带来的那个小蹄子说那女人怀孕了,真的假的?”
云让无语的看他:“我怎么知道,又不是我的孩子。”
裴惊鸿脸色又沉了下来:“你好大的胆子,没人敢这么跟我说话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我捏死你比捏死一只蚂蚁还简单?”
云让翻了个白眼,懒得跟他说话,转身欲走,裴惊鸿突然想起之前偶尔听到的传言,那是天雪门的药师们之间传出来的一些流言,据说黑骡子这种人体内封存着独特的力量,但他们天生八脉闭塞,这股力量被压抑在体内无法纾解,导致他们的寿命都极其短暂,但一旦他们的八脉尽开,便可平步青云飞摇直上。
他自然是不信这种无稽之谈,毕竟当初在天剑山这黑骡子有多狼狈他可比谁都清楚。可今天白天云让不经意间爆发出来的真气,和那个小姑娘莫名其妙的话突然就让他重新回想起这段传闻。细细想来那日在那峡谷中,那条神蛇为何会突然保护他,玄明意又为什么会将他带走,这些细枝末节的小事结合在一起让他也不得不对这个黑骡子产生了兴趣,见他要走,裴惊鸿细长的双眼微眯,手中长剑出鞘,直往云让颈后袭去。
云让只觉得颈后一凉,身体比他大脑反应的更快,凌空一跃撑着裴惊鸿的肩膀便翻到了对方身后,可裴惊鸿自然不是等闲之辈,他还没站稳,利剑的寒光就在与他近在咫尺的眼前炸开,云让瞬间起了一身冷汗,同时一股真气再度从他身体里迸发出来,竟是将裴惊鸿往后弹开半步,对方也有些惊讶,随即一剑落下那股看不见的真气所形成的保护罩便被劈开,裴惊鸿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剑刃指着云让的脖子,嗤笑一声:“有真气又如何,三脚猫的功夫罢了。”
云让喉结动了动,面色平静的看着他:“裴大侠,裴门主,我就是一个小杂碎,你干嘛非得跟我过不去,我真就是来打工赚钱的,其他我一概不知,能放我走了吗?”
裴惊鸿收回了剑打量着对面的人,心下做着评估,作为一个毫无武功的人居然能那么快的反应过来躲避他的攻击其实已经相当不易,而且他体内的真气确实澎湃汹涌,如果加以引导日后必定不可估量,便又起了些想法:“你当真不考虑做我斩月教的弟子?我的亲传弟子!”
云让重新站了起来,无奈道:“不考虑,不是学武的料,我能不能走了裴大侠?”
裴惊鸿抿了抿唇,不知怎么就是不想让他走,与云让相处的这种新奇感让他心中有一股异样的滋味,他转了转眼神,语气生硬的说道:“我……我换了身衣服。”
云让这才发现,裴惊鸿终于换下了他那身骚气的烈焰红袍,反而换上了一身暗紫色的衣裳,近乎于黑的布料上有些银线勾勒的月牙刺绣,一看就知道价格不菲。
云让不明所以:“哦,挺好看的。”
裴惊鸿欲言又止,眉毛拧的快要夹死一只苍蝇,面色更加的凶神恶煞,吼道:“没有人能命令我你知不知道?”
云让心中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当我打出问号的时候,不是我有问题,而是我觉得你有问题。
裴惊鸿看对面的人一脸呆滞,只觉得是对牛弹琴,更为自己居然真的听了这个黑骡子的话换了身衣服感到不可思议和自我嫌恶,反复跟自己说是因为自己有教养知礼节,在灵堂之上确实不好穿着太显眼,他满心焦躁的骂了句:“真是个不知好歹的东西,哼!”
说完他一甩袖子,只留下一个冷酷的背影,气呼呼的走了。
云让:“……”
裴惊鸿是在讲什么单口相声吗?
他懵懵的往回走,心念一动,又绕到了灵堂上,寒风将一团团的白绸和纸灯笼吹得摇曳,棺椁前布了一桌华美的吃食,粗壮的白蜡在风中长燃不熄,顺着蜡身落下一地的蜡油,整个灵堂静谧的有些可怕。云让悄悄的来到棺材边,王小姐的尸体依旧安详又苍白的躺在里面,他双手合十行了礼,伸手往她肚子处按了按,人已经死了七天了,早就硬的透透的,没摸出来什么,他又重新仔细观察了脖子上那狰狞的伤口。
除了那狰狞的血洞,切口处倒是平整,他越看越觉得这个比例不对劲,怎么会有人脖子这么短呢?这时他意外的发现,狰狞的切口下面有一条蜿蜒的红线,似乎是一道疮疤,但由于脖子少了一块,看不出这图案到底是什么,云让皱着眉,却无故觉得他在哪里看过这种痕迹,半晌他又觉得是自己想多了,他与王小姐素昧平生,怎么会见过?
又是一阵寒风吹过,他又朝尸体行了礼,刚想偷偷溜出去,一转身就撞上了一具宽厚的身体。
饶是他胆子大也没有这么吓唬人的,登时心神巨震差点叫出来,定睛一看,居然是玄明意?!
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这个一身黑衣的男人,觉得十分错乱,惊道:“你怎么来了?”
玄明意一笑:“你都能来我怎么不能来?”
云让总是被他的强盗逻辑牵着鼻子走,他警惕的朝后看了看,因为是头七家里人要避嫌,灵堂周围一个人都没有,可他依旧觉得心虚,觉得自己打扰了死者的清净,一时紧张拉着玄明意的手腕就往外走。
玄明意的目光落在那只拉着他手腕的手上,嘴角轻轻一扬,任由他拉着出去了。
云让把人拉到暗处的树林里:“你不是让赵松来了吗,你来干嘛?”
玄明意淡道:“因为你来了,所以我不得不也来,是不是挺快的?”
云让迷茫道:“什么意思?”
玄明意高深莫测的看着他:“刚才裴惊鸿又找你了?”
云让大为震撼:“这你都知道?”
玄明意想起从灵心牌里传来的声音,心情骤然烦躁,他本来是在风翠楼处理一些杂事,他本来也没在乎王员外家的事,这种吃里扒外的人家自然是摸都摸不到玄英门的门槛,只不过是他那个风流成性的大哥招惹了几次那个姑娘才让对方有了些奢望,正好在附近他才派赵松来看一眼罢了。
却没想到云让也在,裴惊鸿这个人虽然没有他哥哥那般沉稳有谋略,但也是个不可小觑的人物,包括但不限于手段阴毒,善妒,小气且武艺高强,加上最近天雪门传出来的那些谣言,不自觉的就有点担心,等反应过来,他已经在这里了。
玄明意有些头痛的捏捏额角,好像自己冷静自持的外壳在遇到这个人的时候就会稍微崩裂一点。
“方才你看出来什么了?”
玄明意状似不经意的问了句,云让想了想,那道红色蜿蜒的伤疤让他十分在意,好像就在他脑海里漂浮了一个什么念头,却若隐若现怎么也抓不住,他不禁开口问道:“你知不知道有什么东西会让人身上长出红色的疤?”
玄明意一愣,答道:“圣隐术?”
云让醍醐灌顶,他就说好像在哪里看过,当初天剑山镇魔猎的时候,那个被射死的靶子身上的符箓被人拿走之后,身上就会浮现红色的疤,好家伙,怪不得脖子被硬生生切掉一块,应该是要把圣隐术留下的痕迹消掉,怎么眺望宗也掺和进来了?
玄明意几乎是立刻猜到了,脸色严肃了起来:“你在那具尸体上看到了?”
云让点了点头,玄明意不得不重新看待这件事了起来,他拉过云让的手说道:“跟我过来。”
云让低头看他骨节分明白到发光的手牵着自己黑乎乎的爪子,莫名有些羞耻,讪道:“去哪?”
玄明意笑了声:“去看看莲姑娘到底怎么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