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让默默的抱着软毯,试图把自己缩成一个球,不想参与基佬争风吃醋现场。
玄明意看都没看裴惊鸿,冲赵松淡道:“走,送云少侠回去。”
赵松立马答“是”,裴惊鸿站在一边心底翻腾着酸胀的怒火,好啊这个黑骡子,对自己没什么好脸色,结果就是想来勾搭玄明意是吧?!刚才不是好似贞洁烈女碰都不让碰,现在就那么乖的脱了衣裳趴在玄明意的马车里?!
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
赵松把怀里的云樱也送进了车厢,刚想回头跟裴门主道别,余光便瞥到一个矮小的身影冒冒失失的跑了过来,他眼明手快的一把抓住了那个半大小子,厉声问道:“什么人?!”
那孩子转过头来,满脸都是泪水,眼睛更是肿的好似两个核桃,看着赵松呜呜咽咽的哭:“大哥……大哥通融通融吧,放我进去,我要进去找人!”
赵松公事公办的答道:“不行,外人不可随意入内。”
裴惊鸿皱着眉:“你算什么东西,这是你们玄英门的地盘吗?有你说话的份?”
赵松被怼的哑口无言,那孩子看到裴惊鸿宛如看到了救星,“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晃着裴惊鸿的裤腿喊道:“裴大侠,裴大侠救救我们吧,让我进去,我要找人,人命关天啊!”
裴惊鸿现在的心情十分差劲,便嫌恶的一脚便把他踢开:“我管你找谁,滚!”
这时听到外面哭喊声的云让从马车里探出头,吃惊的叫道:“马小浩?!”
马小浩赶忙回头,看到云让哭声更加止不住,哀嚎声刺的人耳膜生疼,叫道:“云哥……云哥我对不起你,我没有照顾好他们呜呜呜——”
云让也顾不得身上的伤,赶忙跳下了马车把马小浩扶了起来,焦急道:“别哭了,慢慢说,到底怎么了?”
马小浩仿佛终于见到了他的救世主,哭声渐渐微弱了下来,抽噎道:“云远……云远他,不见了。”
云让一怔:“不见了?什么意思?”
马小浩抽噎着把那晚刘阿宝和云远的争执说了,那晚云远就不知跑到了哪里,本以为他只是赌气过一会儿就回来了,可是整整两天,云远连个影子都见不到,刘阿宝那晚发狂过后又陷入了昏迷,云让不在,一切都乱了套,马小浩六神无主实在撑不下去,又实在担心云远的安危,不得已才跑来王员外家找他。
云让听完心下微沉,他倒是知道云远喜欢庄闲秋,但是这本书里百分之八十的人都喜欢,他开始没当回事,直到那天庄闲秋突然到访,他才有所感觉,云远对庄闲秋的感情已经远远不止崇拜和仰慕,仿佛庄闲秋是他全部的生活支柱一般,那颗庄闲秋随手给他的糖果,被他珍重又珍视的日日膜拜。如果是上辈子的话,云让只会感慨一句这是什么脑残粉,但放在云远身上,他是真的担心这孩子会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
因为他也逐渐开始意识到,云远和云樱都有一些异于常人的能力,甚至连心性都不能用常人的想法去看。
云让呼出一口气,谁都可以乱,他不可以,这些孩子还得仰仗他呢,冷静思考片刻,他觉得无非就两种情况一种是云远自己不肯回来,估计是在外头找那颗被刘阿宝不小心丢掉的糖,那最可能在的地方就是郊外的垃圾场。另一种情况就比较麻烦了,他不是不想回来,而是没办法回去,之前他和云樱走丢的时候就是被人抓到西照沟当奴隶卖去了,那么这次也有可能。
云樱也听到了外头的动静,早就跳下了马车乖乖的跟在云让身后,云让回头把她交到马小浩手里,嘱咐道:“先别急,你把云樱带回去,把家里安顿好之后去郊外的垃圾场,我去别的地方找,不过不管找没找到,傍晚之前都必须回家,知道吗?”
马小浩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的猛点头,看云让这副镇定的样子感觉自己也受到了感染,心中平静不少,就像云哥总说的那样,遇到问题,面对问题,解决问题就好了!
他冷静下来才发现身边居然还有几位大佬级别的人物,裴大侠在也就算了,马车上缓缓走下来的那个不是玄明意还有谁?!顿时有些乱了阵脚,一边觉得云哥真牛逼一边默默心里骄傲,他小心又留恋的看了眼玄明意,牵起云樱的手便准备走了,这时候身后传来一道温和的声音:“等一下。”
云让三人齐齐回头,玄明意朝几人露出了惯用的笑容道:“留一个小姑娘在家里毕竟有些不安全,赵松,你送送他们,有必要的话,帮个忙。”
赵松不疑有他,俯首称是。
云让心中松了一口气,感激的看向玄明意道:“……谢谢。”
赵松体型堪称人形金刚,抱两个半大孩子完全不费劲,一手一个脚下一使力顿时人就不见了踪影,云让朝玄明意行了个礼,道:“那我先告辞了。”
从始至终裴惊鸿都插不上话,看玄明意和云让两人你来我往的说话,整个人都掉进了一坛陈年老醋里,看云让要走,突然发难,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住了云让的胳膊,粗声粗气道:“我让你走了?”
云让其实现在心里烦躁的很,硬是强撑着没有表现出来罢了,裴惊鸿这二百五非得往枪口上撞,他语气怎么也好不起来,怒目而视:“你是不是有病啊,放手!”
裴惊鸿瞪他:“你什么东西,你敢骂我?”
云让真是不知道这裴惊鸿到底是那根线搭错了非得跟自己这个小碎催过不去,狠狠的一甩手吼道:“我什么都不是,你能不能别烦我啊!脑子里进水了?我弟弟不见了,我要去找人,人命关天你知不知道!!”
裴惊鸿瞪着他,眼底都要浮出血丝了,心里别扭的要命,凭什么啊,为什么他跟玄明意讲话就和风细雨的,跟自己讲话就鼻子不是鼻子嘴不是嘴的?!明明是自己一只手就掐的死的小玩意,居然敢跟自己这么讲话?!
玄明意站在两人后头,不说话,也不出手,只是冷着脸看着裴惊鸿的发作。
云让不胜其烦,狠狠瞪了裴惊鸿一眼,头也不回的跑了。
裴惊鸿呆呆的愣在当场,感受着他活了二十二年以来都没有感受过的微妙心情,直到身后的玄明意突然发出一声嗤笑,他才如梦初醒回头瞪他:“你笑什么?”
玄明意随意的耸了耸肩:“没什么,不打扰裴门主了,之前我说的话,也希望你听得进去,走了。”
说罢他钻进车厢,微微驱使内力,前头的马儿就有了感应,极速又平稳的朝西边奔去。
裴惊鸿被气的脑袋嗡嗡作响,突然看到自己暗紫色的衣袖,这近乎于黑色的衣裳和总是一身玄色衣裳的玄明意倒有几分相似,他怔怔的看着衣袖上的银线,皱眉道:“真是给他脸了,下次见他我非扒了他的皮妈的。”
自言自语的嘟囔完,又想起玄明意那副似笑非笑的样子,心中烦闷更盛,抬手挥过,王员外家大宅子的外墙轰隆隆应声而裂。
裴惊鸿目光阴鸷的盯着云让消失的方向,心说回去就把红色校服给换回来!
云让之前只是听说过西照沟,倒是没来过,只是听说是买卖奴隶的地方,有些穷苦人家养不起孩子,就会把孩子卖到这里,在这个地方,人就是没有思想和感情的死物,当然,这里卖的最多的,还是黑骡子,这里才是他们应该呆的地方。
西照沟在泉安府码头附近,如果黑骡子不听话,随手就可以扔进去沉江,也没人会说一句。云让站在附近就隐隐约约觉得有些窒息,西照沟里的哭喊声和吆喝声声声泣耳,那种对人性的蔑视让来自文明社会的他万分难受,甚至于他都觉得整个西照沟上空都笼罩着阴暗的黑气,空气中都飘散着腐臭的味道。
他硬着头皮往里走了走,不管是商贩还是路人纷纷对他投以审视奇异的目光,云让每走一步,心就往下沉一点。
“哎呦客官呐,不能再便宜了,这小骡子八岁了,正是能干活的年纪呢,家里缺个喂猪伐菜的,再合适不过了,吃得少干的多,就收您两钱银子。”
云让顺着声音看了过去,一个身形瘦弱的商贩一脸献媚的朝大腹便便的客人介绍着自己的商品,笼子里一个金发金瞳的小男孩被绑着四肢,呆滞的躺在一团乌黑的稻草上,浑身不着片缕,明显他的吃喝拉撒都在这个笼子里,但凡他伸展一点身子,都不可避免的会碰到自己的排泄物。
两千银子,还不如他捏的一个面人贵,就可以买下一条活生生的人命。
黑骡子就是这么贱。
那客人思索片刻还是不怎么满意,指指点点:“哎呦,这身上弄得,不会这拉屎尿尿不能自理吧。”
商贩听了二话不说,提起一桶发混的水往笼子里一泼,小男孩身子抖了抖,依旧没有反应。
“您放心,咱在这干了好几年了,这小东西不好使了,您就随便埋了,我再送您一个新的!”
客人终于满意了,慢悠悠的掏出二钱银子递了过去,云让在一边看着,仿佛看了一场荒诞不经的喜剧,浑身都在颤抖。
突然一只炙热干燥的手捂住了他的眼睛。
玄明意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走吧,我陪你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