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正道想了想,又看晁玫可怜的模样,心中也软了些,道:“好吧!就去看看也好,但是这一时半刻的,他们怕是在歇着了?”
“没有,没有,妾身刚才看过了,都还在念书,只是小少爷不如四少爷一般专心。”晁玫所说的四少爷便是自己所出的头一个孩子,在冯正道这一脉底下排行第四,也是冯家的庶长子冯章恕。
冯正道站了起来,道:“好吧!我就去看他一回。”
“谢谢二老爷!”晁玫也不顾冯正道是否准备好了,便绕到桌案的另一侧要去搀扶,冯正道看她如此着急,本来觉得奇怪,但往旁地一想,又觉得是她平时为孩子操心过度,便也放下早先的想法,与她去看孩子了。
冯家尚未娶亲的男眷们的住处与女眷的住处是分开来的,从前这在冯家还算区分得严格,但在冯家的女眷们一一出嫁后,便有了些许变动。
女眷的住处位于整个冯府的最深处,再往前些便是男眷的合院。
在男眷的合院当中,位于正中间的便是冯煦与冯煦已故嫡长子冯正惠的住处,左右则依长幼住着冯煦嫡次子冯正道与嫡三子冯正勋,至于再下一个与男眷长辈并着的院落则是再下一辈的男眷。
男眷成年以后本当可以分家自立,但自冯正惠战死北河后,原本打算迁出冯府的冯正惠唯一嫡长子冯叙超便和冯煦商议着留下来,也免得自己的母亲闲下来后觉得寂寞。
也因此后来随着冯家子嗣渐长,冯家才又重新规划了居住的院落,让冯叙超这一辈的──也就是与冯梓容同辈的男眷们住在与冯家长辈们比邻的院落,两个院落分明为“惠礼院”与“德正院”,分隔便只有一个回廊的距离,便于长辈探视、晚辈请安。
至于女眷们的住处则是一房女眷有一个小小的园子,也就是一个尚是宽敞的房间和小小的花园这般,每个小园子都有独立的走道与出口,便连未出阁的冯梓容亦同。
冯家有妻子的男眷们虽然也能宿在自己的书房,但时而还是宿在自己的妻子那儿,除非妻子有孕才会分房睡。
至于唯一有纳妾的冯正道偶尔还会在晁玫的院子待着,但顾及着妻子的心情,并不过夜。
冯家虽然女儿家少,但算上未分家男眷们的妻子也算是人丁兴旺。
而女眷们若要前往男眷的院落也非不可,但基于礼教之故,总要有几个佣人跟着才行。
冯正道这方与晁玫从书房中走出,才想着晁玫没带着自己的丫鬟在身旁却有不妥,本想开口念个几句,但又想着晁玫今日这般心情,便也姑且按了下来不提。
眼下冯家庶出的子嗣们便只有冯正道这房的冯章恕与冯章理二人,虽然嫡庶之分在从前很是严苛,但在当朝连续两代皇帝都非嫡母所出以后,嫡庶之分也从皇家开始逐渐模煳。
也因此,冯家的嫡庶虽不甚鲜明,却也还有着旧时的影子,是以冯章恕与冯章理二人的房间便在他们这一辈所居住的德正院中陪在最末端。
晁玫领着冯正道来到冯章理的房间前,小心翼翼地往内瞧了一眼,便自顾自地走了进去。
“小少爷,二老爷来看你了……”
冯章理听到声音猛然抬头,脸上显得惊慌。
晁玫看出不对劲,便是快步走到了冯章理的桌案前一看,脸上的颜色显得难看:“二老爷,便是如此!”
冯正道皱了眉,便道:“声音放轻点,怎么回事?”
冯章理赶忙站起来,道:“爹,姨娘……我……”
冯正道抽起了冯章理正在看的书,道:“这并非科考的书籍。”脸上虽无愠色,但却也让人看不出来他此刻是什么表情。
冯章理结巴道:“是、是我朝地理与食货的书籍。”
冯正道左右翻了翻,还发现那本书出自民间,并非官发的书:“你看这个做什么?”
还未等冯章理说话,晁玫便急着道:“二老爷,眼看这孩子今秋就要科考了,但这孩子从前阵子起,就被妾身发现并不专心于课业,净看着这类书籍……妾身问了,他竟然还说着想做个行遍天下的游商,不愿走仕途!”
冯正道皱了眉头,问:“此话当真?”
冯章理见事已至此,无法再瞒,便也坦承道:“爹,孩儿的确对经商有兴趣……姨娘她名下也有两个铺子,孩儿尚小的时候曾去过几次,就觉得经商有趣。”
晁玫扶着额头,感觉自己就要被气得头晕了,又道:“二老爷,若是为了小少爷将来的前途,可是得像二老爷一样走过科考,期望有朝一日入朝为官的啊!但现下小少爷痴迷于这等不入流的书类,若是耽误了前途可怎么办才好?”
冯正道皱了眉头,又向冯章理问道:“当游商很苦,商人地位在我朝又不见高,可是陪在最末位。你若执意从商,将来就连子子孙孙也都难以回头,你可知道?”
冯章理点了点头,虽然还有些害怕,但看见父亲并没有生气,便鼓足了勇气道:“但是我们日常食用之器,身着衣料都是商贾替我们与农、工等人交易来的,便算是地位不高,也是不可或缺的。”
晁玫看见冯正道并未如自己一般反对,又担心着冯正道兴许会同意冯章理的想法,心里一横,便道:“二老爷,您当时愿意收留妾身,妾身万死不足回报,然而四少爷与小少爷都是妾身所出,身为庶子若又不尽力求取仕途,将来若要翻身可是难上加难……”
冯正道听着晁玫这么说,心里也是有些不快,却是不动声色地道:“冯家的孩子各个有出息,我也不曾亏待章恕、章理二人,他们从来都是与幼芍的儿子们一起学习,你也是知道的。”
冯章理虽是隐隐觉得不对劲,但由于年纪还小,也无法猜出些什么,只是道:“姨娘!便是从商,我也绝对会出人头地的!”